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赴黑暗》独海

14、黑白照片

　　温暖的阳光洒落在宽阔的操场上，穿透观众席上方的部分玻璃，照在陆曲楼身上，长而密的睫毛阻挡了一些阳光，留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这是沃明难得的大晴天。

　　操场上即将要跑三千米的影笙非常的放松，准备活动期间时不时还向来为她加油的陆曲楼和柳青挥手眨眼，影笙短袖短裤，金发高高扎起，浑身都洋溢着青春活力，比赛还没开始就有人在加油助威。

　　在陆曲楼被关在拳场的那几年，影笙被塞拉照顾着，塞拉似乎很喜欢这个小女孩，为了让她活下去，塞拉甚至亲自教她自保的功夫，几年下来影笙无论是格斗技巧还是枪支使用全部熟记于心，对此陆曲楼很感谢塞拉，可陆曲楼出来之后他还是不愿意影笙跟塞拉有过多的接触。

　　比赛开始赛变遥遥领先，跟别人不同的是她没有选择蛰伏后方伺机而动，影笙一开始就甩开别人一大截，并且一路领先，轻松无比。

　　柳青不知何时把家里的相机翻了出来，对着操场很认真的在拍。

　　陆曲楼看着他右眼眯着，薄薄的单眼皮此刻像刀片却是柔和不锋利，左眼被相机遮住，碎发落下来在风中飘动，扶着相机的手修长而骨节明显，小臂劲瘦，优美流畅，他似乎找到了最好的角度，食指轻轻一按，咔嚓一声留下了第一张照片。

　　柳青感受到陆曲楼的视线微微转头对他笑了一下，随后他低头检查自己的照片拍的满不满意。

　　陆曲楼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哥。”柳青把相机放到陆曲楼眼前，“还行吧。”

　　照片中影笙已经越过最后一个人把她套了圈，背景是虚晃的，整体呈现一种动态感，她鬓间留下了汗水，头发飞扬，勾着嘴角，恣意张扬。

　　陆曲楼接过相机又按了几个按钮，笑着说：“真不错，我来拍几张。”

　　柳青说好。

　　陆曲楼对着影笙抓拍了好几张可都没有柳青拍的第一张有感觉，他捣鼓了好一会儿，最后陆曲楼觉得是因为自己的艺术细胞死绝了，剩下的全身艺术细菌，拍下了的要么是表情扭曲，要么是头发凌乱遮了五官，或者是动作夸张极其不自然。

　　他叹了口气，打算放弃。

　　影笙还剩最后一圈准备冲刺了，柳青嘴上说着影笙跑不下来，此刻却眼也不眨地盯着操场，陆曲楼猜他面上沉默不语，内心肯定加油声都要响翻天了。

　　陆曲楼心中一动突然把相机对准了柳青的侧脸，毫不犹豫地按下快门。

　　他把各项参数都调节了，现在的照片是黑白色，画质有些模糊，陆曲楼有种奇异的审美，相机是顶级的配置却被陆曲楼拍出一种九十年代的朦胧感。

　　黑白色没有把柳青凌厉的线条变得柔和，光与暗的明显对比，柳青的下颚、唇线、鼻梁、睫毛、发丝都被渲染得锋利冰冷，外加他看比赛的凝重，那种寒冷更甚。

　　这张照片意外的好看，可陆曲楼不喜欢，他不要柳青冰冷，他要柳青如同影笙一般明媚。

　　柳青起身拉了拉陆曲楼的手臂，“我们下去接影笙吧，只有半圈了。”

　　陆曲楼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明天就把柳青送回去吧，他不属于这里，影笙还有半年就可以出国了，半年后就把她送到中国去，陆曲楼思绪翻飞，被柳青拉到了终点线等着。

　　影笙越来越近了，周围人也很多，拥挤不堪，许多男孩女孩手里拿着一瓶水等着送人，影笙离终点越近人也越多，许多人喊着她的名字，看来影笙在这个学校非常受欢迎。

　　陆曲楼被挤的身形有些不稳，险些被人撞得跌倒，相机差点被挤飞了，柳青大力把陆曲楼护在身后，陆曲楼皱眉看了看相机，又抬头去看撞他的人。

　　柳青冷冷的看着那个人，眼底凝聚了一层冰碴，一闪而过的暴风雪，令人胆寒。男生嘴里用沃明语不断的说着抱歉，柳青就那么看了他几秒便收敛的危险的气息。

　　陆曲楼轻轻捏住柳青的后颈，安抚地摩挲着，用沃明说：“没事。”

　　一个小小的打岔，影笙已经冲过了终点线，对于哥哥和柳青没有第一时间为她送上水感到十分的不满意，她双手交叉抱胸大喘着气过来：“我的水呢，哥哥.....”

　　两米的路程影笙拒绝了很多瓶水了，径直越过那些人走到了兄弟俩身前，影笙的到来打断了柳青的异常和陆曲楼心中那还未形成的疑惑。

　　看到影笙陆曲楼还没说话，刚刚撞他的男生去一个跨步来到影笙的面前，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红着脸，低若蚊声地说：“送...给你，希望你不...不要嫌弃。”

　　简单的送水被他搞得跟表白似的，影笙：“......”

　　柳青直接挡住了影笙，替他拒绝道：“不要。”

　　他说的中文，男生明显听不懂，一脸懵逼，随后他看看柳青又看看影笙好像明白了什么，说了句不好意思转身挥泪离开。

　　陆曲楼一挑眉，险些笑出声。

　　这时又跑过来一个娇滴滴的小女生，影笙是混血，身高在一众男生里面都比较出挑，来的女生才到她下巴，穿着干净的小白裙，卷发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飘过来，她软声说：“你还记得我吗？姐姐。”

　　影笙看着她杵着下巴想了一会，说：“当然记得啦，小茉莉嘛。”这是影笙给她起的外号，小茉莉的名字太长了她实在记不住，能记得的就是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味。

　　小茉莉为她递上一瓶水，说：“谢谢你那天救了我，真的非常感谢，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影笙没有拒绝她的水，“以后被人欺负了就来找我，别害怕啊。”

　　小茉莉看向她的眼神更加崇拜了，她激动地说：“好的，姐姐！”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女孩才离开。

　　陆曲楼哟了一声问：“怎么回事啊，没想到我妹在学校人气那么高。”

　　“你没想到的事还多呢。”影笙仰头喝了一口水，说：“有次路过学校天台，碰巧遇到那个叫付什么的在欺负她，顺手打了姓付了一顿，然后就认识了。”

　　回休息室的路上遇见了影笙的不少同学，出于礼貌影笙都会跟他们打招呼，柳青和陆曲楼并排跟在影笙后面。

　　有人问：“阿影，你身后的是你什么人啊，长得好爽哦！”

　　陆曲楼：好爽，是什么形容词？

　　柳青事不关己，一脸漠然。

　　影笙睨了那人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想认识。”

　　影笙没忍住在陆曲楼面前爆粗口，她无语道：“你他妈一个男的为什么想要认识我哥和我弟？！”

　　“长得爽。”

　　影笙朝着他屁股就是一脚，“去你大爷的！滚吧！”

　　陆曲楼没有感觉被冒犯到，这是他接触学生的世界为数不多的机会，他觉得有趣极了，就在影笙后面观察着这一切。

　　嘭！

　　轰隆！

　　不远处的主教学楼发生了爆炸，顶层轰然倒塌！

　　一种熟悉的感觉席卷陆曲楼的全身，他猛然回头望向教学楼，慌乱的人群中一个巍然不动、淡定如风的高大身影站在落下的废墟中。

　　他的身边是陆曲楼的老熟人阿易和塞拉。

　　是赵秦九。

　　赵秦九用唇语朝陆曲楼说：过来，过来。

　　犹如恶魔低语，在他耳边呼唤着。

　　陆曲楼怔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柳青注意到他的异常，不安的他拉住陆曲楼说：“怎么了？我们快回去吧。”

　　人群中的呼喊和尖叫跟当年遇见柳青时一模一样，这是人为的爆炸，等他再一次朝尘埃中看去，只剩下阿易的一个背影了，他对柳青和影笙说：“你们俩回去，我等会儿就来找你们。”

　　柳青和影笙怎么可能放得下心，异口同声说：“不行。”

　　陆曲楼必须去见赵秦九，他当下脑子一转，俩小孩自己还甩不开吗？他说：“一起走，一起走。”他推着柳青和影笙走在前面，自己焦急地在后面催促。

　　可俩小崽子看他看得死紧，后脑勺就跟长了眼睛一样，自己有想抛开的心思时，俩人立马回头皱眉瞪着他。

　　转机是刚刚那个女生，小茉莉。

　　爆炸时她刚好在教学楼底下，落下的碎石砸中了她的脚，伤得不严重，流血很多，她的白裙角被染成了红色，犹如开在白云的绚丽玫瑰。

　　影笙一见就跑到人身边，少了一个人的盯防陆曲楼以为逃跑起来更加容易了，奈何他低估的柳青的警惕程度，他简直恨不得用针线把自己缝在陆曲楼身上，走到哪就跟到哪。

　　身边没有什么可以止血的，影笙病急乱投医，她问柳青身上有没有药，柳青说没有，她当机立断，撕下小茉莉的一片白裙，替她包扎好伤口，柳青站在一旁侧眼去看陆曲楼却没找着人。

　　只需要几秒陆曲楼就脱了身，对于陆曲楼来说柳青还是太嫩了点，这么多年他早就把逃跑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不担心柳青和影笙，他知道这场爆炸是为他而发生的，如果他不在规定的时间内出现，陆曲楼相信这学校还会发生第二场爆炸。

　　赵秦九是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