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国当伯爵的日子[星际]》冬熏腊肉

50、罪孽

　　经过两天的休整，倪曼阳的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

　　查勒这几天担惊受怕，生怕对方一个不小心就死掉了，于是不得不加快计划的速度。

　　“斐南都告诉我了，如今就算还有那药你也是用不上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在此之后，我也愿意送你与阿佩钦团聚——”

　　事到如今，还装什么好人呢。
　　“不必多说了，你不是还要利用我吗？”
　　倪曼阳的双腿由捆缚记忆绳绑住，只有上半身可以稍作挪动。

　　“哈，既然伯爵这么说的话，辐射导致的后果，究竟有什么恐怖之处，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吧……”
　　查勒手臂一挥，监视屏里，脱漆的铁杆哐啷哐啷发出巨响，人们面色灰白，破损撕扯成条的衣服下露出鲜红和深红色的瘢痕，乍一眼看上去又深又可怖。
　　他们瘦骨嶙峋到让人几乎看不清原本的样貌，脸上也有被明显啃咬的血咕隆咚的伤口和伤疤。

　　躺在地上的几具不知死活，他们胸前的皮肉向内凹陷，紧贴肋骨几乎要和背部的脊柱相连，几乎看不见胸膛和腹部的起伏，胯部的骨头和髂嵴突出，如同一叶皮肉之舟，满载的只有病痛折磨的苦楚与无法解脱的绝望。

　　“啊啊啊……疼啊……疼啊……”
　　“放我们出去……”
　　“救救我们……”
　　“让我去死……我要去死……”
　　“快来……人……呐……”

　　倪曼阳偏头，不愿再多看这残忍的一幕。

　　查勒见状以为恐吓目的达到了：
　　“招募到的自愿者以及各种人体实验的残次品，就是这次实验的重要参与者，你那个药，就是他们的死亡换来的。”

　　画面的最后，是牢里的人愈发癫狂地反抗，他们拼死在摇动着铁杆，呼唤着有人前来。

　　显示屏又变回了浩瀚的星空。

　　“伯爵，我想了想，就算你快死了，也不是尽无用处——”
　　查勒趁热打铁。
　　“看到这些感染者的下场了吧。”

　　“一瞬间的死亡可比万蚁喰咬、五脏六腑俱损的痛苦好受多了。你忍心让他们像垃圾堆里的废物一样哀嚎着，如下水道里的老鼠一般苟延残喘，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消减生命，慢慢耗尽意志，挣扎着痛苦死去吗？”
　　“你可以现在就把他们解脱出来，不用再等那么久……”

　　倪曼阳沉默，垂着头，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只要轻轻按下这个按钮，他们马上就可以永远解脱了……”查勒用温和的声音诱惑道。
　　“……”

　　“怎么不说话？”查勒饱含激情地说了那么久，唯一的观众竟然毫无反应，沉默远比任何回应都叫他愤怒。
　　“喂——你是聋了——”查勒一把抓住倪曼阳的头发把他垂下的脑袋往上提，然后又惊愕地大呼:
　　“啊!”

　　倪曼阳因为对方的推搡而无力歪了一下身体，嘴里含着的血洒落在地上。
　　他无法抬手去抹，索性任剩下的血流下脖子，表情不变，抬头冲查勒问：
　　“说完了？”

　　“说……说完了……”
　　查勒愣愣看着对方很快咳嗽不止，继而喷血，止不住的血浸染了衬衣衣袖，顺着缝隙滴滴答答落下，如同开在地上的片片红花。

　　他一边骂骂咧咧吐槽一边冲手环大喊:
　　“库林过——”

　　“……不用了，”倪曼阳感觉胸口没那么难受了，随口把嘴里残余的血水吐出，侧头在肩膀处抹了下唇，“我答应了……”

　　监视室内。

　　“查勒大人，他的话能信吗？”
　　“我们是不是派遣人到房间里监督他比较好。”

　　“蠢货，他可是草包，能耍什么花招？”
　　也是查勒自己没脑子，也不想想自己妥协多少次了。

　　“你进去是想被拍下来好让全星际都知道他是被我们胁迫的么？”

　　天知道这两天，查勒头都快秃了，要不是那该死的伯爵，他也不会采取这个漏洞百出的“候补方案”。
　　为什么急着把时间提早——
　　看那混蛋的脸色，已经白得不能再白了!
　　好像多活一天都像是恩赐似的，查勒是真怕这个人突然就死了，人死了可就屁用都没有了！

　　“泰勒大人，快成功了——”

　　两人紧盯着画面，却见星空中，刚刚驶向pkrx-30279星球而快要进入爆炸所引起的辐射范围的一队军舰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这个黑洞仿佛有意识一般，张开深渊巨口将周围的军舰全部吸了进去，然后又消失了。

　　在爆炸波袭来之前，短短十秒的时间，军舰和黑洞一齐消失了。

　　“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肯定是那个人，大人……”
　　“是他耍了花招!”
　　“该死的!!!”

　　查勒把操作台砸得砰砰响:
　　“把他给我弄过来，我倒要知道他还能做什么？”
　　“还有，截好视频，今晚，不，立马就发布出去——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耍花招，我会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话音刚落，整个基地突然一阵巨响。

　　[已识别，螺纹锁即将开启]

　　门外的守卫冲进来，几个人对着查勒掏出了武器。
　　查勒愠怒：“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知不知道我是——”

　　领头的一个强劲的拳头挥过来，查勒只学了些近身格斗的样式，花拳绣腿都谈不上，拽住了对方肩膀的衣服，另一只手去摸武器。
　　粗壮的手臂已经紧紧勒住了查勒，这时男人感到腰间抵上了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

　　“去死吧!”
　　查勒正要扣下机关，手腕传来剧烈的敲击痛。
　　而后他看到了自己腹部被一束银灰色亮光穿透而过，腰间猛然一阵锥痛。
　　血色喷薄而出，温热的液体浸湿了他的衣衫和裤子。

　　一个红发男人正满脸阴鸷地站在门口，怒气未消地看着这一切：
　　“和星盗勾结，伪造印章，非法抓捕军部家属，妄图杀害高级军官，查、勒、普、莱、拉——到底谁给你的胆子!!你是疯了吗？!!”

　　“是啊，哈哈哈哈，我……我是疯了……我早就被你们逼疯了，哈哈哈哈……”

　　“人呢？”
　　“不知道……”

　　“你要是再不说，就不是我问你那么简单了，阿佩钦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什么，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查勒发出一声凄厉而难以置信的尖叫，“他没死，他怎么可能没死!!”

　　另一边，被人从押着跪倒在地的倪曼阳感到天旋地转。
　　重重倒地的时候，他伸出手，好像在虚空之中看到阿佩钦的身影，对方在对自己笑:
　　“这次，我有紧紧拉住你的手吗？”

　　有的，你早就已经牢牢拴住我了。
　　这辈子……
　　不，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你都别想抛下我了……
　　浑身是血的青年缩了一下手指，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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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斐南平静如水地和屏幕中的男人对视。

　　“我没想到你是用投的钱做这些，”对方扣了下桌面，发出沉闷一声响，两人都没有开口，男人很快嗤笑了声，毫不掩饰言语里的不屑和明目张胆的试探，“和那种货色。”

　　斐南脸色平静，无波无澜，闻言只是轻轻摇头:
　　“已经做了，就没有中途放弃的道理。”

　　敏锐地发现了什么被打破的微妙变化，隐没在黑暗里的男人交叉双手，笑出了声:
　　“事情发展至此，已经由不得你左右了，你如今，怕是自身都难保了。”

　　斐南抿了一下唇，没有说话。

　　“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斐南盯着背景的一片漆黑，“……自从被那个人救下之后，我就发誓此生只为他而活了。”

　　“他可是罪无可恕的星盗，”男人毫不客气道，“是万人唾骂的罪犯。”
　　听到这话，斐南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了：“现在，我和他一样了。”

　　似乎是不想再多说什么，斐南转而问道:“你呢，W先生，如果早知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确实太冒进了。”
　　“你后悔了吗？”
　　“谈不上，只要利润大于风险，就是一笔客观的交易。”
　　“交易……没错……”

　　“好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你为我们解决了虫族这个大患，也许我可以答应你一个小小的请求，”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在你死前。”

　　斐南拒绝:“不用了，谢谢你，我就要离开了。”

　　“你很聪明。”
　　可惜我留不得你。

　　在斐南起身前，脸庞隐匿在黑暗之中的男人缓缓吐出一句如同颂唱歌谣般的话:
　　“You are almost late.”

　　“谢谢你的提醒，”斐南起身，“我想我确实得赶紧走了。”

　　“不知我该不该说——”
　　“什么？”
　　“一件对你来说生死攸关的大事……”

　　斐南愣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我想我知道您的意思了……”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轻松。”

　　斐南脸色微微有了变化:“伯爵……他是计划外的一环……”

　　对面的男人没有接话，可斐南有些好奇，他试图问出点什么:
　　“他们，也是契约婚姻，那个人，对伯爵很好吗？”
　　“安塔，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男人低低笑着，像是在讽刺什么。

　　对啊，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满心在意的人的契约婚姻对象，从来就不是自己啊。
　　斐南哀伤地笑笑。

　　“他如今在距离这里还有3万光年的距离，为了谁，不用我多说吧，还是你觉得，”男人最终还是回答了斐南，“这是个巧合？”
　　“我知道了。”斐南的动作慌乱起来，他心想，我唯独犯了最不该犯的事，惹了不该惹的人。

　　“放轻松，年轻人，未来我们都会如此迎接这个时刻，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是……”

　　只是希望那位伯爵不要停滞在时间里。
　　斐南知道，自己这样祈祷，不只是为了减轻心中的罪孽，他真的单纯地、真心地希望，对方能活下来。

　　结束通话后，斐南很快整理好了东西，走出门时他最后停下脚步，久久看了一眼，什么也没带走。

　　永别了，我最后的留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