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Thre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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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的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他知道自己得再试一次：“前辈，可以恳请您帮一个忙吗？”
他特意在“恳请”两个字上面加重了读音。
法拉西娅刚才那一下子把自己的郁气算是发泄完了，此刻抬起头随意扫了眼面前的猎人。
“你叫什么名字？”
——可喜可贺，她终于想起来问眼前人的名字。
“伯吉斯。”
“好名字。”法拉西娅客套评价道。她微微抬起下巴，海青色的眼眸扫过他衣服胸前纹着的三级猎人纹章和他笔挺的身姿。
虽然法拉西娅长年保持着不与外界过多来往的状态，但也并非是音讯滞后之人。相反，各大公会的更迭、各大王国的政治、经济变革她都有一定了解。
猎人协会的三级猎人，截止今年春天考核过后，整个玛奇亚也不过才一千多号人。何况面前这位肌肉线条几乎从薄薄的面料下喷薄而出——那证明他有着相当丰富的训练或者实践经验。
一般情况下，这大概率是一位赏金猎人。因为只有赏金猎人会长时间待在野外，在仅有三级猎人的等级下有着如此老练的实战经验。
不过就这笔挺的站姿，法拉西娅就知道他不是那些游走于灰色地带的赏金猎人，毕竟那群家伙可不会这么有礼貌。恐怕这位猎人先生是猎人协会特派执行任务的猎人之一吧。
这种猎人往往都被猎人协会那些中二又热血的宣言洗脑的彻底，而且善良正直的过分，对灰色黑色交易格外愤懑不平。
对于伯吉斯没有说的很详细的请求，法拉西娅有一定的猜测。
据她的玫瑰们说这个猎人是从南面闯进来的。佩特拉南面是博斯坦荒原，再往南就是深渊。深渊物种实力高强又作恶多端，伯吉斯想必多半是因为某种原因遭到深渊物种的追杀，才会落得如此重的伤势。
伯吉斯意识到自己一人对抗不了他的敌人，才会出口求她。
不过可惜了，法拉西娅当年曾向玛奇亚女神发誓过，绝不轻易参与任何和深渊魔物的对抗。
所以这个猎人大概是要铩羽而归了。
伯吉斯还在那里等着法拉西娅回答，并不知道就这么几秒，眼前的传奇女巫不仅已经推测出他的身份，还摸清他的性格和大概遭遇。
“说说看你的请求内容吧，伯吉斯先生。”然而法拉西娅并没有直接开口拒绝，而是摆弄好她的天平，好整以暇询问他。
直接拒绝未免过于不近人情，法拉西娅向来不爱和人结仇，因此想听完请求内容后有理有据地说明自己不能施以援手。
伯吉斯放在裤子口袋里面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手心的硬物硌着他粗大的手掌，好像在发热。
“我……我想恳求您……帮忙击退南方的深渊魔物。”
果然如此。
“我拒绝。”
“为什么？”伯吉斯皱眉，下意识有些抗拒这个答案。
深渊魔物人人厌恶想要得而诛之，就算是从不参与任何世俗事情的教廷牧师听到这个恳求也会答应帮忙——何况这是“传奇女巫”，那些魔物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举手之劳的事情罢了。
他想到自己在南方见到的一切和自己先前对他救下来的孩子的承诺，急迫起来，竟对眼前人的干脆拒绝生起一股莫名的火气。一想到面前到底是一位长辈，还是压着性子解释：“您听我说，溜出深渊的魔物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些没有法师和骑士庇佑的村庄很多都成了废墟……”
他的话头被法拉西娅打断。
“那你应该去和教廷请求支援，而不是在这里和我说。”
他看着眼前的传奇女巫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棉布擦拭手指，先前沾染药物颜色的纤细手指很快变得白皙粉嫩。
她的动作像是娇贵而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但话语和眼神却尖锐而冷酷无情：“深渊魔物年年劫掠南方，教廷如果有那份心早应该派人镇守深渊才是——但他们没有。如果你对深渊的相关历史了解的更多一点你就知道，那些深渊边缘的村庄就是公认的祭品。”
“牺牲一些祭品平息魔物被关押在深渊的愤怒，从而获得大陆绝大多数地区的和平与安宁，是'大陆协定'的主要内容。现在那本协议书应该被放在教皇本人的藏书库中。”顿了顿，法拉西娅补充道。
冰冷的水迎头猛然浇灭伯吉斯满心火气，他倏地沉默下来。
“现在可以走了吗？”
“……抱歉。”
失魂落魄的猎人先生哑着嗓子鞠躬道歉，转身就要离开这里。还没离开几步，混沌的脑子因为不太清醒一下子撞上边上的茶几，顿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把全过程看在眼里的法拉西娅：“……”
她登时有点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这真的是三级猎人？没掺水分？
猎人先生捂着额头龇牙咧嘴好不容易站好，可衣服口袋里面的东西又随着他的动作一起带了出来，掉到地上咕噜咕噜滚到法拉西娅脚边。
她低头一看。
——一块漆黑的骨头碎片。
这骨头碎片长得格外小巧可爱。骨头碎片的总体也就半个手掌长，边缘都被打磨的很光滑，像是抛了光的石头，泛着一点诡异的紫光，如果忽略它是骨头的事实，那应该颇受一些小众石头收藏家追捧。
就是这骨头看上去不太像人类的骨头，而是像魔化矮人的骨头。
法拉西娅弯腰拾起这个碎片，这才发现这骨头还有更多细节——一深一浅的纹路在骨头上连成了一个微型法阵。
法阵呈现圆形，中间是用玛奇亚繁古字篆写的“禁”字，字的边缘簇拥着诡异而疯狂的莫名形体。
她不自觉摩挲着这个骨头碎片，一时间出了神。
没人比她更明白这个法阵。这叫“生命转置阵”，是两百年前魔化矮人研究出来的一个邪术，作用是吸取人的生命转换到魔化矮人身上。现在这个法阵已经成为玛奇亚公认的禁术。
自带领女巫和教会那些人抵抗以魔化矮人为首的深渊魔物进攻，并将深渊魔物封禁在深渊之后，法拉西娅已经很久没看到过这个法阵了。如今这个法阵又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让她陡然升起不详的预感。
这预感来得如此强烈，让她不得不打破她以往的判断和许下的承诺。
“等一下。”等猎人拿走东西准备走的时候，她喊住他，“我改变主意了。”
迎着猎人的目光，法拉西娅说：“……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
深渊。
深渊的火息被鼓噪的风裹挟着上升、旋转，吹向一个又一个南方散落的村庄和城邦。
魔物们猖狂大笑，在深渊出口拢聚着他们如同雾气一样流动的身躯，围成一个圈子跳着舞，庆祝今天又是满载而归的一天。在他们围城的圆圈里，垒着层层叠叠的白骨。
“深渊领主喔~赞美我们的美德~”
“傲慢！贪婪！自私！嫉妒！懒惰！”
“愚蠢弱小的人类啊~快快成为我们的盘中餐~”
此时两名鼻青脸肿的魔物连滚带爬地回到深渊，打断了众魔物的欢庆筵席。有几个好奇的魔物们围住它俩，得知这两只魔物是被佩特拉的法阵给伤到之后哈哈大笑，幸灾乐祸嘲笑起来。
“连一个小小的人类都抓不到，果然是废物~”
“就是就是！魔主大人怎么还留着这种办事不利索的家伙！”
“嘘别说了！魔主大人都被你们吵醒了。”
众魔物瞬间安静下来，散出一条路，露出中间憋屈着垂着头的两只魔物。一片死静中，它们听见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远远地从深渊底下传来。
一下一下，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两只魔物的面前。
它们惶惶抬头一看，呆住了。
一个非人非鬼的不知名生物站在它们面前。
这非人非鬼的生物身高不过刚及它们身躯一半高，但着实骇人。上半颗头和正常人类一样有着饱满的额头，下半颗头却端端只有一个骨架子，唯有鲜红的舌头还黏腻腻贴着骨头，长得好好的。而这颗头颅眼睛的位置明明是两个空洞，却一直准确的看着两只魔物。
身躯的部位就更奇怪了。头颅完好的那半张脸上的皮肤看上去和年轻人类一样滑腻嫩白，但身躯却好像百岁老人，皮肤苍老皲裂，身材矮小佝偻，比例极其不协调。
深渊魔物们呼啦啦跪下去一大片，齐声高喊：“魔主大人！”
两只魔物对视一眼，其中一只惴惴不安地上前，语气恭敬：“魔主大人——”
“你说你到了佩特拉？”魔主大人空洞的眼眶盯着它们，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却没从骨架的方向传递过来，而是直接传到了两只魔物的耳中。
那声音晦涩难懂，好像发声的人起码百年没说过话，另一只魔物心里想着。
“是的，魔主大人。”
“那你们可有见到那里的主人？”魔主继续问。
两只魔物摇摇头：“没有。”
“是吗？”魔主似乎是有点惋惜，转身欲走，“那真是可惜。”
其中一只魔物从它的口吻中意识到什么，按耐不住问：“您知道那位传奇女巫？”
魔主离开的动作停住了，然后破风箱一样的喉咙挤出短促的古怪笑声：“知道？——我可不止知道她。”
“那可是把我关在这里的罪魁祸首。”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 Th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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