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人与

3、落日余晖3

　　在周今余的神逻辑说服下，林落又一次接受了周今余的猪蹄汤。

　　周今余说万事讲究过犹不及，自己身强体壮，再喝猪蹄汤会破坏身体平衡，而林落正好伤筋动骨，需要补一补。

　　其实最说服林落的是，周今余说，他每次从座位里出来林落就得颤颤巍巍站起来，拜他所赐，周今余去厕所的频率大大减少，节省了不少时间。

　　虽然周今余是开玩笑的，但林落真的不想给他添麻烦，权衡之后便接受了周今余猪蹄汤。

　　人在专注于做某件事的时候就会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就到了期中考试，教室里反而比前几日更活跃了。

　　大家的讲话声、笑声明显比以前多，考前的紧张和焦虑好像打开了大家的自我防御机制……

　　林落是被随机分配到考场的，和胡哲同个教室。

　　胡哲是典型的理科天才和文科废物，物理化学对他来说小菜一碟，好好发挥也能追一追周今余，但他的文科却一塌糊涂，全不及格。

　　但他却钟情于玄幻小说，每日必做的就是成为小说观看时常榜的榜一大哥。

　　林落跟在胡哲身后，在人潮拥挤的走廊里被裹挟着往前挤。

　　“落落，跟牢我，看哥给你开条通天路。”

　　胡哲回头说着，又转头用自己肥胖的身子硬生生把两边的人挤开，还真为身后的林落开了一条较为宽敞的路。

　　终于走到了考场。

　　林落看了眼座位表，第六个，正好是靠窗第一列最后一个位置。

　　林落喜欢在角落里考试，墙壁带来的视野限制能让林落更专注。

　　角落能给林落安全感。

　　而周今余被安排在第一考场，还是老位置。

　　第一场考语文。

　　对周今余来说，语文是一门最省力最好拿分的科目。他只需要在整张卷子上不停地讨好阅卷者。

　　字迹上要讨好，答题格式要讨好，写作套路要讨好，做到这些成绩自然不会难看。

　　但他在讨好的同时还要出彩，特别是阅读和写作部分，出彩对于周今余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事，他早就摸透了高中语文的套路。

　　和技巧型选手周今余不一样，林落考语文凭的是积累和天赋。

　　他平时喜欢读书，各种各样的书。这几年林落的文学素养提高很快远超同龄人，加上语感的天赋，林落常常写出令人惊艳的文章。

　　林落喜欢文学，未来也想读文学的相关专业。

　　考完语文，两人在厕所相遇。

　　“周今余。”林落先开口，“你感觉怎么样？”

　　“我挺好的啊。”周今余不解地看着林落。

　　“我是说考试…”

　　“噢……没什么新意。”

　　周今余是在说语文试卷。

　　“没想到这个学校的语文竟然不考古文翻译！”林落瞪大了眼睛看着周今余。

　　周今余被盯得不自然，林落少有的直白的眼神让他掌心微热…

　　“这是集团内部的卷而已，高考还是要考。”

　　再洗一遍手吧……

　　“好吧，是我高兴太早了。”

　　林落摸了摸鼻尖，有点不好意思。

　　周今余应该会觉得自己很幼稚吧……

　　这几天林落多多少少了解到周今余的成绩有多牛，虽然自己的成绩也很不错，但温水还是不能和沸水比的。

　　回想起那天班主任说自己可能会给周今余带来压力，林落的尴尬症又要犯了…

　　周今余当时会怎么想呢？虽然班主任只是在说场面话，但林落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在意周今余的看法。

　　周今余看见林落那张小脸拧巴在一起，眼下的皮肤又泛了红晕。

　　“林落，下午的数学考试不要太纠结难题，这个学校的数学卷子很变态。”

　　变态到把一群数学专家都解不出的题放进试卷里，用学生五花八门的答案为他们提供思路。

　　林落初来乍到，可别被吓坏了。

　　周今余看着林落越来越红的脸，以为他是紧张了，不免有些担心，还是没忍住提醒了一句。

　　在林落眼里，周今余的这番话不就表明没那个水准就不要逞强吗？

　　自己就不信了，不就是一些数学规则和数学符号搞出来的花样吗！

　　是先有的人才有的数学。

　　当林落坐在考场挠头的时候，他才明白周今余说的“变态“是有多变态…
　　都是一些从未见过的新定义出来的符号和规则。

　　林落甚至没能看懂最后一题的题目…

　　周今余真的能把这种题做出来吗？

　　林落听胡哲说过，周今余曾经考过数学满分，那就意味着这种外星人才能看懂的题，他真的解出来了……

　　林落越解越气馁，脑袋开始发晕。

　　而第一考场的周今余似乎也遇到了难题。

　　这帮人口味越来越奇怪了……

　　周今余勉强解了最后一题前面几小问，卡在了最后一问。

　　不过他也不慌，因为他知道前面几小问也只有他能做出来。

　　铃声响起，各个考场开始躁动起来，最折磨人的数学考试终于结束了。

　　“唉…这次的数学卷也太变态了吧！”

　　“就是啊，老师收卷的时候我眼泪都掉下来了。”

　　“每次都考这么难有什么意义！高考又不考！”

　　“就是就是，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教室里的同学都在吐槽，也只有刚考完的十几分钟给大家发泄了，难归难，考还是得继续考。

　　“周，最后一题长啥样啊？我都还没做到，老师就给我卷子收走了！呜呜呜！”奥斯卡头靠着周今余的桌子，生无可恋的瘫在位置上。

　　“没见过更好，还能保护你这颗脆弱的小心脏。”

　　周今余抱胸看着一脸苦相的奥斯卡。

　　“落落，你一定吓着了吧，以后你就习惯了。”奥斯卡还不忘安慰斜后方的林落。

　　林落不知道给出什么样的回应，周今余又开口了，奥斯卡觉得周哥最近话越来越多了。

　　“考试最重要的是心态，在不确定因素很多的情境下，你唯一有把握的是你自己。”

　　这鸡汤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林落当然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

　　自己考完数学后，就像蔫了的豆芽菜，坐在位置上没说过一句话。

　　“行了，晚上还考英语，赶紧复习去。”周今余推了推他桌子上的脑袋。

　　嗯，晚上还得考英语，不能松懈！

　　林落终于从数学的打击中缓过来开始复习英语。

　　好在英语是林落的强项。

　　一切都很顺利。

　　“落落落！”

　　林落刚走出考场就被奥斯卡拦住了。

　　看着奥斯卡兴奋的脸，看来发挥得不错。

　　“走走走，哥带你去吃夜宵！周哥请客！”

　　奥斯卡揽住林落的肩膀，凑近了说话。

　　一旁的周今余突然回过神来。

　　自己竟然在想象在林落面前做同样的动作会怎么样…

　　还真挺想尝试…

　　“抱歉啊，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你们去吧。”

　　林落几乎不吃夜宵，晚上进食会让他难以入睡。

　　“我有！”

　　姜园从前面走过来。

　　“奥斯卡，三番五次捉弄我，不请本小姐吃顿夜宵说不过去吧？”

　　“那必须啊哈哈哈，姜小姐请请请！周哥，下次再吃你的！”

　　奥斯卡跟在姜园身后，一脸委屈的回头。

　　周今余和林落还停在原地。

　　考场的同学都散完了，这层楼显得特别安静。

　　“走吧。”

　　周今余歪歪头，单手插袋准备转身。

　　“周…周今余！你觉得我有机会超过你吗！”

　　林落还是没忍住，问出了烦了他一整天的问题。

　　其实他知道答案，但他就是想让周今余知道，起码….自己在努力追赶他。

　　“你想超过我？”

　　周今余有点惊讶，毕竟林落不像是喜欢竞争的人。

　　“嗯……也不是…”林落低下头去。

　　早知道不问了…啊，自己总是做一些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举动。

　　“我觉得你超过自己比较好。”

　　又是熟悉的鸡汤……

　　“嗯，我知道了。”

　　林落想尽快结束话题。

　　“因为你已经超过我了。”

　　什么意思？这才考了三门，成绩都还没出呢。

　　林落盯着周今余，脑子里一片混乱。

　　“你刚转来就马上适应了新的环境，上课很投入，笔记也很用心。即使教的内容有些偏差你也还是很快跟上了，而且学得比班里的同学更扎实。不懂的会虚心请教，懂的会耐心教给别人。”

　　“但是..”

　　“你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会在学习之外能坚持自己爱好的人，别人看小说打游戏的时候你却在坚持写文章。像我，根本没有爱好，即使有也不会坚持。林落，你自己的优秀本就足够成为你的对手。”

　　这些话都是事实，但林落第一次听见从别人的嘴里讲出。

　　林落所做的这些只是他十几年来的习惯，他不知道在周今余眼里，这些习以为常的行为都是优秀，甚至自己已经超过了他…

　　林落过去的大部分时间都跟着姥姥姥爷生活，他们对自己的学习没什么要求，只要他过得开心，自然不会关注到这些。

　　而林落的父母，是典型的中国家长。
　　社会给了他们“含蓄”这样的美赞。

　　他们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多向别人学习，以优秀的人为榜样”，却从不夸奖自己的孩子。

　　林落真的很想从他们嘴里听见“优秀”两字。

　　周今余却说自己的优秀足够成为自己的对手。

　　这在林落的认知里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一直觉得自己做得远远还不够，哪怕已经做了百分之九十九，那剩下的百分之一却能成为自己焦虑的源泉，有时候甚至还会推翻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成果……

　　周今余看着林落在自己面前发呆，他走近一步。

　　在微弱的走廊灯下，林落的眼底竟然有点微润。

　　周今余模仿着奥斯卡举动，抬手放在了里面的肩膀上，又觉得有些不自然，继而伸手压了压林落柔顺的头发。

　　“走吧，待会走廊灯都要熄了。”

　　“嗯。”

　　躺在床上，周今余的话还回荡在林落的耳边。

　　当时自己太震惊于周今余说自己优秀这件事。对周今余这种人来说，他竟然会觉得别人优秀！

　　而且，周今余观察的也太仔细了吧…明明自己在看书的时候，他也在看竞赛题啊……

　　还有，他干嘛要摸自己的头啊！

　　林落越想越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他的邻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