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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误会(二) ...

  •   东西收进去,把门一关,时延周赶紧向医院追。

      “你为什么要管坏蛋叫爷爷?”钟生生的红薯干啃完了,她的嘴又闲下来,开始十万个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当月富?月富是什么?当月富比当爹好吗?月富很富是不是?你是月富吗?我也能当月富吗?”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好像只要时延周不回答,就要无穷无尽地问下去。

      “岳父是老婆的爸爸。”忍无可忍的时延周猛然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长长的叹了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地回答,然后继续面无表情的拉着她往楼下走,心里烦着爷爷不知道会不会已经在医院闹开了。

      “爸爸的爸爸是爷爷,妈妈的爸爸是姥爷。”钟生生掰着手指头念口诀,动用她不大灵光的脑瓜:

      “妈妈的爸爸叫姥爷!你叫错了。”

      “因为我和妈妈姓,所以妈妈的爸爸叫爷爷。”时延周觉得和钟生生解释入赘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他选了一个简单的解释,没有任何新概念,简单粗暴。但是钟生生要问为什么是不需要什么条件的,她会自己创造。

      “你为什么跟妈妈姓?”她问。

      时延周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反问她:“你为什么也跟妈妈姓?”

      钟生生不知道,钟生生开始思考,好像她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

      时延周也没有等她回答,也许她的爸爸是世界上另一个赘婿呢,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回头问:“你的爸爸呢?”

      住在医院几乎快一个月了,他从来没见过钟生生的爸爸,钟丽丽也从来没有提过。

      “我爸爸去给我买好吃的去了。”钟生生开朗的回答。

      时延周觉得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钟生生是不会给他什么靠谱的答案的,她这个人就很不靠谱,搞不好是生病把脑子搞坏掉了。

      “你生了什么病?”他忽然很好奇,好像除了第一次见面护士给她打了一针之外,钟生生一一直都是生龙活虎的,哪有病人的样子。

      “我没生病啊。”钟生生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住院?”

      “哦,,,我好想有点坏掉了,因为我不听话,就坏掉了。”

      “那你哪里坏掉了?”

      “嗯,,这里!”钟生生皱着眉思考了半天,然后犹豫地指了指手背。“这里也坏了!”过了会儿又指了指脚背,“还有屁股也坏了。”她拍了拍屁股,心有余悸的样子。

      “还有这里也坏了。”最后她指指脑袋。

      果然是脑子坏掉了,时延周想,就算原来不坏也给打药打坏了,看着她把全身上下所有打过针的地方指了一遍,他终于放弃了能从她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拉着她继续往楼下跑。

      跑到楼下的时候,钟生生恍然大悟,她大喊:“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时延周回头看,以为她终于想起来自己生了什么病。

      “我为什么要跟妈妈姓啊!因为我长大了,妈妈发现我是女孩子,女孩子就要跟妈妈一起姓,男孩子才跟爸爸姓呢,你又不是女孩子,你为什么跟妈妈姓?”她像领悟了什么宇宙真理,一脸骄傲地看着他。

      时延周为自己特意停下来聆听这番大论感到荒唐。他深吸了一口气:

      “首先,不需要你长大才发现你是女孩儿,而且,”他上上下下看了看钟生生,男孩子的头发,男孩子的衣服,男孩子的长相,绝望道:

      “而且你也不是女孩子。”

      “我是女孩子 !”钟生生生气了,愤怒的挥着小拳头。

      时延周不想继续跟她纠缠,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院子里,一群刚放了暑假的小孩儿聚在合欢树的阴凉里斗叶梗,看到两人经过,吵闹的人群安静下来,所有人目送着他们经过。

      没人和他打招呼,这里没有他的朋友。

      时延周是这个院子里一个异类,应该说,他们一家都是小院的异类。

      在这个找工作稳定至上的小县城,家属院这种教师聚集地更是把编制鄙视发挥到了极致,尤其是女老师,本来就是小县城找对象的“香饽饽”,那更是一个比一个挑。结婚对象不是本校同事,就是政府人员,再不济也得是隔壁涤纶厂这种国企铁饭碗。偏偏就时芝英找了个周向北。像赵伟霞这种银行合同工尚且不受待见,更何况周向北这种自己给自己打工的个体户,不管他是多能赚钱,说出去始终不好听,说好听点是自己当老板,难听点和街上游手好闲的“盲流子”没什么区别。

      光是没有正式工作这一条就已经是无可逾越的鸿沟了,更何况,他还是入赘,在这个民风闭塞的小县城,赘婿向来是让人看不起的,要不是谁家实在穷的揭不开锅了是不会走这条路的。如果说入赘尚且说的过去,毕竟他在条件上差的太多,就是找个媳妇都难,更别说配时老师了。可人家招上门女婿都是找个知根知底的老实人,偏偏他还是个来历不明的外地人,父母亲朋一概不知,这哪一条都是让丈母娘眼前一黑又一黑的程度。

      所以当初两人结婚的时候,大家想破了脑袋也没闹明白,作为学校里最漂亮的女老师,追她的人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哪个不是青年才俊,怎么就选了周向北呢?除了人长得俊朗点儿,好看又不能当饭吃,会赚钱了点儿,钱能当饭吃,但是朝不保夕的没个准儿,怎么看怎么替她亏得慌。

      最后一致结论,还是家里没有娘,一个光杆儿老爹不管事儿,没人替她谋算,被人家花言巧语给骗了。

      这还真冤枉了武老三。闺女要招个上门女婿,他是第一个最不乐意的人。

      武老三其实叫武三,他娘一共生了五个孩子,他排行第三,在那个饥荒年代总共就活了他这么一个,贱名好养活,爹娘还在的时候他就叫三儿,长到三岁没了妈五岁又没了爸,一家七口剩他一个,亲戚都说他命硬,没人愿意收留他,五岁的孩子就这么东尝一口西吃一顿的吃百家饭把自己养大了,长到十来岁就跟着人家出海,从此就过上了漂在海上的生活,那个时候人家都就他武三了。

      这一漂就是半辈子,他孑然一身,身边又没有父母兄弟帮衬,晃荡到三十好几还是光棍儿一条,还是带他上船的大哥给他介绍了自己村里一个姑娘,姑娘身体不好腿脚也不方便,父母不愿意嫁出去受苦,就养在家里到三十多,成了老姑娘。现在父母也不在了只剩她一个,家里尚有两间瓦房,想招个上门女婿去顶立门户。

      武三一个人无牵无挂的没有什么顾虑,就在三十多岁上成了家,只想老来相互有个伴儿,老婆身体不好,本来对孩子没有指望,没想到年近四十却得了个闺女,已经算意外之喜。从此武三也算有了奔头,老婆在家里照看孩子和家,他继续出海做他的海员,虽然常年不着家,但是海员赚钱多,养活一家三口日子也算安稳。

      谁知道好日子没过几年,老婆一病又去了,扔下个不到十岁的闺女和他相依为命,好在闺女已经懂事儿了,不大用他操心,他也就不再出海,平时收收附近渔民的咸鱼海货走街串巷的去周围村镇叫卖,就这么总算把闺女拉扯大了,武三也变成了武老三。

      人人都说武老三生了个好闺女,他自己也这么觉得。别看他自己长得呜呜渣渣的,闺女倒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从小就没了妈,不大点个孩子事事不用他操心,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说,学校里成绩也好,长大了不论是长相人品还是工作,都没得挑,就是有一点儿,倔,这点儿倒是随了他。

      他心里多少知道闺女非要招上门女婿多半是为了他,但他不领这份情。好好儿的闺女干嘛受这份委屈,他有手有脚的又不指望谁来养活,更不指望谁给他传宗接代,闺女本来也都不随自己姓。再说谁家好小伙子愿意给人家当上门女婿。他劝了,但是劝不动;时芝英自己选了周向北,他不乐意,但也没办法。

      倔了一辈子的老头儿最后也倔不过自己闺女。

      他气不顺,对周向北这个女婿也没个好脸色,放着女儿女婿给自己准备的房间不住,犟着不愿意过来,还回村子守着那两间老房子自己过。

      父女俩赌着这口气,谁也不愿意低头,直到时芝英病了,一病就那么重,多大的恩怨也都放下了。

      好在女婿还算有良心,好歹没做出抛妻弃子的事出来,还算个男人。两个人常年在外求医,他就只好过来照顾小孙子。

      人是来了,可他在城里住的不痛快。

      他一个人独惯了,平日看的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就是乡下望不到头的场院,城里的房子建的拘束,四四方方的像个火柴盒儿,住在里头闷得慌;城里的人也不敞亮,说话都轻声细语蚊子哼哼似的,听也听不清,他觉得憋屈。每天蹲在楼上就像在坐牢,下楼来也见不着人,他唬着脸往楼梯口一站,像尊活阎王,大人小孩儿都躲着他走,没人敢跟他搭话。

      关于带孩子,那他更是一窍不通。虽说养了一个姑娘,但是从小到大也没让他插手,他自己又是打小摸爬滚打泥堆里滚大的,在武老三的脑子里,孩子就跟路边的野草、地里的庄稼没什么两样,给吃给喝,迎风就长。

      他在小院儿里独来独往,连带着时延周也无人靠近,一方面是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没人敢靠近,另一方面是,他们在小院里住的也少。

      武老三惦记着家里的场院,还有一院子的鸡鸭鹅狗,隔几天就要回去看一趟,连带着时延周的幼儿园也上的断断续续,十天里缺席的得有八天,自然很难和孩子们熟起来。

      对于院子里的孩子们来说,时延周的家成了一块神秘的禁地,因为无人敢踏足而产生了无数的传说,传的最多的是那里塞满各种奇珍异宝,怪老头每天晚上都会变成怪兽把每一个试图靠近的小孩儿吃进肚子里,故事越传越邪乎,连住在里面的时延周本人,也跟着故事变得神秘起来。

      久而久之,时延周也习惯了,他像一个大人一样生活,独来独往,自己照顾自己。

      “周周带他的新弟弟回家啦!”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时延周没理,拉着钟生生径直走了过去,钟生生却很不乐意,她生气的挥着拳头朝身后大声抗议道:

      “是妹妹!”

      身后又爆发出一阵哄笑。

      还想继续争辩的钟生生扭着身子被拽的一个趔趄,左脚别右脚晃晃悠悠的小跑了几步,消失在了孩子们的视线里。

      另一边医院里正闹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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