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池》蓝绿尾

3、你弱智啊

　　文化成绩出分没多久就开始填报志愿了，填报时间一共五天，池也第一天就当着池礼的面报了那所本地有名的美术院校，乖巧的不行。

　　老实到第五天，池也卡着时间约陈良辉去网吧上网，他到地方的时候，陈良辉已经在包厢里心不在焉的玩了一个小时游戏了。

　　陈良辉敲键盘的手没停，视线也没挪开电脑屏幕，喝了口冰红茶压惊，状似不经意地问，“不是说好的三点吗，你怎么才来？”

　　“别提了，池礼一直盯着我，看贼都不带这么看的。”打池也有记忆以来，他家里就没这么和谐安静过，当然，是表面上的。

　　对于填报志愿这事儿，两人心照不宣。池礼知道池也不老实，池也也知道池礼知道他不老实，但就为了那把大牛钥匙，他装也得装出个老实样子。

　　被池礼防贼似的盯了这些天，池也都快憋出内伤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溜出来，他路上跑的大喘气，嗓子都快冒烟了。

　　随手拿过陈良辉手里没盖盖的冰红茶，池也喝了一口，感觉自己内伤更重了，“怎么是常温的？”

　　“雅琪说了，女孩子老喝冰的不好。”陈良辉小脸一红。

　　“我都不想说你，乔雅琪是女的，你他妈是女的吗？”池也没时间跟他唠，骂了一句，火急火燎的坐在了陈良辉旁边的机位上。

　　机子提前打开了，登录志愿填报网页，电脑屏幕中央的加载圈转了半天也进不去，池也有点慌了，拿出手机开始查询报考最新消息，“怎么进不去？不是提前结束了吧。”

　　“怎么可能？时间都是全省统一的，哪能说该就改？”陈良辉看了眼池的电脑屏幕，又做贼心虚的瞥了眼桌下的网线，“说不定是现在登录的人太多了，网页卡住了，你再试——”

　　砰的一声，陈良辉被池也连带着身下的电竞椅一起踢飞到墙边，心跳都停了两拍，“卧槽！池子，你干嘛呀？”

　　池也头也没回，“你电脑先给我用用。”

　　陈良辉在椅子上转了两圈，一头绿毛都要炸了，无意中瞥到包厢外的一道高大身影，他头也不晕了，肃然起立，点头致礼，“池礼哥好！”

　　池也蹭的一下从座椅上弹起来，看看刚进了门的池礼，又看看身旁一脸心虚的陈良辉，不敢置信道：“陈良辉，我拿你当兄弟，你就这么卖我？”

　　“我，我也不想啊。”陈良辉视线闪躲。他实在是，他每回看到池也他哥都怵的慌，被池礼哥的那双眼睛看着，他就半点谎话都编不出了。

　　要他说，池礼哥身上就是有股大佬范儿，光是往跟前一站，他就开始瑟瑟发抖，好像有人拿枪指着他脑袋说，“不说实话是吧，我看你是不想混了，”接着他就被砰的一枪崩了。

　　“哎……”陈良辉的眼神在池礼和池也的身上来回转，最后干脆谁也不看，缩墙角的沙发上大声逼逼自己的心里话。

　　“留在本地有什么不好的呀，我和雅琪都留本地了。而且，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想留本地吗？都说了三年了，临了突然改主意说去央美，莫名其妙的。”

　　陈良辉越说越觉得是这么个事，他也怕池也一时冲动，以后后悔，“又不是学校差，全国数一数二的美院，咱俩一个学校，一个专业，说不定还能住一个宿舍，天天一块画画上课，通宵打游戏多好啊。”

　　确实挺好的，如果没发生之前那事的话池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池也盯着陈良辉“你”了好几秒没“你”出个名堂，满头的怒火也如同被浇了一桶冷水。

　　算了，陈良辉又不知道他跟池礼的事，拿他撒什么气啊。

　　“回家。”池礼倚着门框，敲了敲门。

　　陈良辉双手一拍，“对嘛，池子，先跟池礼哥回家，有事儿都好商量。”

　　池也一声不吭地剜了喜笑颜开的陈良辉一眼，若无其事地跟上池礼，回家挨打。

　　池礼打孩子是真打，皮带一摘对着池也是库库抽，抽的池也满身红印子，趴床上翻个身都疼的嘶哑咧嘴，上药还偏要往最疼的地方按，说那样容易好，去他妈的容易好。

　　池也疼的胡言乱语，满嘴脏话，胡乱蹬腿踹人，“池礼，你个老畜生，死变态，你给老子等着，总有那么一天——”

　　“总有那么一天怎么？”池礼看着池也红通通的眼睛，往外蹦火星子的眼神，想笑，“你还想打我啊？”

　　是啊，池也前半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哪天也能这么气焰嚣张的摘了皮带，狠狠抽池礼一顿。

　　“我咬死你。”池也猛地回头，一口咬在池礼的手指上。池礼疼的手指一蜷，指尖正巧勾到池也的舌钉。

　　池也在原位穿了新孔。

　　摘钉子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身体就要重新适应，琥珀石趴在舌头中央的感觉像颗没嚼完的碎糖，被池礼这么一勾，忽然有点恶心。

　　他是不是以前也这么跟人调情？

　　池也吐出池礼的手指，拉过被子蒙住头。柔软的被褥里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池礼，你不能这么对我。”

　　池礼帮池也把后背的睡衣盖上，心情颇有些难以描述的复杂。

　　指尖还挂着水渍，暴露在空气中有点淡淡的凉，池也的声音听起来委屈，池礼的脑中却闪过了他睡衣之下白红交加的削薄背脊，发现自己兴奋了。

　　他伸手摸自己口袋里的烟，摸了个空，懒得回房拿了，“你烟呢？”

　　池也胸口闷，掀开被子呼吸，脑袋背对着池礼，“你不是不抽我烟吗？”

　　空气安静了几秒，池礼没说话，池也向后伸手，指衣架的方向，“外套口袋。”

　　池礼一般不让池也趴床边抽烟，这次例外，两人一人点了一颗草莓爆珠，房间里安静得很，只有烟草气味，还有混合着药酒的淡淡的草莓香气。

　　池也一边止疼，一边压火，没好意思让池礼发现他硬了。

　　年轻就是好啊，被个畜生随便按两下后背也能勃，年轻真好啊，他现在还打不过池礼，但再过几年可就说不定了。

　　他长大了，池礼就老了，到时候他也要这么用皮带抽池礼，打的他屁股开花，满地找牙，抽的他满身红印子，再连一根烟也不给他。

　　池也想入非非的时候，池礼冷静下来了，也觉得尴尬。

　　他不算重欲，更不叫人来家里玩，那天那个小鸭子不知道打哪弄来了他的地址，不请自来。

　　池礼清心寡欲了大半年，老妈子一样照顾高考生确实憋得慌，一时兴起就让他进来了，谁想惹来一堆麻烦。

　　他又不是不行，给他下什么药啊？有胆子下药倒没胆子任，被发现了就跑，扔他一个人没办法只好重新打电话叫人。

　　那人没来，池也先回来了，池礼神志不清地把池也祸害了，本来也挺内疚，可池也实在不听话。

　　池礼咬住草莓爆珠，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烟雾。一回还是骗自己说是中了药了，二回池礼发现自己对池也是真有想法。

　　池也骂的没错，他真是个畜生啊。

　　池礼舔舔嘴唇，难得说了句软话，“腰还疼吗？”

　　池也闷声不响地抽烟，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骂又不敢，不骂又憋屈，都他妈半个月了，还疼个鸡毛啊。

　　“我要吃泡面。”

　　“……好。”

　　池礼出门煮面，池也一个人趴在床边抽烟。

　　小时候的事情他早就记不清了，他忘了父母的样子，只记得那一场大火，火光冲天，整层楼都是浓烟，墙壁被熏出漆黑的纹路，爬山虎一样向上蔓延。

　　他跑了好远的路，再醒来时，在一个墙角蜷着。

　　“这谁家的小孩啊，有没有认识的？大家都来看看，谁家丢小孩了？”

　　“没见过，看着跟我娃差不多大。周围这么大的小孩我都见过，这小孩应该不是我们这片的。”

　　“长得怪可爱的，也不像有病，自己跑丢的吧。”

　　“这可说不准！说不好就是家人不要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就丢了。”

　　七八岁的小男孩，身上脸上都是灰，身边围着一群大人，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吵吵嚷嚷的争执，有的要来摸他，有的想来抱他。

　　小孩个很有警惕心的小孩，他知道不能相信陌生人的话，不能靠近热情要抱他的陌生人，更要远离主动给他糖吃的陌生人，要找不想搭理他的，冷漠的人帮忙。

　　他在人群中挑中了一双最无情的眼睛，跑着过去抱住了他的腿，“爸爸。”

　　看热闹的池礼傻了，他左右甩腿，一边想把挂在身上的小孩甩掉，一边还得跟四周用诡异眼神盯着他的邻居解释，“他瞎说的，我不是他爸爸，我根本不认识这小孩。”

　　小孩力气还怪大的，牛皮糖一样粘着他的腿，池礼也不敢真的用力，万一把人磕着碰着家长要来找麻烦，他可没钱赔。

　　“小孩，下去！别碰我。”早知道就不看热闹了，池礼有点崩溃了，他已经听见他对门那个最爱说人闲话的那个老太太开始编排他是怎么搞大了女同学的肚子，再把人丢下不管，现在连孩子也不要了。

　　“讲讲道理好不好，我才17，哪生的出这么大的儿子？”七八年前，他还没发育呢，后一句话池礼憋在了肚子里，不过效果已经达到了。

　　众人沉默了一瞬，有人接话，“是啊是啊，年龄对不上，这小孩出生的时候，池小子也才十岁。”

　　一群人又开始颠三倒四的附和，不过池礼总算摆脱了小孩他爸的身份，松了口气，生拉硬拽地扯着小孩的衣领要把他丢远些。

　　老崔家媳妇前不久刚生了孩子，看不过眼，冲小孩拍拍手要抱他，“来，小朋友，阿姨带你去找警察好不好？”

　　池礼提着小孩的衣领子，把他塞进老崔媳妇怀里，“快拿走吧。”

　　老崔媳妇抱过哭唧唧的小孩，当即母性大发，哄着孩子，还不忘训斥池礼，“小池啊，不是姨要说你，你怎么说话的，什么拿走啊，这是个小孩。”

　　她怀里的孩子也不是个不安分的，拼了命的哭闹，扑腾着要挂回池礼的腿上。

　　老崔媳妇没办法，拽着池礼不让走，周围的邻居试了一圈，奇了，偏在池礼身上这小孩才不哭闹。

　　“这孩子喜欢你，跟你有缘，你先抱回去哄哄吧。”

　　池礼怀里平白被塞了个哭的满脸泪的小孩，一个头两个大。

　　“大家散了吧，回去都帮忙问问啊，谁家丢孩子了。”人群就这么散了，池礼目瞪口呆望着他们的背影，简直不可思议，就这么把这孩子扔给他了？

　　更荒谬的是，怀里的小孩一头扎进了他的颈窝，委屈巴巴地拿他的衣裳蹭眼泪，“爸爸，我饿。”

　　神经病啊。

　　池礼郁闷的把孩子抱回家，给他煮了包泡面应付，要他吃完就滚蛋。

　　小孩连碗底的汤都喝完了，赖着不肯走，往他家里唯一那张床上爬，池礼的耐心彻底告罄了，拽着衣领把他丢出了门外。

　　小孩的哭闹声引来了对门的邻居，老太太气势汹汹地来砸门，“池礼，你还有没有良心？就这么把那小孩扔出去，他多可怜啊。”

　　老太太跟池礼不对付很久了，在找他的茬方面格外有耐心，一边砸门，一边叫着嚷着骂池礼没心肝，满嘴喷粪，骂那叫一个难听。

　　池礼不是个好性子，他只是不想沾那小孩，才格外的能忍，砸门声和辱骂声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半个小时，池礼忍无可忍，“老不死的，你这么有良心，抱回去养啊？”

　　“去你的，你个不要脸的杂种，小畜生，不是我家的孩子我抱回去做什么？”老太太理直气壮地反驳。

　　池礼简直气笑了，指指台阶上坐着的小孩，“那是我家孩子吗？”

　　老太太没理硬犟，“人家就喜欢你啊，抱回去养两天又不费事。”

　　池礼一把把小孩推到老太太身旁，“听到了吗？她要养你，跟她回屋吧。”

　　小孩被两人吓的不敢哭了，退到池礼身边，抱着他的腿不撒手，老太太也向后退。

　　对门这小子精神果然不正常，说什么胡话呢，她家里又不是没孙子，要别人家孩子干嘛。

　　老太太凶神恶煞地啐了一口，腿脚飞快的两步跑回家，啪的一声把门关上。

　　池礼把腿部挂件带回家，放在沙发上，盯着他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耐着性子问：“知道爸爸妈妈的电话吗？”

　　小孩摇头。

　　“你家在哪里啊？”

　　小孩沉默。

　　“你叫什么名字，这个总知道吧。”池礼勉强挤出个假笑。

　　小孩不说话。

　　“你弱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