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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无望 ...

  •   初三最后的几个月,班级内没有人再骂他。

      因为每个人都在被自己的父母骂着考试,骂着写作业,骂着赶着今天的夕阳和明天的晨光跑。

      辛渔体育中考完的那天,他爸妈终于定下来离婚的日子,在他中考完之后。

      难为他们还要告知自己。

      辛渔发誓,今天下午的体考是他这么多年来考体育最用心的一次,却也是最发挥失常的一次。

      他跑一千的时候想到辛航了,还想到那些涂鸦在自己课桌上的侮辱,直到今天都没能完全擦干净的那些……

      他没调整好呼吸,差点跑死自己。

      -

      父母两个人和谐地围坐在家里的餐桌上,这是辛航走后第一次。

      辛渔坐下来之后屁股感觉像长了刺,这种诡异的气氛怎么让人怎么刺挠,于是憋不住先开口了:“你们终于……要离婚了?这事儿我知道了,但是你们不想让辛航知道吗?”

      “你哥那儿……”

      “我也不知道我哥在哪儿。”辛渔望着他逐渐年迈的父母,似乎为他们所做的决定不值,把辛航送走不值,因为他势必也要和辛航一起走的。

      这个家终究是走向了分崩离析。

      -

      他填志愿的时候没有告诉爸妈。其实应该要说的,而父母好像也并没有关注这回事。

      他填了省重点,也填了它附近的学校,即便考不上,只要能去离辛航近一些的地方就好。

      很快,他坐在一个陌生的学校的考场里。

      这一次他没有再那么紧张了,有了远行的经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自己考不上,可再考不上都不能失去和辛航并肩的机会,即使这是很难做到的一件事。为了他哥,他也要尽自己的最大能力。

      两天的考试结束,他以为自己的紧张得到了缓解,可是接踵而来的是更铺天盖地的焦虑。

      -

      那天下午,只有他妈一个人回来了。辛渔提前做好了饭,可自己都没心情吃。

      他妈说,他爸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二天拿到的录取通知书不是辛航的学校,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因为这份通知书并没有花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送达南理镇。

      他再怎样努力,他和他哥之间的差距也不是两个月、三年的时光就能填补的。

      -

      南理的夏实在长,头都晒昏了。

      以前有他哥的校服帮他遮阳,现在他自己的一只手盖不住他内心的慌张。

      辛渔想哭,可是眼泪都流不出来。

      他倒在南理镇最高的山头上,薄薄的T恤被火热的风卷起来,宽宽松松的裤子似乎也疲惫地搭在他的腿上。

      相思树的一大片树荫贴上树下少年的皮肤,阳光从树叶的缝隙漏下去,掉在闭上眼睛就不愿再醒的辛渔的脸上。

      一阵又一阵的风忘掉双重的压力,只有悠长的夏天知道,在每个短暂的夏日中他是多么遗憾又多么痛苦。

      -

      辛渔就不该相信自己,也不该相信那虚无缥缈的誓言。三年了,整整三年辛航都没有回南理。

      他早早地发誓再也不相信辛航说的话,可当那封信拿在他手上的时候,新的希望和灵魂占据了脑子,一切都可以不管,他又似乎变成了那个他哥哄着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南理镇小霸王。

      是辛航写的信,他的字变得更成熟也更有力了。因为初中三年辛渔用的都是他哥留下的笔记,所以很快就认出了他的笔迹。

      纸上只有两个地址和一串号码,辛渔搜过无数遍的那一个是辛航读的省重点高中,另一个地址……则是东林省的重点大学。

      原来这一年,辛航已经要读大学了。

      同学家的电脑亮着蓝光,而辛渔眼中似乎已经倒映出辛航身处的广阔的世界。

      也原来,他并没有抛弃自己。

      辛航还记得回家的路,辛航还记得自己是他的哥哥。

      这比什么都让他要高兴。

      他高兴得抽泣,狂奔而去。

      急匆匆的喘气里都是浑浊的热,却没看到母亲背过他那声无奈的叹息。

      -

      走到镇上的邮局,辛渔准备将自己精心准备的一百多封信全寄给他哥,可刚要把信封投进邮筒时手却硬生生停住了。

      他想起他哥的信中除了两个地址以外,并没有留下别的信息,是不是不想自己去打扰他的生活。

      万一他哥不认识他的字怎么办。以前写的信都太幼稚了,他哥会不会觉得收到这些没面子……

      这样多的顾虑在一瞬间涌上来,脑子堵堵的。

      那些信终究只是和手表装在一起被他带去了新的学校,没能寄出。

      -

      坐上真正离开南理的火车时,辛渔忍不住地想。

      三年前辛航也是这样看着飞逝的风景的吗?他会感到悲伤吗?他走的时候带了那么多东西,也没有人帮他搬,自己怎么搬得动呢?

      或许他也吃了很多苦、他也哭过,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一觉醒来还离目的地很远,乘务员刚好打开了车上的显示屏,辛渔忍不住看了看那上面的地图。

      他知道东林省,那离他半年前自己坐火车去的碧水市很远,东林要更大更繁华。

      这么一看南理镇根本不值一提,地图上那么小的一个点,和大城市简直就是相形见绌。

      辛渔和辛航相比,或许差得也是这样多吧。

      -

      他实在太累了,合上眼睛就睡得很沉。

      梦里滚过太多纷乱的画面,辛渔简单地可以将它们分为有辛航的和没有辛航的,大部分是有的。

      梦的最后一部分,他看到那个小卖部、那个不大也不圆的花圃、那棵歪脖子的巨大榕树、家门口他哥那辆本已经废弃的又被他翻新的单车、原本是他哥的但早已是属于他的房间……

      还有拭着眼泪向他挥手的日渐苍老的母亲。

      ……

      最后那个画面停在他哥临走那晚他装睡,眯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那颗辛航的眼泪。

      后来辛渔没有一刻停过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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