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祟勿扰，强扭的瓜竟是前世真爱》小画小画貌美如花

6、苏州方家

　　清园到苏州的时候已经吐得奄奄一息了，没想到成群结队的走地尸没能杀得了她，反而要被晕船折磨死。
　　原本清园还幻想着坐着夜夜笙歌的画舫或者是气派的黑色小轿车，毕竟据说方季年是个实打实的富二代，行走的大元宝。
　　没想到，当他们走到山下的时候才想起来，他们恐怕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方季年带来的钱和礼物都在仆从身上，而那些人在方季年进山的时候就不知所踪了，而清园更是穷得掉渣。
　　最后俩人硬是从包袱里面凑了一点值钱的东西，死乞白赖地才求着一个老船夫走水路送他们回苏州。
　　当那艘散发着鱼腥味的小船到达苏州的渡口时，清园正在四脚朝天地躺在船头，一段树枝拂过，清园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只见垂在水面的枝条上朦朦胧胧地盖着一层白雪，簌簌作响间竟然闪着晶莹的光。清园忍不住伸手去碰，一团柳絮般的雪块竟然从枝条上弹起，然后在半空中四散开来。当最近的一只落在清园面前时，她这才注意到，这些原来是白色的蝴蝶。
　　清园害怕蝴蝶翅膀上的粉末，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
　　“这是君子蝶，只在立春前后出现在苏州城！”
　　方季年立在船头，背上是热闹非凡的苏州码头，他身上清冷儒雅的气质竟然让清园看出几分遗世独立的感觉。
　　清园被方季年一路背回去的，还好她这副小女孩儿的身子骨不重，方季年背起来也不是很费力。清园原本想靠着金元宝未婚夫当一回民国的人间富贵花，可他们现在这副模样明明就是一出“苏州蒙难记”。
　　同样表示惊讶的还有苏家的门房们，看见眼前这两个风尘仆仆、衣衫不整、灰头土脸的人，实在想象不出这是他们家的少爷和未来少奶奶。自己家的少爷原本是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带着礼物去接亲的，现在弄得一身狼狈、一穷二白回来，莫不是被未来岳家劫了财？
　　“少爷带着小少奶奶回来了！赶紧去告诉二夫人！”
　　方家的下人们嚷嚷着跑开了。
　　方季年背着清园到了一处叫“晴雨轩”的院落，将她放在了西厢房的床上。
　　“等她舒舒服服睡醒了再给她沐浴更衣！”方季年向院子里面的丫鬟吩咐完就离开了。
　　方季年走进方府一处种满婆娑竹的院落中，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正侧着身子喂挂在笼子上的鸟。陆翎二十岁的时候就做了方老爷的续弦，在这高宅大院里面待了十几年了，现在不过三十多岁，穿着珍珠镶边的黑丝绒旗袍，弯着一个松松的贵妇髻，耳朵上坠着一滴翠绿色的美玉。
　　方季年在一旁站了好久她也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故意晾着他。
　　“跟着你去的几个下人，我已经处置了。他们跟着你进山，失了你的踪迹，又不敢再往前走，便都逃了回来。后来又有几拨人去找你，想必是没有与你遇上。”
　　她懒懒地开了口，抬眼上下看了方季年：“你在我管家的时候出了岔子，原是我的不对。但你弄得着灰头土脸地回来，难道是想给你父亲看吗？”
　　她不急不缓地说着话，但是平淡的语气中夹杂着愠怒。身旁的丫鬟看见妇人生气连忙将手中的茶水递过去，方季年正要开口，却被陆翎身边的老嬷嬷使了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方季年看着眼前与她疏离的妇人，心中一阵失落。他是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各方面都被她打理得紧紧有条，季年一直将她当做亲娘看待，但是她总是跟这个继子保持着很远的距离。她与季年之间是一种很复杂的疏离感，她一方面无微不至地照料着他，但是又不断地将他推得更远。
　　“跟你去的那些人不是我安排的，但是你要是怀疑我也没办法！”
　　“没有，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方季年着急解释道。
　　“你跟那个姑娘先好好休息，今天不必再来见我。你父亲过几天便到家，你们最好安安分分待在家里！”陆翎说完便转身往屋里走。
　　方季年神态自若地告退，脸上蒙上一层难以言明的阴翳。
　　陆翎将要越过门槛的时候，忽然沉下气，对季年嘱咐道。
　　“让你们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面不是我要拘着你，最近苏州城里面不太平。”
　　陆翎没有继续说，从她身边的老嬷嬷口中，方季年才知道，在他离开的几天里面，苏州的确出了一些怪事。
　　一些已经去世的人，忽然出现在人们眼前，行走坐卧一如从前，但是刚刚出现几次之后，就如同一阵风一样，凭空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回来过一样。最为奇怪的是，那些“死而复生”的人往往都没有得到好好安葬，或者是曝尸荒野，或者是失踪多年。
　　方季年忽然想起在钟山村见到的那些走地尸，“他们脸上有腐烂的痕迹吗？”
　　老嬷嬷见到方季年这样问，倒是迟疑了一会儿：“听说没有，就跟活人一样。”
　　跟活人一样吗？
　　清园在绵软香甜的苏州锦缎上睡了一晚之后，才真实地感觉到了江南富贵之家的奢靡——连厢房的床都是鸡翅木做的，标准的三滴水雕花床！
　　第二天一早，清园在方家的园子中逛了一圈，园林中假山、流水、回廊、穿堂的布置阴阳协调，暗合天地人的气息法则，的确是一处适宜人居的风水宝地。这至少说明方家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仁善之家，没有埋尸树下、生人填井这些深宅大院里面的阴私事儿。
　　清园看见一群穿着粉色短襟的小女孩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话，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正是吵吵闹闹的年纪，清园特意躲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想听她们说什么。
　　“你们看见少爷带回来那个小姑娘了吗？听说她就是未来的少奶奶！”
　　“我听二夫人身边的嬷嬷说，少爷的娃娃亲又哑又瞎的，但是我昨天看见的她的时候，发现少奶奶明明就很正常。”
　　“听说，她跟我们差不多大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跟少爷成亲。”
　　正说着话，一个女孩忽然倒在地上，丫鬟们手忙脚乱地叫起来。
　　“松儿，松儿，你怎么了？”
　　大白天里的说着话，忽然就昏倒在地，要不是要隐疾，便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清园见状也不想在躲着，“让我看看吧！”
　　小丫鬟们看见一个穿着浅绿色衣服的陌生姑娘从假山后面探出头来，看着众人的眼睛像小鹿一样灵动。
　　“她就是少爷昨天带回来的少奶奶？”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孩悄悄说。
　　几个小女孩都纷纷投过好奇的目光，同时也深深地羡慕着这个跟她们差不多大的女孩，山野里面的一个丫头，就因为八字跟少爷相合，就做了她们的主子，这是多好命呀！
　　清园蹲在地上，将两根手指放在晕倒的松儿额头上，果然是有阴邪入体！清园看见松儿鬓角上沾染着白色的粉末，不禁问道：“她平时都在哪里干活儿呀？”
　　“松儿是二夫人的贴身丫鬟，从来不干粗活儿的！”
　　二夫人？看来方季年的老爹不仅有一个老婆，但是这时候的有钱人三妻四妾的也很正常。
　　既然不敢干粗活，那这一定不是石灰粉，很有可能是伺候二夫人梳妆时粘上的香粉！
　　清园将粉末在手指上轻轻碾开，没有一点香味儿，很细很细的粉末，在眼光下闪着鳞光。
　　清园忽然想起来在苏州码头看到的漫天飞舞的蝴蝶，这是蝴蝶翅膀上的鳞粉！看来那蝴蝶就是害松儿晕倒的邪祟了！
　　清园抬起头朝着四周看了看，指着远处的一颗菩提树说：“你们去摘一片菩提树的叶子，揉碎了，放在她鼻子下，她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梧桐树的叶子能够清心，缓解神思，像她这种轻微的中邪症状，猛地吸几口菩提叶的凛冽气味，很快就能醒过的。
　　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鬟怯生生地问：“少奶奶，你还会看病吗？”
　　清园用人畜无害的神情真诚地看着这些小丫鬟，极力地掩饰自己的与众不同：“我看她是中暑了，我们山里面的人都是这么做的。”
　　“娘，娘……”
　　松儿没过多久果然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喊着“娘”，眼睛里面全是茫然。
　　“你是谁呀？”
　　“她是季年少爷未来的少奶奶，就是她刚刚救了你！”刚刚那个最小的女孩抢着说，笑起来的时候带了两个小酒窝。
　　清园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抓过蝴蝶？”
　　松儿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松儿回去之后，清园跟剩下的小丫鬟们很快就打成一片，她们对似乎对清园很感兴趣，长得好看，还会治病，关键是，她是从山里面来的，说起山里面的野兽和趣事，绘声绘色，她们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有趣的故事。
　　绿色眼睛的狐狸、挂在树上的金丝猴、钻进草垛里面的狼，还有会跳舞的石头……这些都是清园跟着父母在深山老林里面修炼的时候看到的，倒不算是瞎说。
　　从这些小丫鬟的口中，清园隐隐约约得出了松儿晕倒的始末。松儿真的是一个可怜的姑娘，她原本是河南人，母亲是下九流里面的妓女，后来河南遇到灾荒，母女两人逃难出去，松儿的母亲靠着出卖身体给松儿换一点口粮，最后还是死在逃荒的路上。还好松儿被当时出门在外的二夫人救了回来，收在身边当了贴身的丫鬟。松儿年纪小，总是思念母亲，好在二夫人将她当成女儿一般。
　　最近几天，松儿总是说看见了她娘亲，有的时候在大半夜跑出去，坐在门口等她娘来看她，一坐就是一整晚，众人都说松儿是中了邪，告诉二夫人后，二夫人却什么也不管，任由她傻傻地呆坐着。大家便都不管她了，总以为她是太过思念娘亲了。今天晕倒，想必也是在晚上受了寒气。
　　“你们在聊什么呢？”一个温暖和煦的声音传过来。
　　这是清园睡醒过后第一次见到方季年，他穿着一件裁剪得体的白衬衫，外面罩着一件米白色的背心，看上去十分干净，从内而外的干净，放在现代的大学校园里面，大概是女生看一眼就醉倒的程度。
　　清园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在山里面迷了两天的路，衣服在走地尸堆里面弄得破破烂烂的，后来回苏州的时候，方季年穿的钟易那件不合身的短打，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口袋里面比脸上干净多了。清园还从来没有见过方季年这么帅气体面的样子。
　　小丫鬟们看见方季年笑眯眯地过来，脸上都不由自主地带上笑意。
　　“季年少爷，你什么时候带少奶奶到我们苏州街上好好玩一玩，少奶奶说，她一直都住在山上，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呢!”长着两个小酒窝的小女孩笑着说。
　　“采采说得没错，今天我们就出去逛逛！”
　　清园自从出生之后就在深山老林里面修习，好不容易出去见了一次世面就莫名其妙地死了一回。在21世纪时，清园也曾经到苏州旅游过，但是总感觉没有“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的意境。
　　清园清楚地记得昨天在码头的时候还看见许多白蝶在空中四处飞舞，如同白日飘雪一般，但是自从进了方府，却一只都没有见着。
　　“苏州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这么多白蝶吗？”清园看见一只蝴蝶落在方季年肩膀上。
　　“今年好像格外多些。苏州盛产丝绸，礼敬农桑，因为这白色蝴蝶的翅膀如同丝绸一般洁白柔顺，所以人们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组织闹蛾，祈祷桑茧丰收。”
　　祈祷桑茧丰收？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清园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眼睛却看着周围的街景。白墙黛瓦搭建在流水碧波之上，五色六色的彩缎飘扬在坊间，既古意盎然，又有人间烟火。
　　“走吧！你从小长在深山，肯定没有领略过江南的富庶繁华。苏州的园林、书斋、藏书阁都是举世闻名的，我们可以一一观赏。”
　　其实，清园更想去戏园、书场和青楼，但是对着方季年一本正经的脸，还真不好意思说出口。
　　“我们先去吃饭吧！听说苏州美食众多，有松鼠桂鱼、碧螺虾仁、母油船鸭、樱桃肉……”
　　清园飞快地在脑海中列举上次去苏州没吃到的菜，满含希望地看着方季年。
　　方季年原以为按照清园的性子，肯定是要去戏园书馆这样的热闹地方，正想着如何甩开后面护卫溜过去，没想到她竟然只想吃饭，心中不觉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