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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失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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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彦希第一天晚上失眠了。
他听到顾竹在旁边喊他,“沐泽,别睡了,你又流鼻血了。”
沈彦希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扭头,而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果然有温热的液体。
等他反应过来再扭头看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用手探过去,连温度都不剩。
他突然悲哀的想,顾竹走了,以后就真的没有人叫他沐泽了。
打开灯,沈彦希随便塞了几张纸盖住鼻孔,半卷纸都用完了,病症才慢慢沉寂下去。
他觉得自己好像要溺死在这片海里,白色的海,白色的水,白色的重量慢慢的加码。
第二天他顶着两个熊猫眼洗漱,黑褐色在他苍白的脸上格外明显。
沈彦希烦躁的甩了甩头,头发上的水珠正好溅到身后人的脸上。沈彦希抬头朝镜子里看去,就是一张他出现幻觉时见的脸,顾竹的脸。
可他知道那不是他。
他还没那么疯。
沈彦希只看了一会儿就又低头了,如果是死人,他看再久也没有,如果是活人,那就肯定是白安。
白安平静的把脸上的水珠抹掉,“没睡好吗?”
“我发现你好喜欢说废话。”沈彦希根本就没扭头看他,继续刷牙。
等他反应过来这样不太礼貌回头看的时候,那人已经走了,他还想问问啥时候访谈呢。
沈彦希吃完早饭不想再回公寓了,也不知道梁炳交了多少钱,从晚上到早上阿姨来了好几趟,他一遍遍重复着相同的说辞让阿姨白天他不在的时候来,他不是太想见人,顾竹的死已经抽丝剥茧把他的精力消耗殆尽了。
他顺着昨天白安指的路走,一定是走岔了道,到了大湖旁边。观察着周围的地形,他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靠近。
他转身,说不定还能问问路。
看到的却是正跑步的白安。
“你怎么在这儿啊?”白安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汗,眼角向上挑了挑。
“我迷路了。”沈彦希讪讪地说。
白安发出一声轻笑。
“我陪你回去。”白安停了一会儿又说:“刚好带你去门诊楼挂个号。”
“挂什么号?”沈彦希疑惑,他面前站的不是医生吗?
“看护说你昨晚上流鼻血了,我带你去看看什么情况。”白安偏头朝他那里看去。
“你怎么知道?不是,这你也能知道?”
白安笑了。
“都说了,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主要负责你的疗养。”
“我很负责的。”白安作势轻拍他的肩膀,被沈彦希躲了过去。
白安收起了落空的手,也不尴尬。
“我的病史里没写吗?我有多功能凝血障碍,流鼻血是常事。”
“没什么大碍。”沈彦希又补了一句。
“那也得取一些止血的药啊,天天流鼻血也不是好事不是吗。”
沈彦希很厌恶这种关心,他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用你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语气为什么这么烦躁。
白安没说话。他送沈彦希回到了公寓,看着他上楼,像往常一样。
他低下头,还是在路灯旁站着。
沈彦希偷偷地用余光看他,又气馁又懊恼,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发那么大脾气。
想说一些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故作镇定地上了楼。
“白安,”沈彦希突然扭头。
“嗯?”白安抬头。
“什么时候你给我治疗?你的职责不是治疗我吗?”
白安笑了,“等你想找我的时候,我随时奉陪。”
鬼才想找你呢。沈彦希在心里偷偷说。
下午的时候梁炳打电话说要来,沈彦希只好在公寓里等着。
窗外的风吹进来,沈彦希打了个冷战。
该添衣服了。
他看着房间里那张办公桌,思来想去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等梁炳大包小包地过来时,看着他怀里的书,他才后知后觉他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阅读了。
好像从某一天开始,他突然与这世界脱节了。
他不想关心外人如何,别人过得再痛苦,又关他何事,他自身如何,那好像也不重要了。他的灵魂简直要从身体里抽离出来。
梁炳忙上忙下地把他的书收拾好了,还帮他把没写完的文稿整理好,放在抽屉里。
沈彦希躺在沙发上,嘴里抑制不住的说着伤人的话。
“梁炳,顾竹死了,你不伤心吗?”
梁炳干活的动作突然停下来,没一会儿他就恢复了正常。
“可我不能让你也死。”
“他死了,我们不能让你也死,一命不能换一命。”
“你懂吗?沈彦希,这里谁都不应该死,你也不能。”
“那你告诉我他怎么死的好不好?”沈彦希的声音突然小了,带着哭腔,带着祈求。
“你们都知道,唯独瞒着我。我连知道他是怎么死的都不行吗?”
梁炳转头,他不想看沈彦希的泪眼,那只会让他心软。
他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抱住沈彦希。
他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送梁炳走后,沈彦希在门口发现一包东西,他打开一看,是一些药。
里面有一张纸条,把这些药怎么吃写的清清楚楚,没有署名。
但他知道是谁。
太好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