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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危机 ...

  •   钟丽丽为什么赖在医院时延周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钟丽丽不对劲。

      有好几次,父子俩从家里匆匆赶来的时候,都会看见钟丽丽都徘徊在时芝英床头,有时候在给她喂水,有时候在整理被子,或者干脆就是单纯的在旁边坐着,时不时地探头查看一下,好像时刻都在准备着她睡醒。

      一次两次,还可以理解为同在一个病房的相互照应,但是钟丽丽对时芝英的关注明显超过了正常的范畴。

      而且每次,时延周总能感受到身后那暗戳戳飘来的眼神,如果回头一定能看到探头探脑的钟丽丽。有时候周向北也发现了这目光,一旦两人目光对视,她就遮遮掩掩的笑笑眼神飘走,赶紧低下头去折那一堆已经折了几遍的衣服,一副忙碌的样子,欲盖弥彰。

      就比如现在,她的视线又假装不经意地飘了过来,只不过周向北正背对着她给时芝英喂水,对她的注视毫无察觉,只有时延周冷眼旁观。

      周向北忙完,就从床底抽出脸盆去接水,他腰都没来得及直起来,一旁潜伏良久的钟丽丽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自己的水盆冲了上来。

      “周哥给我吧,我正好也要去水房,捎带手的事儿,省的你还多跑一趟。”丝滑的把周向北给“截胡”了。

      她几乎是抢过水盆,完全不给周向北拒绝的余地,边说边往外走。

      “这多不好意思,平时就已经够麻烦你的了,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周向北有点蒙,反应过来连忙上去抢,两个人就这么推推搡搡的一路纠缠着出去。

      时延周搞不懂这奇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钟丽丽肯定没安好心。

      这一样的感觉在看到他们一起有说有笑的回来之后更加强烈了。也许是献殷勤不成,钟丽丽放下水盆又去抢周向北手上的毛巾,争着要给时芝英擦脸,两个人又是一番拉扯,直到周向北腰间的BB机忽然响了起来,一个走神儿的功夫,钟丽丽就把毛巾拿到手上,麻利的浸湿了开始替时芝英擦脸,边忙边跟他说话:

      “大哥你快忙你的,姐这儿我照顾就行,我闲着也是闲着。”

      她低着头,不时地抬头瞥一眼他,看他还站在那儿又马上红着脸把头重新低回去,摆出一副认真干活儿的样子。

      时延周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就是这个熟悉的眼神!在他妈妈生病住院的那年,隔壁涤纶厂的王大娘就时不时地往他们家领各种各样的女人,她们看周向北的眼神就是这样,都是这么红着脸、扭捏的欲语还休的样子,甚至也有那么一两个硬要留在他们家给他们洗衣做饭的,那上赶着的热乎劲儿就和现在的钟丽丽一模一样。

      这下所有的不对劲终于在他的脑海里一一串联起来,看到他们进来就刻意起来的动作,在周向北面前的过分殷勤,躲闪的眼神和扭捏的神情,一下子就说的通了。

      钟丽丽根本就不是在关注时芝英,她的目标一直都是周向北!

      想明白这些,他又看向周向北,当初那些女人无一例外被周向北冷冰冰的“请”走了,因此还彻底得罪了王大娘,收获了对方无数白眼以及不识抬举的谩骂。现在嘛,时延周看着他皱着眉头掐断了滴滴作响的BB机,也没有去复机,干脆站在一边和她闲聊起来,好像对钟丽丽的殷勤感受良好,就那么推让几下就半推半就的接受了,一点没有之前的决绝。

      这暧昧的态度让他不快,他冷冷的看了眼周向北,忍不住舔了舔牙齿。那颗本就松动的牙齿晃动的更加厉害了,让他不禁斜了眼旁边的罪魁祸首。

      小小的房间暗流涌动,只有钟生生满心满眼只有手上的煎饼。不知道已经啃了多久,小小一块煎饼上满是牙印,为了咬下一口她整个身体都后仰着,两只手向前努力撕扯,因为用力而失去平衡,坐在床上左摇右摆像一只不倒翁。

      她对食物好像有种异乎寻常的热情,每次见到她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吃东西,有时候是一颗鸡蛋,有时候是一块馒头,今天是一截儿煎饼,不管多简单的食物,她都吃出人间美味的感觉。

      终于咬下一块,还因为用力过猛差点躺下,摇摇晃晃的用手撑住,刚坐稳就被时延周冷冰冰的眼神吓在原地,一口煎饼噎在嘴里不上不下,不停打嗝儿,满头的小炸毛也跟着一颠一颠的,像一颗发疯的蒲公英。

      “哎呀你慢点儿吃嘛,又没人跟你抢。”钟丽丽终于舍得从周向北那里转回来,一边拍拍她一边数落。

      钟生生却还只是地眨眨眼睛看着他,好像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吓自己,想了半天不确定地伸手把那块占满口水的煎饼朝他递了递,好像在说,你要吃吗?

      她还挺大方。

      时延周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她们母子两个根本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他提醒自己不要被钟生生呆头呆脑的样子骗了,忘了上次的“血光之灾”。

      他转回头来,心情也重新沉了下来。

      其实不管是心怀不轨的钟丽丽,还是暧昧不清的周向北,如果这些让他烦心的话,那么真正让他担心的,是时芝英。

      时延周能清晰的感觉到,现在的妈妈很不一样。不是病情上的不一样,而是,,一种精神上的倦怠。

      那个即使进手术室都要梳好一头长发的时芝英,现在的头发剪短了,乱糟糟的贴在额头上,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了,这是以前绝对不会出现的。以前不管病情多么严重,她的手边总会放一把梳子,她的长发永远蓬松,整洁的编在脑后,不管脸色多么憔悴,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笑的,好像她只是生了一场感冒,只要病好了,随时都能重新回到讲台上,再做那个温柔优雅的时老师。

      那时的她也绝不会让自己任人摆布,她拒绝一切护理,所以一路以来周向北即使再累也随着她的脾气没有请过护工,必要的时候也是他一个人照顾。而现在,她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里任由钟丽丽随意替她擦洗身体,不在意身边的人,也不在意敞开的帘子,不在意一切。

      这种不在意比任何一次病危通知都让时延周感到害怕。

      他希甚至幻想芝英能睁开眼睛,干脆和周向北发一通脾气然后把钟丽丽直接赶走,好过像现在这样,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然而她只是闭着眼,什么反应也没有。

      时延周决定做点儿什么。

      周向北也感觉到了不对劲,那就是这几天不管自己在干什么,总能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就比如现在,他正在灶台上忙活着,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一回头,就对上时延周审视的目光,冷冰冰的,看得他背后发毛。只是每次不等他开口,对方就有若无其事的走开了,搞得好像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他想应该和时延周谈一谈。于是时延周一从卧室走出来,就看见了沙发上咧着张嘴一脸尬笑的周向北。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愣了愣,气氛有点尴尬,周向北想说点什么,一时又卡壳说不出口,父子俩实在有些生疏。

      时芝英还没有生病的时候,他一心证明给大家看她没有选错人,铆足了劲赚钱天天在外面跑,在家的时间本来就少,陪孩子的时间就更少了;时芝英生病之后,他又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妻子身上,为了治病更是全国各地的跑,更是顾不上孩子了。可以说,在时延周六年的人生里,周向北这个爸爸几乎完全是缺席的。以至于现在,他想谈心,都无从谈起。

      对此,周向北是有些愧疚的,尤其是这几个月来他们难得的没有在外面奔波,第一次像一个正常的一家三口一样生活在一起,他才切实的发现,他的儿子已经独立的不像个六岁的孩子,他一个人洗脸一个人穿衣服一个人上学甚至一个人也能给自己做饭,自己照顾自己好像并不怎么需要他。他开始尝试学习做一个爸爸,只是这努力没能维持多久,时芝英一病,他就又把这一切抛之脑后了。

      时延周似乎对他的热情并不买账,一脸冷漠地转身钻进了主卧。周向北笑容僵在脸上,错失了对话的机会,不甘心的跟了上去。走过去倚在门框上,和儿子保持着社交安全距离,也给自己一些重新开口的勇气。

      他看着时延周背着身站在梳妆台前,不知道再往包里装什么东西。故作轻松地咳了一声,吸引他的注意:

      “带什么呢?要不我帮你找找?”

      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心虚,常年不在家,这个家里的东西恐怕自己还不如儿子熟悉。

      时延周回头扫了他一眼,神情淡淡的掏出本书随手晃了晃,没有说话。

      周向北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此时也已经完全泄了气,再也找不出话题。好在时延周也收拾好了,他看着他装的鼓鼓囊囊的书包,都没在说话。

      两个人默契的上车、骑车,重新陷入了沉默,把父子间冰消雪融的时机留给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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