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安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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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曼阳被带上飞船时，屏幕亮了起来。
查勒，倪曼阳在心中喃喃。
“人我们抓到了。”
屏幕中的秀美男子把玩着掌心的印章，那是一枚做工精巧而细致的狮鹫章：
“辛苦了。”
道森顿时换上一副好脾气的笑容，说了几句客套话后，查勒不耐烦地皱眉打断他，朝身后招手:
“尽快把人带到。”
“还有个机器人，我让下面的人扔去普瓦特处理，不知……”
查勒嫌恶地望过去，本想说丢在这儿，听到了这个“好建议”，不由得转头去看倪曼阳，见他低头，一副不作反应的态度，顿时满心恶毒。
“不——就地拆卸了，就在这里，连同外壳一起搅碎，特别是记忆存储芯片，再丢到垃圾星去吧……”他看着倪曼阳抬头表情中一闪而过的痛苦，心里痛快了一瞬。
接下来的路程倪曼阳就没有半分印象了，他被注射了药剂，昏睡了一路。
醒来时，已经身处完全陌生的场所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和查勒两人。
“看到了吗？”年轻男人手臂一展，滑动屏幕。
“他们的舰队距离目的地虫星还有七百三十六光年，一周后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亲眼看着他们走向成为英雄的光荣之路——”
“阿佩钦·花图丽尔兹在击退虫族的任务中不幸感染新型疾病，此新型疾病可传人，这个标题如何？”
“伯爵认为，是一个英雄的生死自由重要，还是星际民众的安危更要紧些？”他步步逼近，姣好的面容在昏暗的室内光影相间，竟然有几分狰狞。
“你简直疯了。”倪曼阳心下一沉。
“哈哈哈，无所谓，不管这次行动是否成功，把他们一同消灭都是势在必得的事了。”
“为了剿灭虫族你们连自己的战士的性命都不顾了吗？”倪曼阳试探。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宇宙的漫长时间里，万万千千条人命算得了什么？智慧种族虫族又算得了什么？!!!”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他们就算击溃了虫星上的虫族也还是不可能生还的——”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pkrx-30279号是我们星陨计划的第一站，也是最后一站。那种场面，想必伯爵还没见过吧？”
那种场面？倪曼阳蹙眉。
“等到你乖乖把该做的事都做了，自然就会知道一切了，倒时候，我会送你去见你想见的人……”
“为什么是我？”
“伯爵，怪只能怪你命不好!”
“你要找个替罪羊？”
“替罪羊，这个称呼多有意思。不过，伯爵你的用处大着呢。好在你平安抵达了，要是中途出了什么意外，我们上哪儿去找像你这么完美的‘见证人’？”
……
空荡荡的房间、冰冷的床，四面都是电子监控眼，夜里它们就会睁开。
在那天对倪曼阳介绍完计划的最后部分，他就被关在了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为了防止他逃跑，饭菜和水里都下了使人乏力的药剂；因为禁止他与外界交流，倪曼阳的脖颈锁上了抑制声带发声的扣环。
陌生压抑的环境让倪曼阳寝食难安，恶劣的环境使他的病迅疾发展，身体机能急速衰弱。
如此过了几天，饭菜再端来的时候，倪曼阳怎么也咽不下了，往往吞下那些东西没一会儿四肢就开始剧烈地痉挛，内脏和肠胃的灼痛感让得他冷汗直流，只能在地上缩成一团才能稍稍缓解。
倪曼阳觉得自己再不想办法换个舒服点的地方，再找个医生，小命就要先搭在这个地方了。
想到这里，他遮挡住监视眼，形成一小片监控盲区，用手放在清水里细细洗净，接着调整了一下凌乱的呼吸，把两指伸进了嘴里，按压到了舌根。
“啧，怎么吐了？”
“娇气病犯了吧！”
“贵族人毛病可真多啊。”
监视的几人见此状况插科打诨起来。
“哈哈哈哈……”
“别是真病了吧？”
“不至于，我看他就是装的，好骗我们放他出去。”
“前几天吃这个饭菜不是还好好的。”
“看他这样，是不是胃疼？”
“胃疼个屁，老子和他吃的一样的饭菜，几十年你见哪个弟兄得了劳什子的胃病？我看他就是那什么的贵族病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但很快，屏幕里的青年跪在地上，弯曲的背部显出突出的脊骨，更加虚弱了，他的身体耸动，显然是吐了，随即，地上出现了一大片饭菜的糜烂碎屑和粘液，仿佛隔着屏幕混着粘稠酸腐胃液的气味，让人心惊的是，后几次的呕吐物中还带着不少鲜红的血……
“卧x!”
“真出事了啊。
“还不赶紧过去!”
……
大家围着面色苍白、躺在地上蜷成一团的人，顿时面面相觑。
“……要不我再去叫个医生来？”
“刚刚怎么没叫。我不是说了吗!”
“按了铃了，估计是不在。”
“那还不快去!”
“欸，是是是。”
去叫医生的矮个子低头跑了一阵，猛地撞到了什么人。
跌坐在地上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
“还好吗？”
矮个子看着穿着工作服的斐南，苍白局促的脸色缓和下来。
“没事吧？”
“没，没事，斐南研究员……真是对不住……”
“你这么急急忙忙的是去做什么？”
“我，我是去叫医生，那个伯爵他好像生病了——”
“你们对他用刑了？”斐南脸色一下子变了。
“没，没，我们哪敢啊，他，就是吃不下饭，一直嚷嚷疼，刚刚还吐血了……”
吃不下饭，吐血了？
一个声音打断斐南的思绪：“——博士，总算找到您了，库纳德先生有事要和您商量。”
“斐南博士……您忙，那我就先走了。”
小矮个子扯出笑脸来，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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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灯下，撰写文稿的斐南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句话：
“……他……就是吃不下饭，一直嚷嚷疼，刚刚还吐了……”
脑中的弦“铮”一声断掉了，“咚”、“啪嗒”，笔滚落在书页夹层内，被反弹合上地书册夹住了。
斐南仿佛急于求证什么，扣下灯，匆匆离开了房间。
另一边，倪曼阳缓缓睁开了眼睛。
查勒在一旁瞪着一双凤眼，在自然光下，娇怒美人更加光彩照人，若不是被眼前此人磋磨致此，倪曼阳觉得自己都能心平气多欣赏他几眼。
“伯爵，你可算睡醒了，装病可没什么意思……”
好吧，倪曼阳承认，吐是自己催吐的，但吃不下饭是事实，近来几天的身体疼痛也并非是自己所希望的。
他的身体出了问题。
“医生检查了，有说什么吗？”虽然知道可能检查不出什么，倪曼阳还是主动问。
“什么毛病都没有，伯爵大人，你再健康不过了!”查勒看起来更生气了，直到现在，他还认为面前的这个人在试图装病糊弄自己，“那血是你捣的鬼吧，怎么回事没人比你更清楚!”
血？倪曼阳愣住了，自己吐血了，在失去意识之后吗。
“检查得详细吗？麻烦给我看看。”
“哈，你真当这里是什么修养身心的地方了？!啊，别给我耍花招，你要是不吃饭——”
“那个保健药物，你知道吗？”
“什么东西？什么保健药物，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查勒大人。”虚掩的门被打开，说话的是位随和儒雅、模样端正的男人。
“斐南，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有话要问他。”
“……什么？”查勒莫名其妙。
“我没吃，”倪曼阳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知道些什么，“那个药。”
“……”果然，对方眸色一沉，表情也变了。
“我马上就快死了，是吧……”
“你在说些什么屁话？!!”查勒忍不住大喊，他的计划还没实施啊，怎么人就要不行了？
“伯爵大人，你知道吗……”
“那是目前全星际唯一可解榴石莹晶矿辐射感染的特效阻断药，在遭受辐射波冲击前后一周内服下均有效……”
两人都默契地忽略了查勒，斐南解释完，问他:
“你为什么没吃？”
几秒的沉默，就在斐南以为倪曼阳不会说出原因时，病床上的人突然笑了。
“只有一片啊。”
“什么？”
“仅由一人使用，不是吗？”
没去看斐南是什么表情，倪曼阳转而看向查勒:
“三个月前我参与了‘CANT’计划，期间遭遇了莹晶矿辐射袭击，看来这件事你还不知道。”
倪曼阳缓缓撩起衣角，露出后腰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痕迹，果不其然看见了查勒山崩地裂的表情。
“‘见证人’要是在还没‘被传染’前就死了，你们要怎么办？尸检结果显示‘倪曼阳·凯’还是感染某种未知的新型疾病而死的，你说大家会不会认为你们是诬陷不成反而为了掩饰真相将我置于死地，还是会——”
倪曼阳困乏地打了个哈欠，话锋一转，语调一下子低下来，显得软绵绵的:
“所以为了让我坚持到那时候，麻烦你们给我提供一间更利于我修养的房间以及更健全的医疗和服务。”
“你这该死的混蛋……”完全没预料到对方还能扯到这里，查勒咬牙切齿。
“谢谢夸奖，彼此彼此。”
查勒被气得不轻，骂骂咧咧出去安排了。
房间里剩下了斐南倪曼阳两人。
“斐南，或者，该叫你安塔更合适？”
斐南沉默，在查勒脚步声很远了的时候才开口道:
“对不起，我没想伤害伯爵你。”
倪曼阳看向他:
“抱歉，我不接受。”
因为你想要伤害我的爱人，连同千千万万守卫我们家园的无辜战士，每一条都是不可原谅的罪过。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做好准备了……”
“不，别再自欺欺人了——”倪曼阳澄澈坚毅的目光有如利刃一般刺透对方的心脏。
“为了杀一个人而不顾其他无辜人的性命，这不是复仇，”倪曼阳神色凝重直视着斐南，“而是另一种杀戮。”
复仇二字，不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而是如同迷宫般的虫族洞穴，而眼前面容恬静的人已经在迷宫般的“复仇”里迷了路，忘记了自己是谁——
仇恨已经吞没了真正的斐南。
斐南瞳孔一怔，愣愣看着倪曼阳，嘴唇颤抖着，半天才回过神来：“……没……没事……我都做好准备了……”
“但愿你在赴死前一秒也是这样想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