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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曲折的跑道 ...


  •   自从跟雨飞相处的时间长了,我常常会梦回地下。那个曾经冷酷无情的霈,现在的生活,是她努力复活想要的吗?我看着迅速将配料表上手,两天已经可以做完菜单成品的雨飞,不免越觉得泄气。她一直,都有着发光的资本啊,天赋和努力,让她一直做到自己想要的。
      那些个曾经,都过去了。生而为人,我们有这个社会需要适应的规则。
      我本以为和雨飞成为同事后,我们的关系会保持至此。
      直到那帮混混,重新出现在咖啡店。

      这一战,毫无疑问又是雨飞获得胜利,只是狭窄的空间限制了她的发挥。因为店里有所损失,店长没法再留我们两个,只得双双失业。而混混们的找茬,再次坐实了我们是受害者的身份。雨飞因为不是学生,以社会人士的身份正式对他们提起诉讼,这一次,可不是拘留这么简单。
      “其实,你当时可以不用帮我的。”我和雨飞在更衣室摘下咖啡店的围裙,见她要走,只得叫停她。“……你说巷子那次?”雨飞转过身来,我看着她的眼睛,冷酷的眸子自带气场。不管我做了多少次心理建设,她给我的压迫,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
      “女性,一向是社会中公认的弱者,若再不团结互助,再无人为我们发声。”

      我一路想着这句话,想起雨飞在店里经常的沉默寡言,再想起初次见面她对感情的快刀斩乱麻,不免猜测起她的情况,是否还如同那次所见。毕竟自往生战后,我们的初始设定都发生了变化——
      霹仍然是不知名的小模特,用通告费供自己和妹妹的上学费用,而经过了巷子大战,微微的妹妹微言的志愿从考古变成了法学,立志成为一名用法律保护自己的女法官。用这场意外,打响了自己在学校的名号,得到了舆论的集中后,暗算微微的对手所要面对的,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两只小白兔。
      泠的Lucky仍然是十七岁的高龄,但却已经不是阿竹一个人的小天使。阿竹因为流浪狗志愿协会交到了不少好朋友,Lucky也作为协会的吉祥物受到人们的关注与照顾。阿竹从小因为孤独和沉默产生的防御与逃避,最终被善意融化,让阿竹最终长出了感受世界的心。
      桫的故事平平无奇,似乎是为了补偿上辈子无法走路的遗憾,白栩的精力旺盛得让父母头疼,自小参加体校,一路拿奖牌披荆斩棘地进入大学。常常与和精力成正比的食欲作斗争的白栩,也有着穿不上小裙子的烦恼。她常常说,总感觉身体里有着一团火,让她不能停止去感受奔跑的速度。
      我的朋友们,都得偿所愿了。
      那霈呢,她曾经为了从小到大陪伴在身边的人而复活,而现在,他们一拍两散。雨飞的轨迹,又会怎么走呢?

      我看着加上微信后看不见朋友圈的雨飞,正考虑着用什么话题来进行第一次对话,对话框却率先发出了邀请。
      “周日有个兼职交流会,你要来吗?”
      我拉上阿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准确地找到了一角孤岛。“这里!……这是阿竹,我舍友。”雨飞朝阿竹点点头,将手里的传单给我,“这几个,还不错,你可以试试。”
      等雨飞走远,阿竹跟我耳语,“我怎么感觉,我有点怕她啊?”
      我心想,谁不怕呢,你毕竟不是第一次挨她揍了。

      在几次交流后,我终于了解雨飞的情况。
      在孤儿院长大的雨飞因为长得瘦小,从小经常受大个子的欺负,上学之后主动请缨学习拳击和剑术。在问题少年再次来犯时,雨飞终于正面回击,但因为这场“斗殴”,毫无背景的雨飞最终被学校劝退,几经波折,雨飞选择在成年之际结束学业,进入社会。从小熟悉的剑术馆的老板见雨飞有些难处,便让她做剑术老师,以此谋生。
      至于那个在她回忆里的人,叫陈洛,是孤儿院里的病秧子,多得雨飞照顾,也才跌跌撞撞长大,和雨飞不同,他在机械上特别有天赋,顺利地考进了大学。而变数,就是大学新生见面会。聚餐中,有个学长喝醉了对女服务员动手动脚,陈洛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出手相助,因此看见女服务员脖子上那个熟悉的项链,和自己的是一对。
      在雨飞发烧起不来身想喝一口水的时候,陈洛和依依正亲亲蜜蜜地核对着彼此的过去,陈洛心疼依依的孤苦伶仃,却忘了孤单的孩子抓住救命稻草时,占有欲有多强烈。
      无论是不是真的亲兄妹,雨飞最终还是成为了依依心里的刺。

      “不觉得可惜吗?你们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年。”阿竹带来三杯奶茶,雨飞愣了,但还是接过。“两个不成熟的孩子相互依偎长大,是唯一的办法。当我们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土壤之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得自己决定,不是吗?”
      好清醒的人,这难道,就是重生的修正功能吗?

      我跟着雨飞来到她任教的剑道馆,熟悉的汗水味道让我有些恍惚。为了避免意外,上了大学后我的篮球躺在书桌下已经蒙了尘,哪怕白栩几次三番邀请我去锻炼,我也以各种借口搪塞,现在的我,选择了保守地,过好从未谋面的人生。而复活的她们,则还可以肆无忌惮地选择自己想要的未来。
      不知全貌,也是一种保护。
      “你们是来找我的吗?”阿智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是我们始料未及的。

      在阿智的描述中,雨飞是一个不近人情的教练,她严苛,冷血,从不给学员留口气。但偏偏她手下的学员也是最快学成,且比赛最能出名次的。白栩听说了之后,直言下次也要去剑道馆会会这位心智坚定的人间AI。在雨飞身上,我慢慢忘了霈做过的那些错事,她是全新的人,在地下做不到的,就让我们在人间完成吧。
      520宿舍,至此多了一个编外人员。

      很快,就到了过年。白栩继续备战国家队的选拔,自然继续占据着宿舍;微微接了不少通告,过年单子多,按她的话来说多接几单就可以实现本年度财富自由;我和阿竹大眼瞪小眼,准备收拾东西,想着怎么利用这个简短的假期,好好地玩一把。
      收到雨飞的轮班信息后,我才意识到,雨飞似乎并没有放假的概念。
      她一直在活着。

      “剑道馆工资也不低,你为什么一直在找兼职呢?剑道馆的老板不介意吗?”我看见剑道馆更衣室里,唯独雨飞的柜子外贴满了兼职的宣传单,而其他的工作人员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满叔知道的,我停不下来。我只有跑起来,才能感觉自己活着。”
      雨飞心里的窟窿,想要填满,还早着呢。

      我拉着大包小包回到老家。妈在单位已经正式进入了养老倒计时,我索性提出让妈退休后回到老家,多跟人接触,自己养花种菜什么的,找点事做。妈不可置否,只以我毕业后需要在城市里居住为由,延迟了这个想法。趁着回老家,我也好好计划一下,妈的晚年生活。
      只是我没想到,我会看见陈洛和依依。

      老家不大,村东头到村西头互相都熟悉,即便我是一个从小住在城市里的孩子,也能很快从老一辈的茶余饭后里找到蛛丝马迹。依依是养母从集市里捡回来的走丢孩子,这些年养在农村不爱读书也不做农活,看不惯的养父和奶奶撺掇着她去城里打工,没学历的依依只能找到服务员的工作,这才有了戏剧性的认亲仪式。
      我被老一辈轰到他们桌上,“都是城里的娃娃,聊聊天多好。”就这样我被安排坐在陈洛旁,只是吃饭时,总觉得陈洛另一边传来的盯梢,很有敌意。
      “玦珈?这名字又难写又拗口,谁起的?”依依嘟囔着,脸上是止不住地嫌弃。“不好意思啊,依依只是心直口快。”我摇摇头,“你们的事我在那一桌就听说了,找回亲生哥哥,恭喜啊。”听到这话,依依高兴地挽上陈洛的手臂,“那是,我终于有哥哥,不用再吃苦了!”
      我看向依依养父养母那桌,除了真心待她的养母,其他的亲戚们,看待陈洛,如同看一头肥美的羊羔。
      我赶紧扭过头去,雨飞的判断是对的。有些人,是得渡劫才能清醒。

      我和妈收拾出顶楼,外婆腿脚不便,上下楼梯太过为难,我打开天窗,飞出的灰尘多到像是棉絮。“玦珈,委屈你了,这小房间凑合几天,我们就回去了哈。”夜深人静之时,我才发现已经好久没有跟妈一起聊天。“妈,你很少带我回老家。外婆也一个人住了好久,怎么都没听起过她的事呢?”妈愣了一下,调整了腰间的枕头。
      “外婆不喜欢你爸,觉得他不稳定,好高骛远。我当年着急在城市里扎根,就跟了你爸。你外婆说的没错,他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在外面闯荡,心野了,拿回来的,只剩下一张离婚协议。”我从没听过妈讲这些事,朝她更贴了贴。
      “我们现在过得挺好的,没他也行。”“是啊,没他也行。可你外婆总觉得我委屈了,每次都想让我赶紧再找一个。可是再找一个,谁知道是不是又是浪子呢?等到你大了上了初中,外婆也就放弃这个念头了。”我搂着妈妈,回想着上一世我的离开。
      我真是妈全部的念想了。
      “所以我之前想让你回老家,你不愿意,也是因为怕外婆一直提起这件事吗?”“主要还是,村子里对于妇女独立生存的概念,太偏激了。”妈抚摸着我的头发,我的头皮感到一阵酥麻,“你外公走了之后,村里要收回我家的地,外婆直接将那些鬣狗骂了回去,就在那些个大老爷们想要强抢的时候,村里开始正规管理分地,这才守护住我们自己的东西。”
      “外婆如此,我也如此。在老家,外婆一直对外说,你爸是失踪了,我们母女在等他回来,这才打消那些三姑六婆想要帮我说媒的念头,不然啊,我们家的门槛,怕是要被那些人踩烂了。”我想起今天大席上那些个亲戚们,对我投来的戏谑笑话般的眼神,不免明白了几分。
      “妈,我明白了。我们不回老家,等我毕业了,我们看看,要不要把外婆接出来?”

      老家的空气真的格外的好,我站在天台上伸着懒腰,清晨的空气像冷丝绸般滑进了我的衣服。“那个什么家的,过来帮个忙!”我转头,另一个屋头上,依依在捣鼓着一些大家具。
      “你就不能找个大伯大叔什么的帮你吗,非自己来?你哥呢?”我接过沙发,沉得手都麻了。“就是为了招待我哥偷偷弄得,那些个大伯大叔,要是请他们帮忙,总得往我身上摸一把,不划算,还是找你吧,你不要钱。”前头只传来依依满不在乎的声音,我翻着白眼,警告自己,下次不准再理她。
      把这些个家具搬到空旷的地方,已经日上竿头,我抹着汗,感觉自己的腰和腿都麻了。还是把锻炼提上日程吧,我看着差不多了转身想走,依依一把拉住我,“继续,还得搬到田里呢。”我看着这个不可理喻的白嫖党,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依依,你在干什么?”头一次觉得,陈洛有用。
      我摆脱了那个厚脸皮,赶紧回到家里,外婆和妈妈都在吃饭。“你看,我就说饿了会回家,你少操心。”外婆眼皮都没抬,大口大口往嘴里扒着面条。妈拉过椅子,“害,就是不知道怎么的,一觉醒来看见没人,心里慌。玦珈,洗手吃饭。下次出门,跟我说一声,知道吗?”
      心里慌,为什么?我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难道,我又要出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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