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桎梏危囚》云引枝

6、领养

　　“不去。”她挥开他的手，兴致不高。

　　小胖子还在极力挽留：“人家明天就被收养了，沾沾喜气嘛，不然说不定到成年都没有人要。”

　　她不以为然，声音清冷，眸光流转情绪极度的浅薄：“为什么一定要有人要？”

　　好像没有家人一定会死一样，家人到底是有什么神奇的魔力，能让这么多人渴望。

　　小胖子急的无奈的叹息，然后放弃：“算了，和你说不通的。”

　　他也走了，她身边再也没有吵吵闹闹的声音了。

　　片刻后，她也走出去，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夜晚，一片漆黑，和宇宙一样，不过不同的是，上面有个圆圆的发光体，是墨中的一点白。

　　她的记忆碎片告诉她这是强大的科技制造出来的，包括今天早上那颗炙目的太阳。

　　裴希忙完回来看见的就是菲嘟仰着头看上去无助又单纯的看着天上那颗月亮，以为她是第一天来不习惯。

　　“没有不习惯，在看看月亮是什么样。”她诚实的说，丝毫没有觉得什么不对。

　　裴希嘴皮翕动：“寒白星应该不会没有人造月亮吧……”

　　就算是落后贫困的寒白星，管辖的国家也没有忽略过这个问题啊。

　　她不爱说话，裴希左看右看：“怎么就你一个人，不和他们玩吗？”

　　“不要。”

　　裴希无奈，早上领她进来的时候就猜到了，她不会这么快融入群体的，毕竟是第一天来的孩子，还是要多关照关照。

　　“那你和我来办公室看书吧。”裴希伸出手牵住她，她一声不吭的跟着走。

　　一天来两次裴希的办公室了，很多孩子都经常来，来问裴希自己今天有没有家庭来看看收养自己。

　　菲嘟又坐上那个小椅子，裴希塞了一本童话书给她，她一看封面写着：适用年龄6岁以下。

　　不知道为什么裴希会塞这个给她，但是她看完觉得很无聊，现在好像有点想菲西姐姐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本来还觉得坐那个椅子戴那个头套疼的让她厌恶，现在她好像脑子能有点思考了，如果没有这个，她大概还是听不懂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连这本幼儿读物也看不懂，看样子真的要好好谢谢菲西。

　　裴希在办公桌那里打电话，语气有说不出的温柔和低伏，是一种让菲嘟特别直白的感受到和裴希说话的那个人很厉害的感觉。

　　“好的，那明天把安夏送回来吧……”裴希一只手敲着桌子，一下一下，频率不自觉的因为心情而加快，“好…也是安夏那孩子没福气，可能夫人您想要的孩子还没到时间遇上吧。”

　　挂了电话，裴希嘴角仅存的弧度也没了，她抿了一口桌上冷了的水，摘了眼镜，双眼困倦的用力眨了两下。

　　文婕夫人还真是难搞，这都退回来三个孩子了，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挑怎样的千金。

　　许久，她才像是憋不住内心的惆怅，对菲嘟说：“你应该多笑笑，要学会说话，大部分家庭是不喜欢这样沉默寡言的孩子的。”

　　菲嘟听到声抬起头，四处看看，确定只有她一个人，那裴希是在和她说话，她敷衍的点点头。

　　晚上到就寝时间，菲嘟坐在床上嫌弃的不愿翻开被子，看着空荡荡的宿舍涌进来许多人，大家拥簇着一个桃花玉面，面赛芙蓉的女孩。

　　大家的声音吵吵闹闹，大多是恭喜她以后就有幸福的家庭，还有很多希望自己明天也收到领养消息的。

　　菲嘟安静的躺在上面，没有盖被子，腿蜷缩着，闭着眼睛准备入睡。

　　“哎，小胖你干嘛？”

　　而后她感受到她的床有一瞬晃动，一个奇怪的“刺啦”声在她枕头边响起。

　　她睁开眼，什么都没有，视线上移，看到了放在旁边的一颗黄色包裹的东西。

　　她认出来了，这是一种特别便宜的小糖果。她在记忆中有看到，她对新事物都有点好奇心，她举起小小一颗糖，糖纸是塑料的，很容易弄出声。

　　大一点的孩子说：“半夜不要偷偷吃糖啦，晚上吃糖牙会坏掉的。”

　　菲嘟小心翼翼的把糖果放在枕头边，和它一起睡了过去。

　　福利院不像在机甲舰上作息自由，早上七点大家就要被喊醒，点到名字的去教室上课，因为资源有限，是分批上课，没点到的就自由活动。

　　第一天没有她，裴希处于对她的考虑还在纠结。小胖被喊去上课了，她一个人就再也没有第二个小喇叭吵，呆呆的坐在操场上的公共秋千上晃呀晃。

　　后来太阳出来，有些孩子嫌亮又跑到阴处了，她还是毫无感觉的坐着。

　　她不懂他们的你追我赶，也不懂排队滑那个滑梯好玩在哪，她无意中看到裴希急匆匆的跑过去门口的背影。

　　又晃呀晃。

　　这次她听到了嘹亮的哭声，裴希抱着一个很小的孩子，那孩子哭红了脸，埋在裴希脖颈间抽泣。

　　忽然，她感受到背后被人用力的推了一把，然后她毫无防备，不受控制的向前扑过去。

　　手臂火辣辣的痛，她忍痛爬起来，回头去看，那是昨晚“教她传统”的三个男生。

　　三人贱兮兮的嘲笑着，一个无辜的耸了耸肩，语气尖锐：“对不起啊，我的胯不小心顶一下，你没事吧？可别怪我，我和你道歉啦。”

　　她不哭也不闹，蹲着在地上，没有他们如愿的红了眼眶，只是那双深邃黑色的瞳孔像是无底的黑洞，透着一种尖锐的刺冷，像潜伏的猎物。

　　真是坏，周围人正是少的时候，裴希早走了也没看到，剩下一些小朋友也不敢招惹这些人。

　　“你呢，坏就坏在做事太蠢了。”那人一想到昨晚的检讨书就气的牙痒痒，你说人的脑回路怎么是这样的。

　　菲嘟站起来，在原地动了动腿，然后疾步走到秋千板前，抬脚抵着板一踹，木板往力的那边翘，给他们一个猝不及防，直直狠撞到他们膝盖。

　　“靠…”他们一齐吃痛的狼狈弯腰捂着膝盖的重击，脸色变得惨白，用劲也太大了吧。

　　菲嘟：“应该的。”她连对不起都不想说。

　　他们疼的龇牙咧嘴，弯下腰看到她的膝盖也冒出血迹，硬骨头硬碰硬，真要命。

　　“好精彩啊。”

　　打破这对峙气氛的是一道温润的嗓音，悦耳的像三月春风。

　　寻声望去，那是一个陌生的男生，很高的一个人，穿着白色的衬衫和粉色马甲，头发乌黑蓬松，眉如墨画，面如冠玉，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温润如玉的少爷气息。

　　那人走到菲嘟身边，握住她的手腕：“我看看手臂有没有擦伤。”

　　她的胳膊肘也受伤了，上面还有一层细小的石子沙粒黏在伤口上。

　　香香的。他靠近菲嘟时她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个，和瓷薇一样，可能有瓷薇在，她对这种身上有让她舒服的味道的人有不少好感。

　　“詹宁？你还没回去啊。”裴希这时才出来，看见他还在有些意外。

　　邬詹宁一双睡凤眼温柔的注视着菲嘟，这样的眼型很独特，一种给人时常含着笑的模样，目光缱绻格外柔软，他道：“裴院长，我觉得这个孩子很合我的眼缘，有人要她了吗？”

　　裴希有点意外，这是邬詹宁第一次主动提出对一个孩子有好感，之前那三个都是文婕夫人挑的，没出三天都被送回来，统一理由就是“詹宁不乐意”。

　　这次可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菲嘟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被带到裴希的办公室，又坐到那个小椅子上。

　　邬詹宁整个人就如翩翩公子，温暖柔软的像是羊毛，外表和气质都软的让人感受不到一点危险的棱角，特别是脸上的笑沐如春风让人难以生出恶意。

　　“先给她消毒。”邬詹宁开口。

　　裴希去拿柜子里的治疗设备，随口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以后可要注意看路。”

　　裴希这是没有想到她会被故意推倒。

　　菲嘟这是不想管的，她不爱辩解，但是她感受到裴希身后站着的那人看她的目光，还是笑着的，但好像又在底下藏着别的情绪。

　　他无声的动了动口型“说吧说吧”，眸子深邃晦暗，眼尾上挑。

　　“不是。”菲嘟打断，“是有人故意推了我。”

　　裴希脸色变了：“真的是故意吗？还是不小心？”

　　“真的。”菲嘟再次肯定。

　　这次她再抬头，邬詹宁无声的给她夸赞“很棒”。

　　莫名有种撒了气的爽感，心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冒出，像平坦的平原上拱出一个小土包。

　　裴希对这些事情零容忍，让人去调了监控，一是她很久没有看过监控了，再是除了菲嘟没有人会向她讲出来被故意欺负。

　　他们仗着就是没到年龄前国家不会准许福利院放孩子去流浪，或许他们也同时带有威胁，反正我走不掉你敢告状我就会一直找你，他们才敢肆无忌惮。

　　伤口用科技处理的很快，包了一层薄薄的绷带，邬詹宁去和裴希沟通带她回去的事宜。

　　“这次我妈没来，我替她签。”邬詹宁是这么说的，好像很宝贝自己看上的这个妹妹。

　　文婕是让邬詹宁送那个女孩回来，但没料到这次他会看得上一个合他眼缘的女孩。

　　他们有一张纸，是为期三天的的领养条约。结合各方考虑，领养家庭可以在这几天看看对孩子满不满意，孩子也可以在这三天考察领养家庭是否真心，时间结束两方都同意才能正式领养。

　　裴希有些头疼，她坚决拒绝：“不行！就算是三天合约也要成年人来签。”

　　自始至终菲嘟都在一旁看着，若是其他小朋友此时脸上都要笑开了花，但她没有一点被领养了开心的模样。

　　邬詹宁出门去联系他妈赶过来签字。

　　裴希看着菲嘟半张侧脸，忽然就笑出了声，慈善的有点欣慰：“昨晚才刚和你说你这个性格不容易被领养，结果今天就有人说要领养，你说是不是命运的安排。”

　　邬詹宁看上比文婕看上的要更好，前面三个都是邬詹宁不喜欢的，刚好你对他胃口。如果能撑过三天，你这辈子就衣食无忧了。

　　过了会文婕夫人才赶过来，一身黑色长鱼尾，上面是珍珠和玫瑰点缀，脸上的几道皱纹更显风韵犹存。

　　“又见面了。”文婕先和裴希握手，然后才去看邬詹宁挑的小姑娘。

　　文文静静的，好像不爱说话，倒是不胆怯不怕生，詹宁居然喜欢这样的性格吗？看来是她之前选错方向了。

　　文婕轻车熟路的签好协议，裴希又把菲嘟的一些较为完整的资料给她看。

　　“没有芯片？”文婕看到上面的信息也是微微吃惊，每个人都会惊讶的，因为这个事情像是一个很微小的事件，她也是第一次见到。

　　裴希：“是的，所以如果您以后需要领养要带她去登记局安插个芯片。”

　　“再说，这三天看看詹宁的想法。”文婕夫人也拿不定主意，因为收养这件事是邬詹宁提出来的，所以满不满意全由他做主。

　　文婕夫人带着俩孩子出门，准备要往门口走，忽然隔壁教室冲出来一个小女孩，流着眼泪倔强的问为什么不要她。

　　菲嘟认出来那是今天早上裴希怀里抱着的小女孩，是邬詹宁一大早上送回的。

　　“这……”文婕夫人也尴尬，侧身去看邬詹宁。

　　小女孩看向温柔的哥哥，充满希冀，她一个晚上都在反思，她到底哪里做的不好，她很喜欢这个温柔的哥哥，轻声细语的，让她特别依恋。

　　可惜这个温柔的哥哥说话残忍又疏离：“因为我们家乖孩子太多了。”

　　因为乖……被退吗。

　　邬詹宁三人已经走了，任凭她再哭再闹，剩下的都交由裴希处理。

　　外面停了两辆飞行器，一辆是邬詹宁自己开过来的，一辆是文婕赶过来的。

　　“你跟我吧。”邬詹宁把菲嘟拉到自己身边，让文婕自己去开一辆。

　　邬詹宁把手臂芯片贴在感应处，车门解锁，他忽然想到菲嘟手臂上好像没有芯片：“你后面得赶快去装个芯片，不然我买车给你也开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