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山故事》清塘虾

34、受邀

　　年前要去姑母家点卯，还要去看看老汪，宋玦回来的本就晚，又花了两天时间参加公司活动，期间还要腾出时间收拾自己的公寓，时间上相当赶。
　　街边很多小店都闭门打烊，能买得礼物实在有限，他干脆去了趟商场，买了些酒水补品礼盒，粗粗准备后就赶在年前去了姑妈家。表弟姑夫都不在家，说是一个忙着年底跑项目催款去了外地，一个赶在年前给老干部准备年礼顾不上回来。
　　这到减掉了宋玦应付的麻烦，他干脆放下礼物略坐了一会就起身跟姑妈道别，并说自己年节会去外地找朋友，连春节的过场都省了。从姑妈家出来他干脆打车去了父母的别墅。
　　家政赶在年前高峰前已经派人打扫过，房间很干净，沙发上盖着布单，床上也蒙着大床罩。宋玦四处走了一圈，厨卫整洁，电闸也是关掉的。整个别墅只有妈妈卧室这一间是上了锁的，那里不允许外人进出，每次都是宋玦自己来收拾打理。
　　他脱掉外套卷起袖子，里里外外擦洗了一遍，换下来的床品布单只丢进脏衣筐，待家政来了再洗。卧室不大，全部整理擦洗也不过堪堪一个小时。收拾完毕，宋玦在妈妈的梳妆台前坐下，把她的配饰首饰一一拿出来摆在梳妆台上。
　　金饰、珍珠、钻石…… 耳饰、胸针、手链…… 品类多样，款式各异，但这些东西里，唯一没有的就是戒指。
　　宋玦把妈妈所有的戒指都处理掉了，与爸爸的骨灰一起埋进那个狭小阴湿的墓地里。
　　他端了盆微温的清水，把手饰一一浸在温水里，用小牙刷仔细的刷洗，再用纸巾包裹吸水，用风筒小风吹干，最后再把手饰放回盒中摆回原位。
　　做完一切他拿着妈妈的相片薄看了又看，一张张从头翻到尾，又一页页从尾翻到头。
　　别墅里长年没人，停了供暖也没开空调，他一直坐到手指都冷得僵硬了，才起身离开。

　　老汪家今年很热闹，儿子带着女朋友来拜访，老汪的同事、下属、后辈也选在这一天来看他，宋玦到的时候，小小的屋子里挤满了人。
　　老单身汉一向是对付着吃喝，哪料到众人竟都选了今天来看他，只好临时放下准备了一半的饭菜，带着众人一起出门去下馆子。
　　宋玦看着这热闹的场面本想辞行，却被老汪一把握住手腕，死活不准离开，无奈只好跟着一起去了闹哄哄的火锅店。
　　老汪与儿子的关系时好时坏，主要取决于他是教训还是肯定，一桌人刚坐下，儿子非常殷勤的起身递烟倒茶，表现的格外周到。女朋友坐在一边一直大方微笑，十足闺秀。
　　老同事们客气的客气，羡慕的羡慕，还有开口问何时吃喜酒的，老汪笑得满脸开花，以往对儿子的不满全丢到九宵云外。
　　宋玦也替他高兴，毕竟这个年纪单身一人并不是什么好事，与儿女关系融洽，少些操心麻烦也是幸福。
　　老汪把宋玦介绍给众人，不讲他家世出身，只说是多年前办案认识的小友，着重夸讲他有出息工作好，宋玦马上客气回答，自己家的长辈可没汪叔幸福，只成家一条，他回去就挨训，这不又因还没女朋友被家长赶出来，跑到汪叔家蹭饭。
　　姑妈一家跟本不会关心他是否有女朋友，更不会向他催婚，老汪当然知道他们关系一直紧张，宋玦如此说，旨在提醒老汪不要喧宾夺主，在众人面前扫了儿子的面子。
　　老汪明白，不再捉住他不放，把目光集中在儿子的女友身上，不时提醒儿子关照姑娘，又不停嘱咐姑娘多吃些。
　　宋玦坐在一旁忍不住笑，老汪常在他面前抱怨儿子，嫌弃他不求上进，工作也不好，哪哪都比不上宋玦这个有出息小子，可一旦碰上儿子的人生大事，依然还是开心的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闹哄哄的席面结束，老朋友们客气道别，宋玦待众人分分散去也上前与老汪话别，老汪却说什么也不让他走，一定要拉着他回家。
　　宋玦莫名其妙，这老头难不成喝多了？小声开口直言道，“汪叔，金成带女朋友回来是让您见未来儿媳的，我留着像什么话？”
　　“人多闹哄哄的，也没跟他们说上几句话，你得留下帮我看看，他们说得那些股票金融的，我听不懂。你在这，我不怕他们蒙我。”老汪也悄声回答。
　　宋玦苦笑，原来这老头还留着这份心思，可以是可以，但自己一个外人留着实在尴尬，也罢，让他安安心好了。
　　一行四口人又回了老汪家，坐在沙发两侧喝茶闲聊。
　　姑娘名叫李昕，跟汪金成是同事，两人相处半年有余，都觉得对方不错。汪金成已带姑娘见过自己妈妈几次，并称姑娘与未来婆婆相处得非常融洽，两人还一起逛街吃饭。
　　老汪询问姑娘是哪里人，父母的工作，家里还有什么成员，姑娘的属相身高，学历工作经历，未来对家庭和工作的规划等等。姑娘流利回答，大方得体，老汪很是高兴，笑个不停，不时眯着眼睛看儿子。那表情似乎是说没想到你小子能找到这么好的媳妇。
　　汪金成总是笑眼的看着姑娘，不时点头，插上句话，偶尔剥颗坚果递到她手上，时不时又帮她倒杯温热的茶水，两人在一瞥一睇间眉目传情，嘴角都勾着笑，连垂在额前的发丝都含着生动。
　　宋玦仔细观察两人，他们有种特别的，在长辈面前意欲遮掩爱意，却又禁不住在小事上炫耀的矛盾；他们都眉眼带笑谦恭温顺的应对长辈，却又下意识的做着些暧昧的动作。宋玦想，大概这就是年轻人的爱情吧，甜蜜隐私而又昭告天下。
　　聊得正热络，宋玦的电话响了起为，是夏琮玺。他忙告罪起身走向稍远的厨房去接听。
　　“琮玺？”宋玦接起来。
　　“喂，宋总吗？我是小夏啊！”夏琮玺的声音响起。
　　宋玦皱起眉，私下里夏琮玺从不会这样喊他，“呃夏主管有什么吩咐？”
　　“啊，是这样的，要问问您过年期间哪天有空，老赵……啊不是，是赵总想请您吃个便饭。”夏琮玺装模作样的声音响起。
　　“哪天都行啊！”宋玦顺口答道。
　　“啧”，夏琮玺突然冒出这么一声。
　　宋玦突生警觉，想起他表达过不太想自己上门的意愿，马上又答道：“那我——没空？”
　　话筒另一头的夏琮玺马上接道：“啊您没时间啊？呵呵是啊，过年都要陪陪家人嘛！你们要出去玩吗？哎呀你看真是不巧！”
　　宋玦这才明白过来，赵罡要请自己上门，夏琮玺却不希望他过去，自己无所谓的回答想必给夏琮玺带来了麻烦，于是他开始在电话里自导自演。
　　夏琮玺还没演完，电话旁就出现另一个声音道：“我来跟他讲。”
　　“你好小宋，我是赵罡！”赵罡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啊您好赵经理，我是宋玦。”
　　“你们年后又要回西南了，时间也赶，我想请你到家里来吃顿便饭，哪天有空啊？”赵罡开门见山。
　　“呃……”宋玦噎住了，夏琮玺刚才表达出不希望他来的愿望，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自己也不该拆他的台，于是接道：“我刚才还跟夏主管说，可能要跟家里人安排出门的行程。”
　　“噢，这样啊，哪天走哪天回来？”赵罡依然坚持。
　　“明天吧，打算明天一早出发，初……五回来。”他们初六飞西南，最晚回来的时间只能是初五了。
　　“那就初五吧，直接到我们家来，吃过晚饭在这住下，初六我让司机送你们一起到机场。”赵罡思虑着时间，一边想一边安排。
　　“呃好，那辛苦赵经理安排。”面对这么周到的安排，再不答应就是不给面子了。
　　“好的，那就初五见。”说罢赵罡主动挂断电话。
　　目前的状况让宋玦摸不着头脑，儿子不想他去，老子一定要见他，朋友而已，又不是见家长，瞧人家汪金成李昕两人，见未来公婆都这么痛快，也不知道夏琮玺焦虑个什么劲。
　　又坐了一会，宋玦无论如何都要辞行，说晚上还约了人，硬是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自己回了安河街。
　　路上，手机微信接连响起，宋玦却一直没看，中午喝了几杯，下午又提着精神一直陪老汪一家，这会他只想眯瞪一下。
　　微信很快停了下来，一路安静行驶，宋玦靠着头枕也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直到司机温声提醒，马上到安河街，宋玦才勉强坐直身体，摇着昏沉的脑袋清醒。
　　出租车慢慢停靠路边，打起双闪。宋玦付好钱正待起身，却一眼瞥见公寓大门口站着个黑色的球，缩着脖子不停抖抖擞擞的，形象颇为好笑。
　　“琮玺！”他喊了一声。
　　“黑球”一定向他跑来，“宋玦！你去哪了？你喝酒了？你怎么不回我微信？你还在生气吗？”
　　“我去探望一个长辈，中午喝了几杯，刚才在车上睡了一会儿，生什么气？”宋玦依次回答他的问题。
　　夏琮玺仔细打量他，末了嘀咕：“你一直不回微信，我以为你生气了。”
　　进了家，宋玦往他手边递来一杯水，“没有生气，不过挺不解的，你愿意聊聊吗？”
　　夏琮玺接过杯子，只看了他一眼目光就滑向一边。
　　宋玦轻轻一笑道：“没事，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