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顾朝昔》云上拾荒er

3、“所以我到底算什么”

　　昏黄色光线里，浴室温度渐渐上升。
　　简知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简糖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大学毕业不久就和他从未谋面的“父亲”结婚了，但这段六个月的婚姻最后以出轨告终。
　　“谈了快五年，我以为彼此之间应当是很熟悉了。那时候蠢，基本也认定了他。他想先成家后立业，我就跟着一起去民政局了。”
　　“……还能为什么？婚姻和恋爱是两件事呗，总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可能我们俩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生活吧。”
　　“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也懒得寻根问底，但是他没有否认。我就想着，趁沉没成本还不算太高，赶紧痛快结束吧。”
　　简知当时听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打断，“可是也太短了吧，才六个月，你这婚结得跟过家家似的。”
　　“年轻不懂事，错把渣男当真命天子，当断则断，你妈我在这方面就不爱拖泥带水。”
　　“那后来……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有了我……”
　　“……你是想说有没有可能因为你的到来我们能重新开始吧……离婚后我才发现你在我肚子里已经待了快三个月。第一反应是考虑过打掉的但是很快就打消念头了，隔着肚皮多了一条生命存在，那种感觉太神奇了。我绝对做不到就这样把你从这个世界上抹杀掉。至于复婚，我从没想过，你也不应该成为一个利用工具。所以我没告诉他，我只想让你成为我的私有——我很抱歉，未经允许擅自生下你，没有给你一个父亲，你会怪我吗宝贝？”
　　简知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有怪过简糖，她已经给了他很多很多，多到足够让他长成很好的样子，这就够了。
　　“我其实很害怕养不好出于一己之私留下的你。”简糖一脸认真，“但是所幸，你没让我失望，之之——不愧是我的基因！随便养养就能养出这么好的你！”
　　认真不过三秒，简知白了她一眼，继续问：“那后来为什么也没考虑给我找个新爸爸？”
　　“懒得慢慢试错了，那时候一心只想把你快点养大——另一方面我开始觉得自己不适合婚姻生活，还是自由状态更让我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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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糖生他的时候甚至没告诉家里，她是这么解释的：
　　“她们要是知道我怀了你还离婚，一定会让我复婚的。我当然不想，所以我心一狠，决定先斩后奏，先生了再说。”
　　后来，外婆告诉他，简知两个多月被简糖一个人抱回家过年的时候，近五十岁的外公在家追着二十多岁的妈妈要杀要剐闹腾了一整天，整个正月家里都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至于那个陌生的所谓的父亲，一个对他的出生贡献了几颗精子的人，他是没什么概念的，十几年来也没什么想见的欲望。从他记事起，懂得“父母”这个词的概念的时候，简糖就认真地告诉过他，“宝贝，你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你没有爸爸，你只有我，我既是你的爸爸又是你的妈妈。”她说到，也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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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知冲掉满身的泡沫，关了水，换上睡衣回到卧室拉灯休息。

　　顾朝溪的今夜过得却没那么安静。

　　“嘎吱”的一声推门声响起，闭着眼在沙发上小憩的秦池音缓缓起身，眼底的倦色一闪而逝，她淡声开口：“回来了。”
　　顾朝溪没有回答她，眼神不经意扫过旁边的鞋架，昨天还躺在那的鞋子今天已经不在了，“完事了吗。”
　　母子俩的声音如出一辙，都淡漠得让人察觉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嗯。”秦池音没什么好说的。
　　“你们还真会挑时间。”挑在了他高中开学第一天。顾朝溪忍不住嘲弄地勾了勾嘴角。
　　秦池音微微皱眉，“朝溪，你已经大了，应该理解我们。”
　　顾朝溪头也没回地继续走向卧室。
　　一关上房门，书包就被心情糟透了的主人摔在一边，歪歪扭扭一副委屈模样立在地板上。顾朝溪整个人扑倒在床上。
　　好累，回家更累。怎么没有人理解一下他。顾朝溪自嘲，“所以我到底算什么呢。”
　　什么都不想干。
　　桌上闹钟显示着时间22：47。顾朝溪想了想，安静下了楼。大门还没关，偏厅里阿姨的身影还在忙碌，他轻轻离开了家。迈出大门的一瞬间，他浑身一下子轻松起来，朝熟悉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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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再来一箱啤的！”
　　无比豪爽的一声吆喝把顾朝溪无声的内心世界撕开一道缝隙。
　　老地方，是一家露天大排档。同样是在一个糟透了的夜晚，他漫无目的地乱逛无意间来到这，喧嚣热闹的周边氛围与他格格不入。他对辣严重过敏，很小的时候就被检测出来了，一吃辣就会出现皮肤系统和消化系统上的双重反应——会起红疹和腹痛。所以这种地方其实和他无缘，再则秦池音也一向不让他靠近。
　　但人一旦在某个方面被绝对限制久了，很容易激起逆反欲望。所以那天，他点了一盘加辣的烧烤。
　　味蕾被带来了新的陌生体验，滋味并不好受，辛辣的气味呛得他眼泪一颗颗地掉。
　　他开始感受到腹部有点难受时，耳边响起了一句脆生生的“漂亮哥哥，你怎么哭了呀”，一个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在这个漂亮哥哥出现的第一秒，许嘉怡就看到他了。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生，皮肤白净、鼻梁高挺、身形修长，比电视里的大明星还好看！虽然是抿着嘴巴感觉不太开心让人不太敢靠近的样子，但和她以往在爸爸店里看到的那些男生都不一样！她悄悄走近才发现，他垂着眼睛，睫毛也又浓又长，此刻睫毛上挂着几颗小小的泪珠，显得眼睛亮闪闪的更好看了，仿佛眸里藏着几颗星星。
　　顾朝溪不知道这是从哪冒出来的小孩子，想了想，说：“我没事，小妹妹，这些我吃不完了，剩下的都给你啦好不好？你帮我吃掉吧！”
　　“真的嘛？”许嘉怡有点惊喜，立刻雀跃起来。爸爸要忙到很晚才有空给她单独烤。
　　“不浪费粮食的任务就交给你啦，我先走了。”顾朝溪太难受了，立马起身走了。
　　“谢谢漂亮哥哥！”
　　背后传来了店老板的声音：
　　“许嘉怡，你在那里干嘛，赶紧回来！”
　　“爸爸你是不是放多了辣，有个哥哥都辣哭了，他让我帮他吃掉——唔，好像也不是很辣呀……”许嘉怡开心地帮漂亮哥哥解决起“负担”来。
　　“你怎么白吃人家点的东西，你快回来！”
　　“我答应了哥哥要帮忙！爸爸你别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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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顾！”许巍一眼就瞥到了往这边走的顾朝溪，这孩子又来了。
　　“许叔，好久不见。”人很多，角落里还剩一个没来得及收拾的位置，顾朝溪坐下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突然过来了？”许巍问道，“嘉怡已经睡了，前几天还念叨你呢，要是知道你今晚过来了，明天起床指不定要难过哈哈哈！”
　　自从第一次来过之后，顾朝溪便会时不时地过来这边，吃不了辣就点不辣的，和许嘉怡也混熟了，有时候还会特意点给她吃。
　　“出来瞎逛就逛到这了。”顾朝溪笑了笑，“今天想喝点酒可以吗许叔，我还没喝过酒呢……”
　　来大排档吃烧烤的基本都是三五成群，但顾朝溪永远是一个人。而且他总觉得这孩子从头到尾的气质不像是会食这种“人间烟火”的人。看他这副显然有心事的样子，许巍便决计放弃做扫兴人了。
　　“可以，但是你得跟我分一瓶，不能喝多。”眼看顾朝溪就要张口，许巍忙加了一句，“小孩子按理是不准喝酒的！”
　　顾朝溪失笑，“我不小了。”
　　“你跟许嘉怡比确实不是小孩了，跟我比那可不还是小孩吗哈哈哈！”桌子已经被收拾过了，许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开了一瓶啤的。这个点基本上人都坐满已经在吃了，下一波客人集中在后半夜，目前有老婆在帮忙照应，暂时不忙。许巍索性坐下来歇会想陪陪他。
　　许巍给自己倒了满杯，给顾朝溪只倒了半杯，“来，你先试试。”
　　怀着几分新奇，第一口酒入喉。
　　苦，不好喝。顾朝溪微皱了一下眉。
　　“不好喝吧哈哈哈哈！”
　　顾朝溪不作声，又闷了第二口，苦涩的感觉没那么陌生了，“还行。”
　　第三口，第四口…苦涩被吞入喉中之后舌头上似乎溢出了丝丝麦芽的清甜。
　　“诶诶诶，慢点喝，你这孩子，一句话不说就就知道喝闷的…”许巍看顾朝溪一口接一口，一口比一口来劲，有点急了。
　　杯子见底了，顾朝溪拿过酒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满的继续喝。
　　“你别听人说什么‘一醉解千愁’，那都是瞎扯，无非就是想图个烂醉试图靠酒精麻痹自己用短暂性失忆来选择逃避。逃避是最无效的解决方式了。”许巍说着说着自己猛灌一大口，把酒瓶从顾朝溪那边拿回来给自己续满了。
　　“我没想着靠它解愁，我就是，尝个新鲜——第一口觉得苦，喝着喝着就能感觉到甜味了，喝多少会有醉意呢，叔？”
　　许巍一杯见了底，给自己又倒上了，瓶中余量已经不多。“这可不好说咯！有的人千杯不醉，有的人一杯就倒，还有的人什么时候醉取决于他想什么时候醉——你就别想了！听叔的，今天不早了，早点回去歇着，改明儿有空再过来玩。再晚了路上怕不安全，这大半夜的家里人会担心的……”许巍话说到一半，被不远处尹惠兰高声喊的一句“老许！过来一下”猛然一下子打断了——
　　“诶！这就来！”
　　顾朝溪忙说道，“许叔你快忙去吧，我这就回去。”他看了看酒瓶里还剩的几口酒，在许巍伸手就要揽过去之前，迅速先拿起来仰头一饮而尽了。喝得有些猛，顾朝溪不小心呛到了，“咳咳咳”咳了好几声。
　　许巍有些责备地看着他，“你这孩子，还偏偏喜欢上这玩意了——赶紧回去！”
　　“不能浪费。”顾朝溪起身冲许巍笑了笑，“走了叔，你赶紧忙去吧……”

　　南城九月初的夜，已经有了些许凉意。顾朝溪穿的尚是短袖，风一阵一阵地往衣服里钻，凉飕飕的。
　　半夜偷溜出来还喝了酒，秦池音要是知道了，一向波澜不惊的那张脸上约莫会有点波动吧。到了家，楼下厅里灯已灭。或许是阿姨发现他离开了，替他留了门。
　　大概是初尝酒精的缘故，脑袋有点昏昏沉沉，顾朝溪简单洗漱了一下便睡了。睡意不深，有些失眠，嗓子似乎还有点难受，想着明天有课必须打起精神，他还是强行逼自己进入了梦乡。

　　———————【“枣子”小剧场】———————

　　知：他说不想看这一章，拒绝出镜……
　　荒：朝朝不哭！后面补偿你！！（泪奔）
　　角落里的朝：（捂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