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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雨夜明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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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 雨夜明烛
轰隆一声,天际银蛇窜过。山巅闪电交加,树影呼呼摇动。
“轰隆隆——”暴雨接踵而至。山中除却雨声,风声,雷暴声,无人说话。
寂静之夜,除开阮西臣的逼问与如意的恳求。随行的保镖司机犹如隐形人,全都默契地一声不吭。
山中的雨夜,一个男人跨越大洋彼岸,千里追踪来逼问如意一个已死之人死亡的真相。
如意目光闪躲,偏过脸去,欲出口的话终究还是收回。她喊道:“哥哥——”说完忽然意识到“哥哥”这个称谓不该从她口中说出,或许还会因此触怒眼前的男人。
果然,男人一瞬间面生寒霜似的盯住她,冷冷地警告道:“别这么叫我!”
如意垂头,试探性地道:“阮西臣。”男人忽地松手,一把丢开如意。如意垂头苦笑:她与阮西臣当真是纠葛颇深。他们无血缘相连,无亲缘羁绊,她确实不该称他一声哥哥。
阮西臣,是收养她的阮家的独子,算是她名义上的哥哥,是她根本不被允许称他为“哥哥”的哥哥。
如意脚步踉跄朝着堂屋后退,肩上湿漉漉的长发垂落。她勉强站稳,才看到阮西臣下颌处的水渍,好似是她的湿发甩上去的。如意更加觉得冒犯,头皮发麻。湿发黏连在脸颊上,阮西臣不说话,她更惶然无措。
半晌,她还是笑一笑,拿出招待客人的茶罐,摸黑摸到桌案上的蜡烛,又摸到湿哒哒的火柴盒,她颤抖着手指拨开火柴盒,拿出火柴刮擦好几次,都点不燃火柴。阮西臣步入堂屋,手撑着一把椅子,就这么看着她点火。身后的保镖司机也立在堂屋躲雨,立时把她不大的堂屋占满一半。
如意搬出她常坐的小板凳,递给阮西臣,但显然不适合身量高大的阮西臣。她立马搬出一张藤椅,略微歉疚道:“请坐,今夜家中停电了。”
如意倒出好多根火柴,可惜都擦不着火。天阴潮湿,堂屋的一角哔哔啵啵地漏着雨,她的火柴受潮,已经点不燃火了。
阮西臣刷地擦开手中的银质打火机。一簇火苗燃起,立时照亮如意躬身垂下的脸。如意抬头,拿着蜡烛去借他的火,着实有点难为情。红蜡烛重新点燃,照亮破败的堂屋。房屋墙壁内里抹着水泥,刷着白墙,但是这里小县城刷墙的粉刷匠手艺不好,刷的墙坑坑洼洼的不太平整。
头顶是并未吊顶的木头房顶,盖着青瓦瓦片。瓦片年代久远,下暴雨时常漏雨,堂屋中的四面角都摆着盆接漏下的雨水。
阮西臣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如意拨动柴火煮茶,一壶水总算烧沸,为阮西臣泡好茶,她把茶端在她平时吃饭的桌上,坐着伸手凑近炉子烤火取暖。反正人终归已经找到,阮西臣不复适才的步步紧逼。他上下打量漏水昏暗的堂屋。
西装革履浑身金贵的阮西臣与深山旧屋显然是不匹配的,屋顶漏水溅起的尘泥砸落在他金贵的皮鞋尖。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腿,好似也并未嫌弃。他安坐在藤椅上,保镖司机挡在大门口,正好挡住门口溅入的风雨。
阮西臣平静地开口,带着一点英伦绅士腔调的普通话,听起来温柔酥耳:“本来以为找你还要颇费一番功夫。”他还是开门见山,旧话重提问她道:“告诉我,阮震是怎么死的?”
如意抬头,直直地望进他眼底,她此时也不怕他了,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
阮西臣审视着她,好似看着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似的。他摇头道:“他死当晚,只有你一个嫌犯在场!”
如意说不出话来。昏暗雨夜,深山旧屋,红蜡明烛下,一个男人死死逼问她一个人死亡的真相。如意一顿,她觉得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
“阮西臣——”如意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
阮西臣睥睨着她,觉得三番五次地受到她的愚弄,“谎话连篇!你是那个女人养的。阮震被她哄得团团转,你跟她一样的好皮囊,你也跟她一样的会哄骗人心么?”
在他心中,如意是惯会撒谎的,他对她的印象如此不堪,如意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如意抬头,还是望着他的眼睛,不退不让道:“你拿刀剖开我的心脏,也还是今夜这句真话。”
阮西臣提出他的要求,道:“你必须跟我回去接受调查。”他这一趟回到故国,费尽功夫找到她就是要把她带回纽约。
如意立时慌了神,没想到阮西臣存着把她抓回去的心思。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回到阮家,她求饶道:“不。我不能回去——”如果说阮家是圈禁她的牢笼,那么阮西臣就是她此生永不可伤害的爱人。阮西臣要剖开真相,而真相一旦剖开,她又该如何面对他?
阮西臣强势地作出决定,反问她道:“阮如意!你凭什么拒绝我的要求?你凭什么对我说不?你必须跟我回去!”
如意垂头,喉咙哽塞。阮西臣说的没错。她如今长到22岁,是靠阮家活命的,没有阮家就没有她阮如意。阮西臣开口,几乎是立时拿捏住她的死穴。
她是吃阮家的饭长大的。22年里,她从未上过一天学校。10岁之后,她生长在阮家华丽庄严的别墅城堡中,女佣管家为她打理好一切,教授她中国古典文学的外国老师日日来到城堡为她授课。养她的女人命令她学习琴棋书画,命她穿中式旗袍,蓄一头及臀的长发。以至于她远在纽约都市,却不得不过如同上世纪的上海富家小姐一样,行走坐卧都是阮家制定的规矩。
10岁之后,她没穿过除旗袍之外的衣裳。阮家圈养着她,养她的女人命人把她养成他们满意的模样。她始终如同橱窗中精美的洋娃娃,用以作示众讨宠的金丝雀。况且,多年的隔绝人世,圈养规训,已把她塑造地如此温顺。阮西臣的要求,她没有理由驳斥拒绝,她能想到最出格的叛逆就是逃离与求饶。
如意垂头,湿发垂落。一头秀美及臀的长发散落,堆垂在她肩头,发梢未干的水珠滚落,啪嗒砸落在地。她口中只剩苦苦哀求,“阮西臣,求你放过我——”
“放过你呵?”阮西臣翘起的腿垂下,笔直的西装裤腿挺立,他一把抬起她的后脖颈,迫使她仰头看着他,逼问道:“除非你告诉我阮震到底是怎么死的?”
泪水倏然滑落,如意哭求道:“不是,不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