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的花店》只等盐

9、鼻屎味儿的奶茶

　　要真说起来，丁山的店在的这条小街在大学城这片算是比较冷清的。这里离大学城的位置相对偏僻一些，街上的小店装修也相对老式。不管是卖童装的，还是卖奶茶的，都还是千禧年前后的感觉。一般只有一些老年人会带着放了小学的孙儿们过来逛逛。大学生们的足迹很少。许花花要不是有段时间送过外卖绕到过这里，可能还真不见得会知道大学城附近有这么条街。
　　倒也是没想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许花花竟然往这个地段偏僻的地方频繁跑了三次，而且每一次来都不是为了挣钱。要说前两次的由头还算说得过去，今天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过来一趟。也许直觉告诉自己可能是想蹭点热度吧，也许吧。她也说不清楚。反正刚看完视频的时候腿比脑子快了一些跑了出来，既然出来了，索性去看看。

　　看来丁山是真火了。花店内外挤满了端着手机和其它高端拍摄设备的人，许花花人瘦，甚至没能挤进店里。
　　她扭头望向旁边奶茶店。第一次来还钱的时候丁山不在，她就是和那老板说的话，算是有一面的交情，“老板，对面怎么这么热闹！”
　　老板正双手搁在柜台上看热闹，一手慢悠悠地挖着鼻孔，一手摸着自己脑袋中间的那块秃顶，时不时还拿着柜台上的苍蝇拍赶赶苍蝇，好不自在。闻言他把食指从鼻孔里拿了出来，双手搓了搓，“喝奶茶啊，姑娘？哪种口味啊？”
　　许花花从边上柜子里抽出一小包纸巾，自己用手机刷了五毛钱，又问道：“我来找花店老板的。你忘记了？那天早晨他不在，你还要帮我拿花的。他家今天怎么这么多人？这些人不像是买花的啊！”
　　老板凝神盯着许花花看了看，以最快的速度用严肃抹平了脸上笑出来的皱纹。
　　“欺骗消费者！”他把一侧的手又放到裤腿上搓了搓，清了清嗓子说道：“这老板长得怪，又把人给吓着了！这不大家都来曝光这家店了嘛！”
　　“是吗？”许花花语气狐疑，同时抽出一张纸，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珠。最近这天气热得不像话，在户外待上一小会儿就能起一身汗。她向来走路快，这会儿额头上渗起的小汗珠汇成大汗滴往下流，发红的皮肤被汗水一腌变得更疼了。
　　“姑娘瞧你满脸通红的，我帮你做杯奶茶吧？”老板又问她，转身去后头戴手套。“你要什么口味的？我免费帮你做一杯！”
　　但他没听到许花花的回答。扭头一看，原来许花花已经往对面去了，手里还拿着个东西，貌似是他们家苍蝇拍。
　　“免费送奶茶？你倒是真大方啊！”店里头蹿出个人来对着老板好一通教训。
　　“噢！诶！噢！诶！”呼痛声不绝于耳。不过立刻就淹没在了对面拥挤的人群制造出的巨大噪声里。
　　“啪！”“啪！”“啪！”“啪！”一连几声脆响，花店外几个端着摄像机的大哥都感觉后背被人拍了一下。不算很疼，但力道也绝对不轻。
　　“谁啊！谁打我！”几个大哥几乎同时扭头，彼此手上的大家伙几乎撞在一起。
　　“天热，替你们拍拍身上的苍蝇！”许花花狡黠地回头冲他们笑笑，一路过关斩将地往里走，终于被她挤进了店里。
　　好不容易拨开店里的层层人群，她终于发现，站在柜台那里的，竟然不是丁山，而是一个瘦弱的姑娘。
　　许花花盯着女孩儿观察了一会儿，眼见着女孩儿被周围不停闪烁的闪光灯搞得睁不开眼，低着头轻言细语地对着周围的人和机器说道：“别拍了！麻烦别拍了！”
　　可惜根本没人听到她的声音。周围带着长枪短炮的人只是一个劲问她：“那个独眼龙呢？叫他出来啊！”
　　女孩儿有些被粗犷的叫嚣声吓着了，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眼里似乎都有了些泪花，“他不干了。他很快就走了。你们放过他吧！”
　　可对方听了这话不但没放弃，反而更来劲了，“那他现在还没走咯！叫他出来啊！我们来就是拍他的！敢做还不敢认了！”
　　“看来你们是来找我的吧！”许花花的声音忽然从人群里响了起来。
　　众人诧异，回过头望她。
　　许花花没有给其他人来得及质疑的机会，直接扯起嗓门继续说道：“这种特型演员，演一场都贼贵！演完了还留在这里？你们怎么想的！”
　　众人忽然恍然大悟，当中一个说道：“这是个骗局？就为了炒热度？可我刚才问了……”
　　不等他说完，许花花赶忙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名片说道：“无所不能的牛老师！上到天使下到鬼怪，就没有他画不出来的！各位要是有心模仿那个独眼龙，方便你们去联系牛老师，保证给你搞出来。别说独眼龙，三眼龙、十眼龙都给你搞出来！”
　　众人被许花花说得似信非信，许花花索性拿出最近牛光亮在自己和她脸上画出来的那些仿妆给大家看。大家一通看下来，纷纷懊悔自己上了当，白白帮这家花店增加了曝光度，于是骂骂咧咧地扛着机器离开了。
　　人群散毕，女孩子终于敢抬头看着许花花。“谢谢你啊！”她一边哽咽着，一边道谢。眼见着店里的花有些已经被踩蔫了，毫无生命力地倒在地上，她眼里的泪光又聚作一团，簌簌下落。
　　“哭什么！”许花花眼见着自己手里的名片被抽走了不少张，开心不已，看着蹲在地上扶起花束的女孩子，语气轻松地很，“花么，开得快，败得快！你放个几天没卖出去不也是这个德行！”
　　女孩儿没有与许花花就这个问题再说下去，只是问道：“小姐来买花还是取花？”
　　“不，”许花花环顾着这间暗淡无光的花店，“我……来找你们老板的。就那个眼睛不太好的人。丁山他人呢？”
　　女孩儿听到这话，眼波一转，联想到刚才许花花对众人说得那些话，垂眸说道：“他以后不在这里干了，小姐请回吧！”
　　“真不干了？”许花花不解，“他不是老板吗？这店已经盘给你了吗？”
　　女孩儿依然不抬头，只是蹙着眉说道：“小姐走吧！不能让我们安安静静开店吗？”
　　这话一说，许花花听明白了，这女孩儿只当她和刚才那伙人有一样的想法，所以想请她离开罢了。许花花本来也无事，要走也不是不行。但是女孩儿话中的那个“我们”又莫名地刺挠了她一下，让她想起那天晚上丁山追在她身后让她租下对面店面的事情。
　　“行吧！”她点点头，步子一跨，出门了。

　　丁山傍晚才从小街的那头走过来。身上还是一件磨得快破的T恤衫，头发在后脑勺扎了个发髻，前面依然是长长的刘海垂落下来。
　　许花花坐在奶茶店外面的凉棚下，一只胳膊撑在后背的桌子上，老远瞧见他背着背包、满身尘土走过来的样子，觉得他不像是往自己的老巢走，反而像是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在寻找一个临时歇脚的驿站。
　　丁山由远及近，走得专心致志，又似乎心不在焉。他完全没看见许花花，许花花也不怪他，只是抻开一只脚准备绊他。
　　她以为丁山可以像上次被路边的椅子绊倒时那样快速恢复平衡，谁知道这次他却扎扎实实摔了一跤。因为个头高大，反而显得更加狼狈不堪。
　　许花花真想拿起桌上的苍蝇怕狠狠拍自己。
　　丁山安静无声地爬起来，摸到在旁边扶他的手，准备说谢谢的同时，他的眼里忽然有了光，猛然抓住了许花花的胳膊。
　　“你什么时候来的？”
　　许花花被丁山抓得太紧，胳膊都有点疼了，甚至还有哪里疼，当时太快，她一下没反应过来。
　　“别抓了你！胳膊都破了！”她的声音不及平时潇洒，人却像个兔子一样，飞快地要摆脱丁山的钳制。
　　“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丁山又一次抓住她，一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你的脸怎么了？怎么这么红？过敏了？”
　　“你能看到我的脸的颜色？”许花花不可置信地看看周围昏黄的光线和丁山的眼睛。
　　丁山没再说话，拉着她往自己店里走。
　　“哎，我的鼻屎味儿的奶茶还没喝完呢！”许花花无论如何也要救下自己还没消耗完的五块钱。一个转身伸手勾到了自己身后的奶茶。然后顺着丁山的手往店里走去。
　　五块钱花得不冤！许花花有种说不出的得意。只是得意了没有三秒。
　　“玲玲，怎么是你在？豆子他们呢？”丁山进门放开了许花花，问店里的女孩儿。
　　“山哥，你回来了！”叫玲玲的女孩儿跟丁山说话的声音又软又甜，和下午可怜兮兮的模样一点也不像。
　　许花花和玲玲对视了一眼，谁也没主动说话。许花花心中忽然一阵不爽，拿起一下午都没喝上几口的奶茶猛吸。
　　“他们人呢？”丁山一面洗手，一面眼神示意许花花过来洗手，自己则飞快地擦干手，然后走进了店里的一间小房间，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箱子。
　　“行了，我回来你就走吧！早点回去休息！”丁山抬头看了一眼玲玲，“路上注意安全！我就不送你了！”
　　“啊？你今天不送我了吗？”玲玲显然不情愿，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丁山，“我等你忙完了和你一起关了店再走呗，我又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