《谁能逼我将就》春从春游

1、第 1 章

　　初三毕业这一年的暑假就要过去了。距离高一开学还有三天，十五岁的禹墨提着厚重的行李袋告别了为他送行的家人，独自上了一辆开往省城的长途巴士。
　　“八仙洲站到了，下一站香山广场。”
　　公交的到站播报让昏昏欲睡的禹墨骤然清醒。他提起行李袋走向后门等着，前门呼啦啦上来了一拨人，欢腾的笑闹声让整个车厢都躁动起来。
　　“哎！什么味儿！”
　　“把窗户开开，好臭！”
　　“别开，热。”
　　……
　　车里开着空调，禹墨默默把行李袋又拢了拢。里头有好几瓶母亲在家腌好的咸菜，之前冻着没有化开，出门时间久了，味道就散出来了。他看得出来那群人也是学生，有个戴兜帽的男生很高皮肤很白，在人群中尤其晃眼。
　　“让让。”
　　男生路过禹墨身边的时候忽然开口。
　　禹墨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行李袋挡路了，就在他准备把行李袋往车门挪一挪的时候，车子忽然开动了。男生没有站稳，手一下子撑在了禹墨的肩膀上，好险没有跌倒，但白色的裤脚却被袋子边缘的水渍弄脏了，墨色的一团特别扎眼。
　　“你没事吧？”
　　近距离看清兜帽下的那张脸，禹墨忍不住心头狂跳。他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啧。”
　　男生没说有事，也没说没事，只是不耐烦地收回了搭在他身上的手，随意的抓住了头顶的吊环。他的一个同伴察觉到了这个角落的动静，转头气势汹汹地瞪了禹墨一眼。
　　“喂，你存心的吧？”
　　“还不快把你的脏东西拿开？”
　　又一个男孩过来了，他穿着一身潮牌，抬脚就把禹墨的行礼踹到了门边。
　　“我去，什么玩意？臭死了。”
　　禹墨的行李袋是用旧了的，本来就不够结实，被潮牌男孩一踹就裂了一条缝，咸菜瓶掉出来骨碌碌地滚了一地，不少乘客都抬手捂住了鼻子。
　　“老子的鞋都废了，晦气！”
　　“咦，这酸味儿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
　　“别跟乡巴佬一般见识。”
　　……
　　男孩们肆无忌惮的嘲笑刺痛了禹墨。他绷着脸弯下腰，故意不去看那些惹人厌的眉眼，只想赶在下车前把瓶瓶罐罐捡起来。
　　“叮——”
　　后门再次打开，公交车停了下来，香山广场到了。
　　准备下车的乘客挤了过来，禹墨心里一个咯噔，愈发手忙脚乱。这时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三两下就帮他把余下的咸菜瓶塞回了敞开的行李袋里。
　　“谢……”
　　禹墨来不及看清帮忙的人是谁，下车的人潮已经带着他涌到了站台上。城市的热浪扑面而来，他感受到了一种完全不同于老家的炽烈与喧嚣。
　　这里是省城，是未来三年他要学习和生活的地方。
　　胸腔被未知的情绪胀满，禹墨拖着残破的行李袋走到林荫下，掏出手机给大姑禹红艳打了个电话。
　　“小墨，你到哪里了？”
　　禹红艳的嗓门很大，禹墨把手机拿远了些，略有些局促地回答：“我刚下车，在香山广场。”
　　“那不远了，你查一下地图，大姑家在白鹿巷232号，别跑错了。”
　　“我查了，走过去大概二十分钟。”
　　“大姑手头忙，你表哥这下跟同学出去玩了，不然我让他去接你。”
　　“没事，我自己过去就行。”
　　挂断了电话，禹墨打开手机地图找路。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大姑家，有点新奇，也有点忐忑。毕竟以前他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见过禹红艳，两家人之间其实并没有多少交情。这次他考上了省重点校，母亲得知大姑的小儿子也在这所学校读高二，便嘱咐他要去大姑家认认亲。
　　白鹿巷藏在城中村里，旁边就是公园的绿化带，地理位置很好，但是走进去环境就不怎么样了。
　　巷子里满是乱七八糟的电线，街面狭窄，乱蹿的小电驴让这条本就逼仄的小路变得更拥堵了。禹墨在一处十字路口停了下来，一座四层楼的红砖民房出现在眼前。
　　“小墨，你是小墨吗？”
　　一个身材圆乎的妇人站在砖房的铁门边，冲禹墨招了招手，似乎有点不敢认。
　　禹墨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大姑。”
　　“哎，快进来，这日头真是叫人受不了。”
　　禹红艳热情地接过他手里的行李袋，把人迎进了大门。
　　“唷，到啦，快进来坐。”
　　屋子里的姑父也站起来跟禹墨打招呼。禹墨有点心虚，他叫不出姑父的名字，只知道他是一名教师。
　　“大姑，姑父，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我妈亲手做的，说要给你们尝尝。”
　　“哎你妈真是，这大老远的，不过我就好这一口，替我谢谢她了！这东西城里可买不到！”
　　禹红艳约莫是真心喜欢，她把禹墨给的那几瓶咸菜罐头放到了冰箱里，码得整整齐齐。
　　“听说你这次是县里的中考状元？了不得，真是了不得。”
　　姑父一边打量着禹墨，一边感慨不已，那老怀欣慰的模样仿佛禹墨是他教出来的一样。
　　“你跟米嘉年纪差不多，他就贪玩，整天跟一群狐朋狗友瞎闹。”
　　原来表哥叫米嘉吗？禹墨在心里记了记，认真地听姑父继续讲。
　　“你以后在这边读书，我们家别的没有，就是地方大。给你专门收拾了个屋子，就在米嘉的房间旁边，等会叫你大姑领你去。”
　　禹墨一惊，忙摆手拒绝：“姑父，我要住校的，不用特地给我收拾房间。”
　　“那怎么成？你在这举目无亲的，住这儿有个伴多个照应嘛。”
　　“如果是长住，那就跟在学校寄宿一样，我要交钱的。”
　　“都是自家人，交什么钱？你这孩子……”
　　禹红艳在旁边听了半晌，忍不住插话：“现在小孩都不愿意跟长辈住，你看米嘉，还不是三天两头往学校跑，你就别为难小墨了。小墨，你也别太见外，以后周末放假都在大姑家住着，大姑不收你钱。”
　　“好，谢谢大姑。”
　　禹墨就算再没眼色，也知道这时候只能应承下来。
　　禹红艳又在厨房忙活了一会儿，给禹墨端出来一碗鸡汤面。吃完面禹红艳带他上楼，禹墨才发现这栋楼的四楼别有洞天。
　　说是四楼，其实是顶楼。民房没有那么多讲究，两间刷大白墙的屋子并排，门口有一大片空地做了玻璃房，里面放着遮阳伞和很多花架，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
　　“这都是米嘉和他的朋友弄的，他们几个经常来这里玩。”禹红艳路过玻璃房的时候提了一嘴，“这间房是米嘉住的，你就住他隔壁，东西我都收拾过了，这是大门钥匙和房间钥匙，你拿着。”
　　禹墨接过钥匙打开门。
　　房间很大，但是陈设很简单。一张大床，一个书桌，一排柜子。让他惊喜的是房间里还有个小门，连通的是一个小阳台，可以晒衣服，旁边就是卫生间和洗漱台。
　　说实话，这条件比他在老家的房间都要强上不少。
　　“你先收拾吧，有什么需要喊我，别跟大姑客气。”
　　禹红艳走了，禹墨整个人放松下来，他试着在床上躺了下来。很奇怪，他应该感到很兴奋的，可心头疲倦的感觉突如其来，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