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赴黑暗》独海

5、走到光明

　　了解了一系列事情之后，陆曲楼已经累得睡着了，吴平锋的问话很有引导性和安慰性，后面没有再让陆曲楼感到不舒服。

　　陆曲楼被抓的时候四岁，父母死亡的很多细节都不记得了，大概就像柳青一样最后一眼都没来得及见就被一颗炸弹炸死了吧。陆曲楼四岁时应该长得非常可爱，毕竟即使他现在脸上那么多伤也可以看得出来他的五官精致深邃，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样可爱的小孩没有被卖个好价钱，反而被留在人贩子窝。

　　每次外出回来都会有一个叫做塞拉的女人来点“货”，据陆曲楼所说这个塞拉应该不是阿易的顶头上司，但那个隐藏在最暗处的人始终没有出现，陆曲楼从头到尾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一根毛都没见着。

　　吴平锋知道塞拉并不简单，这个女人在国际上可是头号通缉犯，刚露头不过短短一年所贩出的毒品就不计其数，国际刑警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可想而知塞拉身后的人何其恐怖。

　　陆曲楼在医院养了半年，医生给他戴了个耳蜗，右耳戴上听力完全没有问题。

　　出院那天他完全像是变了个人，常年挨打使他浑身疤痕遍布，沃明的气候不好他晒得很黑，更不要说营养这种奢侈的东西，起初他就像一只凶巴巴的小狗，瘦弱的不堪一击，偏偏獠牙利得不行。

　　柳青早早就来陪着陆曲楼，影笙今天正好期末考，没法赶来。

　　柳青依然是白白胖胖惹人爱的团子，寒冬将至他戴了红色的毛线帽、白色的围巾、厚重的羽绒服让他看起来像企鹅似的，柳青鼻尖通红，软糯糯的声音从围巾下传出来：“哥哥，我们回家咯。”

　　凌冽的冷风卷着白雪，这是今年的第一次雪。

　　天气的骤变引得许多人感冒，医院人满为患，走廊也被挤的水泄不通，陆曲楼怕柳青走丢不知不觉中弯腰把人抱在怀里，毛茸茸的帽子不停地蹭在脖子上有些痒，他笑着用额头把那个乱动的小脑袋抵开了。

　　“别乱动。”陆曲楼止不住笑意：“再动就把你扔了。”

　　柳青搂着哥哥的脖子小声说：“知道啦，知道啦。”

　　他们家离医院很近，当然了警方不可能帮他们买一套房子还让陆曲楼住那么高级的病房，之所以有这些待遇是因为柳青是个小少爷！

　　柳青脖子上戴着根项链，被他托吴平锋去卖掉了，听他说项链是他妈妈过生日送他的生日礼物而且家里面还有很多，尽管陆曲楼没见过那根价值不菲的项链，此刻他看着家具齐全、落地大窗、三室一厅、甚至还有书房、健身房、琴房的家还是不由的深深感叹：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简直比人和外太空的差距都大。

　　仅仅是一根项链而已......

　　陆曲楼一下子倒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

　　国家和国家的差距也是如此。

　　柳青软软的小手拉着陆曲楼的手，说：“哥哥饿不饿？吴叔叔帮我找了个保姆，但是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所以她到了饭点才会来做饭。”

　　“不饿。”陆曲楼想了想，问：“保姆多少钱一个月？”

　　柳青伸出五根手指：“光做饭的话，五千块哦。”

　　陆曲楼：“.........”

　　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以后我来做——”你把钱给我。

　　陆曲楼咬住舌尖才没这么说。

　　从前他不肯跟阿易他们出去干贩卖人口的事，隔三岔五被打不说，阿易还不会给他饭吃，沃明是个小国，还没中国的一个城市大，人口却异常的多，那个地方落后每家每户都是七八个小孩，要想找到一个能够让自己吃顿饱饭的工作是很难的，况且阿易专门打过招呼，根本没有人会给陆曲楼一口饭吃。

　　陆曲楼没饭吃就会去偷老鼠药和泻药下在阿易他们的饭菜中，老鼠药是量不会很大，够他们难受不至于要命，等他们都疼晕过去回去在厕所忙得抽不开身时，陆曲楼就会找出几份没有下药的藏起来，这样他又有好几天不会挨饿了，即使他会被吊起来打好几天，那又怎么样呢？下一次再多放点好了。

　　柳青有些激动的说：“真的呀，哥哥你会做饭？你好厉害哦。”

　　陆曲楼被这样夸多少有点不自在，他摸了摸鼻尖：“应该还行，不会放耗子药。”

　　柳青：“？？”

　　柳青拍拍手说：“那我们去买菜嘛？”

　　陆曲楼问：“家里没有，保姆怎么做？”

　　“只有水果。”柳青：“阿姨每次做饭都会带着新鲜的菜过来。”

　　陆曲楼：一顿饭不是可以吃好几天？

　　买菜回来他们哥俩顺路接了影笙，在白雪皑皑的街道上影笙一头小金发非常的显眼，真像童话中的公主。

　　陆曲楼觉得自己就像森林中砍柴的小樵夫无意中捡到了公主和王子，幸福快乐的人生指日可待！

　　影笙看看陆曲楼手里的东西好奇的问：“哇，今晚上吃西红柿鸡蛋面！我从来没吃过诶，同学的妈妈今天给她带的就是这个，我也好想吃。”

　　事实上她少说了两个字，完整版：西红柿鸡蛋泡面。

　　陆曲楼完全不会做饭！

　　柳青高兴地附和：“嗯嗯嗯，我超想吃的。”

　　陆曲楼扯了扯嘴角，不过做饭这种简单的东西不是随便学学就会了嘛，没什么难的，但在他学会之前至少今晚这顿饭必须得是泡面了。

　　街边的路灯渐渐亮起来，浅浅的雪地上留下一大两小三个人的脚印。

　　回到家柳青鞋也不换仰头说：“你的手好冷呀。”

　　陆曲楼：“不冷。”

　　突然柳青把衣服掀起来因为穿得太厚的原因掀起的动作非常笨拙，差点把自己掀翻在地。

　　他身后的影笙笑出了声。

　　柳青露出肉嘟嘟的肚子走到陆曲楼面前：“来，哥，快来！我的肚子可暖和了。”

　　陆曲楼要把他的衣服拉下来怕他感冒，被柳青躲开了。陆曲楼说：“别闹，空调没开呢。”

　　“哎呀。”柳青直挺挺地挺着个小肚子蹭上来，陆曲楼有意避开抬起了手，柳青蹭不到他，只能碰到他的大腿，“来嘛，来嘛，来嘛，来嘛......”

　　陆曲楼被烦的受不了，躲也躲不开，他没有穿秋裤的习惯，隔着一层薄薄的裤料一股暖意不断传来。

　　影笙也被柳青给萌到了，不妨碍她觉得柳青烦，影笙好笑道：“哥都不理你，你好烦。”

　　柳青小嘴一撇，也不跟着陆曲楼，愣在原地委屈巴巴的。

　　陆曲楼见不得柳青的可怜样，手也在自己兜里捂了好一会，他蹲在柳青面前，捧着他的脸捏了一把才把手一点一点放在柳青的小肚子上。

　　即使陆曲楼动作缓慢还是让柳青被冻得不适应，肉眼可见的他的眼神一瞬间就亮起来了。

　　柳青眨巴着眼角问：“暖和么？”

　　陆曲楼感觉柳青的肚子又暖皮肤又细腻，嫩得他都怕被自己手心的茧给刮破了。

　　还不待陆曲楼开口，影笙忽然从身后一把扣在了柳青的腰上，笑嘻嘻地说：“暖和啊！哈哈哈哈哈......”然后不停的挠他痒痒，柳青一个机灵跳起来，迅速把衣服拉下去，瞪着大眼睛瞅影笙。

　　陆曲楼被他俩逗了笑得嘴角都发酸。

　　陆曲楼在厨房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两个小孩吃这种东西，记忆中妈妈好像不止一次说过泡面没营养，吃了就会生病等等。

　　“接下来就让路大厨教我们怎样快速地煮一碗简单美味的鸡蛋面吧——”电视机里面传出的声音解决了陆曲楼的困难。

　　一个小时后陆曲楼端出三碗香气四溢的面条，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小崽子们围了上来，柳青张口就开始拍马屁：“看起来好好吃哦，好香啊，我都流口水了哥哥，你闻到没？影笙。”

　　“闻到了。”影笙乖巧的坐在餐椅上，盯着那碗卖相极佳简直跟电视上一模一样的面，由衷的佩服陆曲楼。

　　陆曲楼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尝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在这样的夜晚吃一碗热腾腾的面实在非常满足，等陆曲楼洗完碗回来就看见柳青已经窝在沙发里睡着了身上盖着一块奶白色的毛毯，影笙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他怎么在这就睡了？”陆曲楼说：“你在干嘛？”

　　影笙愣了一下，说：“柳青非要等你跟你一起睡觉，怎么劝都不听，等着等着没撑住先睡着了。这是作业老师每天放学都会留，寒假的作业比平常的更多。”

　　陆曲楼挠了挠头，他没上过学，不知道还有作业这个东西，“啊，哦。那你写了就睡觉吧。”他把柳青拿毯子一团整个抱到卧室里面放到床上。

　　影笙不知怎么的心里泛起一股闷闷难受的感觉。

　　陆曲楼没睡又来陪着影笙坐着，他杵着下巴认真地看影笙写作业，上面大多数汉字他都不认识，沃明语他倒是学了个七八分。

　　影笙突然问：“哥，你会拼音么？”

　　这个他倒是会，小时候妈妈教过，他记得还挺熟的，便点点头。

　　影笙从她粉红色的书包中拿出一本读物，影笙也刚上小学课本上的字都有拼音，她说：“我们一起看吧，有些字我也还认不全呢。”

　　陆曲楼：“好！”

　　就这样两人头顶头的凑在一起学了个通宵，许多声母韵母不会的地方，影笙就会反复的读给哥哥听，期间柳青做噩梦醒来找不到人就要开始哭，陆曲楼把人抱在怀里念了个故事给他听又安安静静地睡了，睡梦中柳青窸窸窣窣地捉住陆曲楼的左手，把那只手拉过来藏到自己肚子上，陆曲楼也没再拿出来。

　　他作息不规律的毛病在医院躺了半年都没改过来，天蒙蒙亮的时候陆曲楼才反应过来不应该带着妹妹熬夜。

　　一晚上陆曲楼把影笙一学期的书全读了一遍，等放下时影笙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怀里的柳青睡得正熟，温热的暖气有节奏的呼在他的手臂上。他站起来想喊影笙去睡觉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麻了，坐着缓了好一会儿。

　　“影笙，影笙。”陆曲楼小声喊她：“去床上睡。”

　　影笙脑子昏昏沉沉地也没听清陆曲楼说什么，闭着眼睛回自己房间去还差点撞墙上。

　　陆曲楼抱着个人形暖炉也关灯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