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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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日孙悟空离开之后，并没有直接回花果山。
他心里乱得很。
那日的梦魇依旧横亘在他心中，让他想不明白。
梦里，他要和一个和尚去西天取经，再之后，他被封佛，可为什么，他的花果山还是被屠尽了呢？
难道这整条西行路，不过是个骗局吗？
但见到了玄奘，让他更想不透了。
梦里的和尚絮絮叨叨，满口我佛慈悲，在他被封为斗战胜佛之后，一直在劝他回灵山做佛，不让他回花果山自在。
但玄奘显然不是这样的性子。
他甚至还给猴子猴孙们包了沉甸甸的莲花糖。
难道是这西行一路改变了玄奘吗？
可他分明从玄奘的眼神中看了和他曾经一样的......不听话。
一边想着，一边也快到花果山了。
孙悟空这辈子没体会过什么叫“近乡情怯”，现在却明白了。
500年前，他上去闹，就是要让大家看看，他们做妖的、做猴的，也能打出一片天地。
可代价是猴子猴孙们死的死、伤的伤。
甚至，也没闹出个什么名堂。
他还得完成西行之路，才能混上个神佛的地位。
现在的他虽然十分想念猴崽子们，可有些没脸见他们。
也不知道他们想不想自己？
孙悟空思来想去，停了停筋斗云，转身去了与花果山相邻的东洋大海。
水瞬间分开两道，露出个水晶宫来。
东海龙王像是早有准备似的，直接让龙子龙孙把孙悟空带到了宫里坐下。
先是一盘盘的美食美酒，又是一樽樽玉液琼浆，孙悟空吃了半晌，兴趣恹恹，觉得没有莲花糖有滋味。
他举着杯子呆了半晌，龙王以为他要给自己敬酒，赶忙道：“大圣，失贺失贺！”
孙悟空将酒一饮而尽，反问：“贺什么？”
龙王一愣。
当然是贺你傍上了佛祖，马上就要成佛了啊。
孙悟空撇嘴：“上西方拜佛，再皈依沙门......俺老孙斗了半天，又斗成和尚了。”
龙王脱口而出：“这不更是可贺？修成正果、改邪......”
孙悟空也没抓龙王的话柄，十分突兀地转移话题：“老泥鳅，你近来可好？”
龙王摆摆手：“我们能有这一方天地生活就够了，哪敢说好不好。”
孙悟空抬眼望去，只见龙宫里的龙、蟹、虾都少了许多，又问：“百年不见，你这龙宫萧条了许多。”
龙王答道：“前日里南海菩萨来，说附近有妖物横行，让我的儿子带队出征，听说已经要凯旋了。”
“哦？可是事情不大？”
“哪有！”龙王换上骄傲的语气，“那鲸妖凶得很，兵将损失了几百号，最后还是靠我的三儿子盲了一只眼才把它驯服。”
孙悟空没答话。
他忽然明白了。
就算他封了斗战胜佛，上头允许他回花果山，恐怕这辈子也得和老龙王一样，让猴子猴孙们替那帮成天在灵山上开会的人处理这种事。
他的猴子猴孙们别说是盲一只眼了，就算掉了根汗毛他都心疼的不行。
龙王虽不知道齐天大圣在具体想什么，但也猜到了一二，又说道：“如今是西方当兴，能为祂们做事，也是一条生路。”
孙悟空看向龙王：“也是？还有旁的？”
“大圣，你若继续修行，必成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妖仙，”龙王手捻长须，“可灵山上那几位，都是独一无二。这天道，就是独一无二的那几位定的。你的独一无二，可能抵抗那一群独一无二？”
孙悟空心里咯噔一下。
他单打独斗惯了，一心想着自己去把天捅破，竟忘了这一层。
龙王见大圣若有所思，又趁热打铁道：“他们是一方势力，大圣若想，也能成一方势力。”
孙悟空忽然懂了。
就算他成了佛，那些佛也没把他当人看，始终他是在他们之外的。
所以才觉得他不可控，所以才要剿灭他。
虽然......他确实是不可控。
但若想扭转这命运，他得有自己的势力，得有佛把他当自己人看。
先保住了猴子猴孙们的命，他再想怎么把这天道变成自己说了算。
如今，他就有这么一个人选。
虽然他还很弱，但底色不坏，天赋又怪，假以时日，不愁成不了气候。
大圣真心实意表达感谢：“老泥鳅，俺老孙知道该怎么做了。”
龙王见大圣喜笑颜开，心中的巨石也落了地：“那就好，大圣，我们龙族......”
“不必多言，”大圣连龙王的话都没听完，“□□！”
龙王：“啊？”
你找谁去了？
我还在这儿呢！
只听得大圣腾云驾雾即将消失在远处的时候，又回头抛了句话：“下次见面，不必叫俺老孙大圣了，叫俺孙行者便是！”
龙王扯着嗓子喊：“对了，大圣，我西海三妹家的孩子之前闯了祸，还望你帮衬一二，麻——烦——啦——”
......
今日。
大圣手刃了身本忧之后，意犹未尽，他轻轻几步，追上了那五位作鸟兽散的劫匪。
动作干净利落。
在最后一片枫叶掉落在池塘之前，整个地界已经没有了生气。
只剩下玄奘、大圣和六具尸体留在原地。
还有，满地的血。
玄奘还处在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大圣却已经走到了他跟前。
“和尚，”孙悟空说道，“往后站站，别让这脏血把你的袈裟弄污了。”
玄奘回神，看到孙悟空满脸血污，下意识抬手帮他擦拭。
但孙悟空却轻轻躲开，在一旁的池塘里洗了个干净。
玄奘才想起来问道：“你怎得不让我亲自动手......你可知他们是我的杀父仇人？”
孙悟空想说，如果你在这儿杀了人，定会被西方那几位抓住把柄，成佛之路难了几倍不说，还得时刻战战兢兢，到时候就真成傀儡了。
而他自己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也明白就算自己成佛了也没什么好下场。
不如干点让自己痛快的事。
但最后，他只是说：“俺老孙看你那一击要不了这憨匪的命，还容易把烧火棍弄折了，就替你动手了。”
玄奘虽然还没完全回过神，但也不傻，知道大圣就是个说辞，却也不想深究。
孙悟空又开始转移话题：“和尚，他们死了，你可心安了？”
玄奘想了想，摇头：“杀了他们，我父亲也不会回来了。大圣，杀人是什么感觉？”
孙悟空笑笑：“没什么感觉。”
但其实挺爽的，不过他不敢告诉玄奘，怕玄奘走上一条奇怪的道路。
玄奘垂眸：“好吧。”
他刚刚确实很想杀人，也不知道是为何。
就像是他本来就该如此凶狠似的。
他在心中念了几遍《心经》，方才把这股没来由的杀意压制下去。
寅将军这时候方才从玄奘体内出来。
他刚刚也感受到了一股很强大的力量，甚至让他有些畏惧。
但此刻看到大圣归来，他还是有些惊讶：“大圣，你竟然真的回来了啊！”
孙悟空：“你这白毛呆猫是哪里来的浑话？俺老孙答应了，当然回来！”
寅将军挠挠头：“好叭。”他看了看玄奘，试探道：“我们继续赶路吧？”
玄奘收敛神思，颔首：“走吧。”
待迈出一步，他一回头，又看到满地的尸体，顿了顿。
他要不要帮忙把这些尸体收拾了？
这可是他杀父仇人的尸体，可他们也是人。
孙悟空见这和尚又开始优柔寡断的纠结，推了他几步：“和尚，甭管了，放这里，山林里的老虎、秃鹫还能饱餐一顿，埋进土里，只便宜了蛆虫了。”
玄奘一步一回头，终于听劝作罢。
......
再之后的路，他们走的很慢。
孙悟空觉得老叫玄奘为“和尚”，到底是不太像话，于是改口叫“法师”。
叫着叫着莫名觉得玄奘拿着那粉色法杖，确实像个会做法的大师，于是叫的愈发心安理得。
他也不让玄奘再唤他师父，于是玄奘便称他为“行者”，他也十分受用。
一路上，孙悟空就一直在教玄奘太极的章法，玄奘非常赞同他说的，这身法和体力是所有行为的根基，所以日日苦练，不曾倦怠。
甚至，他还收回了斑斑，徒步前进，就为了锻炼。
孙悟空看着他这份心劲儿，心道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行径数日，已然到了寒冬腊月，朔风凛凛，越向西走，越是悬崖峭壁，崎岖不堪的山路，但二人都走得十分尽兴。
苦了南海菩萨。
她在鹰愁涧等了好久。
但其实，来鹰愁涧之前，祂在东海也等了很久。
按照祂的设想，那六个盗匪出现之后，应该是悟空杀的，然后玄奘对悟空这做法感到不满，絮絮叨叨把悟空气跑。
悟空去到东海，被她提前安排好的老龙王劝一遍，再被自己劝一遍，这才觉得帮玄奘西行，自己也要进正道。
然后，祂再把紧箍咒给唐僧，让他能管住悟空，这就行了。
可祂还没到东海，孙悟空就已经走了。
如今祂来了鹰愁涧，这二人又是就等不到。
怎么这脚程快快慢慢的？
菩萨问木吒：“你那天在那六个人那里，都看到什么了？”
木吒甩甩脑袋顶上的土：“师尊，我什么也没看到，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
菩萨：“好吧。”
正想着，祂朝思暮想的人也到了。
......
玄奘和孙行者慢悠悠走着，忽然听见了水声。
“行者，”玄奘现在耳聪目明，“哪里来的水声？”
孙行者道：“此地唤作蛇盘山鹰愁涧，正好可以歇歇脚。”
二人走到涧边，玄奘好奇这水清澈，刚要探身去看，孙悟空却闻到了一阵熟悉但又有些奇怪的气息。
二人各自动着心思，忽然听到“嗷呜”一声。
一条龙从涧底飞了出来，周身银白，身姿威严，看着就厉害。
玄奘看呆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龙。
敖烈看着终于到这儿的家伙，腹诽这中两条腿儿的玩意儿走得真慢，他都等饿了。
按照菩萨的指示，他应该把他们的坐骑吃了。
但他左看右看，这俩玩意儿都只有两条腿，也不见有四条腿儿的东西。
敖烈细细思索了半晌，然后张开大口，朝着这两个人中比较不像人的那个家伙咬了一口。
当——
碎裂声响彻山谷。
敖烈看着自己的掉落的尖牙，当时就疼哭了，他用小龙爪捂着嘴，另一只小龙爪指着他那毫发未损的铁脑袋，嚎道：“你......你赔我牙来！”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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