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渡净帆》墨不凝

4、第 4 章

　　顾西从屋子里面拿药箱出来，正好听到这些，看了一眼马达，说道：“大强小强，把他扶我屋子里来。”
　　马达震惊说道：“哎呦，我去！什么情况？我西哥让这小子进他屋。”又看了眼众人，“他平时都不让我们进他屋的啊。”
　　大强小强对视一笑，张净帆还没有闹明白，就被扶进了顾西的房间。
　　这一些转变的太快了，白天压着怒火想要把他撵走的人，现在不仅让他进了院子，还让他进了房间！
　　张净帆坐到顾西床边的时候，脑子还有些发晕。看到顾西把药箱放到他腿边才彻底反应过来，顾西这是要给他上药。
　　张净帆蹭站了起来，“不…不……不用，我自己就行。”
　　顾西没有理他，将药箱打来。
　　“你赶紧坐下吧。”小强忙把张净帆又按回床上，小声在他耳边说道：“看在西哥心情好，都松口给你上药得份上，你还不就杆爬还等啥呢？”
　　“啊？”张净帆的打算中，没有想着以这样的方式让顾西接受他自己。
　　顾西蹲下看了看张净帆的膝盖，还好不算太严重，站起身来，俯看张净帆开口说道：“把裤子脱了吧！”。
　　张净帆抬头看了一眼顾西，又看看还在屋子里的小强，有些犹豫没有动。
　　小强心里想大城市的孩子果然事多，大强这时候把张净帆的书包也拿了进来，然后就听见小强说道，“我们走，我们不看。”推着大强出去，还贴心的把门给关上了。
　　顾西见人都走了，张净帆还是没有动静，开口问道：“怎么，你想让我给你脱裤子？”
　　“啊，不是，不是。”张净帆连忙说道：“我自己就行。”
　　张净帆站起来要解腰带，可手上的伤很疼，手也很脏，解了几次都没有解开。忽然一双手出现在他眼前，他抬眼就对上了顾西的侧脸，离的那样近，能清晰的看到顾西脸上的毛孔……额头还有一道浅浅的疤。
　　张净帆脸烧的通红转向一侧，磕磕绊绊软呼呼的说道：“我……我…自己…其实…可以的。”
　　顾西三两下给他把腰带解开，有些不耐烦的说了一声：“麻烦。”
　　张净帆有些局促的把裤子脱下来，脱到膝盖的位置，伤口和裤子黏连在一块，他咬着牙将裤子推了下去，疼的他出了一额头的汗，泪水浸满了眼眶，嘴角一直抿着，愣是一声没吭。
　　裤子掉到地上，露出来一条卡通的内裤。
　　顾西看了一眼，转身蹲下时不露痕迹的嘴角扯了一下，从药箱里拿出一瓶双氧水，对张净帆说道：“你坐到凳子上去。”
　　“哦。”张净帆抿了抿嘴，将鞋和裤子都脱掉，光着脚坐到顾西屋子窗户前的凳子上。
　　顾西将药箱提过来，就看到张净帆安安静静的坐在凳子上。今晚月亮很明，屋里只开了一盏小灯，月光洒进窗里，坐着的人敷上一层淡淡的白色，显得他格外安静。
　　顾西没有说话，蹲在张净帆跟前，将双氧水倒在张净帆的膝盖上，张净帆被激的一哆嗦。
　　“疼啊？”顾西抬头问道。
　　顾西对他说话，始终没有温度。
　　“不疼，有点儿凉。”张净帆抿着嘴说。
　　顾西没再说话，他将张净帆的膝盖都用双氧水冲了冲，然后拿卫生棉棒把伤口周围擦干净，又拿出来一个消炎的软膏敷上。
　　“把手给我。”顾西命令道。
　　张净帆乖乖的把手摊开在顾西面前，顾西用同样的处理方法给他把手清洗后，敷上药膏。
　　处理完之后，张净帆的额头上汗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顾西站起身来说道：“伤口这几天不要着水，天热，就不给你用纱布包起来了，免得发炎。”，从桌子上的纸抽了拿了两张纸给张净帆。
　　张净帆接过纸巾后，抬头看着顾西说道：“谢谢。”
　　顾西没有说话，将地上的垃圾捡起来丢到垃圾桶里，然后回来把药箱收拾好放到他屋门口处的柜子上。
　　一时间，屋内的两个人一个坐在窗前的凳子上，一个站在门口处的柜子旁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空气中凝结着一丝尴尬的气氛。
　　他就这么简单的留下来了吗？张净帆心里打鼓，不知道顾西具体打算，不敢开后说话，他怕自己的一个字惹恼顾西，再把他赶出去。
　　顾西回头看见正经危坐的张净帆，直接开口问道：“你家里面亲人都没有了？”
　　听到顾西询问，张净帆连忙点头说道：“嗯，是都没有了。”说完人的肩膀塌了下去，眼眶又红了起来。
　　“你觉得除了我老爹的遗言意外，你凭什么让我觉得可以收留你？”顾西直言说道，在所有人的眼中，此刻的张净帆就是一个拖油瓶，需要上学，需要花钱，他的未来都是不确定的，没有任何一个亲戚愿意可怜一下这个孩子带回自己家收留，现在却要一个可以算是没见面的人来收留他，没这样的道理。
　　“我会好好学习，将来以后考上大学，找到好的工作，报答你。”张净帆认真的说道。
　　顾西冷笑了一下说道：“没有发生的事情都是空的，我不需要这样的保证。”
　　“哦，对，我这里有一张银行卡，里面是我妈和顾叔叔这几年的存款，一共有20万，都给你，顾叔叔说让我把这个给你的……”张净帆说完，从地上的书包里面拿出来一张银行卡，一瘸一拐的走到顾西跟前，伸手要把银行卡给了顾西。
　　顾西被张净帆这一套动作整得直接愣在原地。
　　“你要给我钱？还是20万。”顾西皱着眉头，看着张净帆问道。
　　“对，我不能花你的钱啊！”张净帆仰头看着顾西，真诚的没有一丝犹豫的说道。
　　顾西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这个孩子到底懂不懂，这卡里的钱到底有多少？就这样直白的交给他？
　　张净帆以为顾西嫌这里面的钱少，然后又凑近身小声的说道：“其实燕城的房子是在我妈妈名下，顾叔叔说，要是以后遇到事儿了，可以把那个房子卖掉……”
　　“停，打住。”顾西举起双手，制止张净帆的和盘托出。虽然他是没有什么钱，但是还不至于去让一个孤儿卖了家里的房子……顾西沉思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之前，你不是有个姑姑，亲姑姑，你为什么不去找她，这二十万，他应该不会拒绝你。”
　　“顾叔叔不让我让告诉我姑姑存款和房子的事，我姑姑她……”张净帆没有往后说，然后又开口说道：“他们一直认为房子是我妈妈租，也不知道我们家还有存款。”
　　哦，他亲姑姑不知道，估计是防着他们，但是顾西有些搞不懂他老爹让这个孩子过来的真实目的了，二十万存款，燕城大城市的一套房子，不管哪一项对于现在的顾西都是巨大的钱财，难道是让他留下这个孩子和钱财，作为对于顾西这些年的补偿，若是这样那他这爹可就想错了。
　　“出事以后，姑姑他们就再打听我们家的经济状况，我都没有跟他们说。”张净帆眼巴巴的看着顾西，“我是真的没有地方去了，我能留下吗？”。
　　留下来！看在钱的份上？这是把他顾西当成什么人了？
　　顾西有些烦躁，如果说之前他不想让这孩子留下，是真的单纯的不让他留下，而现在，他更不想让这孩子留下了，他爸临终还在为张净帆做筹划，这让他心里有些烦躁。但看着这个孩子渴望留下的眼神，他确实有些不忍心，便开口道：“上床去睡觉，明天再说。”。
　　“啊？”张净帆听到睡觉，还是睡到顾西的床上，有些不可思议。
　　“别啊了，赶紧去睡觉。”顾西有些烦躁，刚要出门，又回过头来问道：“你饿吗？饿的话我去给你整点吃的。”
　　张净帆听到顾西的关心，心里乐开了花，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不饿，在门口的商店吃的泡面……就是，我想洗澡。”张净帆今天坐火车又到了大巴车，出了一身的汗，觉得现在自己浑身上脏死了，刚才又摔了一跤，不洗澡，肯定睡不着。
　　顾西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等着。”拉开门走了出去。
　　“哎！西哥。”马达还在院子里，看来今晚他不走了，大强小强都回家了，老胡也会自己屋里，马达见到顾西出来，问道：“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顾西走到厕所拿了一个脸盆和一条毛巾，转身跟马达说道：“达子，你去厨房拿壶热水，在拿个壶接一壶凉水送我房间里。”
　　“什么？”马达一脸懵，看着他西哥拿着脸盆和毛巾进了自己屋子。“得，这是真的来了一个少爷。”说完按照顾西的嘱咐端来了热水和凉水。
　　顾西把东西都放在桌子上，“水温你自己兑，拿毛巾擦擦，你那腿上的伤，澡就别洗了，你手心的……”。
　　“啊，没事我自己注意，我自己能洗。”张净帆紧忙说道，生怕顾西再说下去，估计就要找个人来给他擦洗了。
　　顾西没再多说，把马达拉出他的屋子，关上了门。
　　“什么情况啊？西哥？”马达匪夷所思的问道。
　　“什么什么情况？”顾西撇了他一眼，来到院子的躺椅上坐下，“今晚回来的时候，不是你们要留他过一夜。”
　　马达坐到石桌上，“但这个……你又是给他上药，又是给他弄洗澡水的。你是想让他留下了？”
　　顾西心里本来就很烦躁，马达在这里叨叨个没完，更让他窝火，便开口说道：“给他上药，是因为你把他给摔了，洗澡水不是你给他整？别在这烦我，滚回去睡觉。”
　　马达觉得自己很冤枉：“天地良心，真不是我把他摔地上的，我都没有碰他。”马达看着顾西收到：“而且，洗澡水不是你让我弄的吗？你这是有了好看的弟弟，彻底不要我这个亲兄弟了是吧？”。
　　顾西给了马达一个警告的眼神，马达立马禁声“得！得！得！我消失，我消失。”说完转头回自己的屋子。
　　马达离开之后，顾西耳边终于是清净了，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的。
　　顾西没心情赏月，脑子里还是张净帆刚才那几句：
　　我没有家了。
　　这个卡里有二十万。
　　燕城还有一套房子。
　　以后有事可以卖掉它。
　　顾叔叔说的。
　　我可以留下来吗？
　　“哎！操！都他妈的什么事啊。”顾西烦躁的揉了一把脸。抬头看见张净帆打开顾西的房门往外望，看到院子里面只有顾西一个人坐着，便端起水盆。他只穿一条内裤，脚上穿着一双比他脚大的拖鞋，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顾西起身走过去，从他手上接过水盆，扬了扬下巴，让张净帆回去，自己将水盆端出去倒到院子万年青花池里，然后去了厕所洗澡。
　　顾西洗完澡回来后，看到张净帆躺在床的里侧，可能是害怕占了顾西的位置，尽量的让自己往墙那边靠。顾西把门关好，关了灯，走到床边张净帆眼睛在黑夜里就着月光很亮，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顾西。
　　顾西躺床上，张净帆赶紧把身上的薄毯盖在顾西身上。
　　顾西看着张净帆这又害怕有讨好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想笑。
　　“不用都给我，搭上点肚子就行。”
　　“哦。”张净帆把被子搭在顾西肚子上，自己又往里面挪了挪，小声开口说道：“我的裤子脏了，我没带换洗的衣服。”
　　“是吗？”顾西开口说道：“你不带多余的衣服，是一开始就觉得自己留不下来，然后再回去吧。”
　　“不是不是。”张净帆连忙否认，说道：“我让物流给快递过来，还没有到呢”
　　小孩在他旁边小声的说，声音软软的，带着一点儿睡意。
　　顾西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向另一侧。
　　张净帆实在是又累又困的，看着顾西的背影，不禁笑了起来，比预想的要好，最起码今夜他有窝了，不再是流浪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