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透过我的眼睛在看谁》沐随文

1、初见

　　房间里吵吵嚷嚷的，俨然不像一个病人呆的地方。
　　白安拿着病历本推门而入，房间立马安静下来。
　　沈彦希被簇拥着，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们齐刷刷地围在他身边。
　　“查房。”白安小声的喊，他还没见过这种场面呢。
　　沈彦希抑制住心底的触动，看着那张酷似顾竹的脸，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是沈彦希，今天新来的病号。”
　　沈彦希习惯性的伸出右手，一想到自己右手腕上还缠着绷带，就又收回去，换成左手。
　　白安急忙的伸出了手，想想又觉得不对，又换成了左手。
　　沈彦希宽慰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朋友们非得来看看，造成你的困扰我很抱歉。“
　　离沈彦希最近的西装帅哥率先接着话说"是啊，医生，别看他们衣衫革履的，实际上也不过是群酸夫子。“
　　一群人都笑了。
　　“沈先生，麻烦你半个小时后下楼，我带着你熟悉一下环境。”
　　白安刚出房门，屋里又热闹起来。
　　“梁炳你说谁酸夫子呢，就显你会说话对吧。”闻硕紧握拳头佯装要打梁炳的样子。
　　梁炳攥紧他手腕，又贱兮兮的说了一句，“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会说话呢，”
　　沈彦希淡淡的笑了一声，又赶紧催促他们回去，这里毕竟在山上，天一晚也不好回家。
　　他们闹哄哄的回去，半个小时都快过去了。
　　沈彦希紧赶慢赶的下楼，刚好对上白安看向楼梯的眼。
　　他就这么直愣愣的沉入白安的眼底。
　　脑子里过了一遍遍那人在时的场景，他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悼念他。
　　白安一看到他就连忙招呼他下来，沈彦希跟着他出了大楼。
　　“白医生，那就麻烦你带我参观参观了。”沈彦希含笑的眼眸望向白安，金丝眼镜下藏着熠熠星河。
　　白安楞了一瞬，继而恢复如常。
　　“没关系的，以后我也是你的主治医师，刚好提前熟悉一下环境。”白安把手收回白大褂里，他有点不自在，也说不出来缘由。
　　沈彦希跟上白安的步伐，他有点想哭，不明白为什么那人走了上天还要把这个和他一般模样的人送到他面前，他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和顾竹一起散步的感觉。
　　“我看了你的病历，一个星期前你有过自杀行为，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白安抬头看向他。
　　“这么直白吗？”沈彦希偏头笑了一下。
　　白安脸上不自然的尴尬红晕还没消去，沈彦希就开口说话了。
　　“因为我的爱人死了，我在这世上已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他说完甚至笑了一下，问白安这个回答他满意吗。
　　毫不在意的洒脱态度，正是书籍中描述的经典案例。
　　白安开口：“你很难受。”
　　“废话谁不难受啊。”沈彦希立马回怼过去。
　　“可他一定不希望你死。”白安温柔地说。
　　“他......他就是个......"沈彦希已经说不出来话了，他不想和一个刚认识的人讨论这些，讨论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讨论他们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终于对对方说出了心里话，讨论他们在哪个夜晚畅谈人间，这都不行。现在有一个人用着他的口吻，对着他说不希望他死，他以为他是谁啊。
　　“抱歉，我可能越界了。”白安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被沈彦希应激的躲了过去。
　　白安尴尬地笑了笑，停了半晌儿指着前方的树林说：“我跟你说个秘密，那里面有狐狸，你平常闲逛的时候可以去那里看看，狐狸很小，别害怕。”
　　沈彦希没有说话。
　　白安又开始说话了，“以后吃饭的时候你可以叫上我，我们职工的饭更有味道一点，”他深呼一口气，鼓起勇气说：“你是我第一个专职带的病人，我会很认真的。”他微微低下头，像个小孩子。
　　沈彦希突然笑起来，但也没说话，他想起很久远的写作课上，老师教他们微皱的鼻子是紧张的表现。
　　他来这儿之前就听说梁炳已经跟人打好招呼了，一定不能让他死，可这根本没必要，他没想过要恢复，唯一的心愿就是找一个晴朗的早晨，沉沉地睡去，再也别醒来。顾竹死后，一切事情都变得那么无聊，他不知道该干什么，写稿的灵感全然丧失，他已无法执笔了。
　　白安带他看了他的公寓，食堂还有公园，地方很大，白安说待几天再带他去看湖，沈彦希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
　　最后回公寓的路上，他们还碰到了烤红薯的车子，沈彦希看着白安眼珠子都要粘上面了，终于无可奈何地问他要不要买一个。
　　那一瞬间白安眼都亮了一度，“谢谢！”雀跃的像只小鸟。
　　沈彦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无奈地看着白安付钱，还给自己塞了一个。
　　他抗拒地说不要不要，还是架不住白安铺天盖地的热情。
　　红薯很热，他隔着衣服去拿，感觉那热正在灼烧他的皮肤，一直顺着胳膊延续到心里。
　　氤氲的热气散发在空气里，模糊了沈彦希的镜片。他看着这模糊的世界，觉得这似乎更顺眼一点。
　　白安看他不动，拿过他手里的红薯，三下两下给他剥了一半的皮，又重新塞到他手上。
　　昏黄的路灯下，白安身上的白大褂似乎也柔和了些。
　　他拿着红薯上楼，在公寓窗前久久地停留，看着那个边走边吃的背影，忽然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