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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发霉7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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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淙玉和陈苦夏的星途,是在网暴中开始的。
宽敞干净的办公室内,宿淙玉跟着陈苦夏在沙发一角坐下。
透过落地窗,他已经看不到自己破旧的出租屋,也说明他已经没有退路可言。
W娱乐是承办全国大赛的背后主使者,也是占据娱乐圈一席之地、赫赫有名的娱乐公司。
他们旗下的艺人不是当红小花,就是综艺大咖。
而此刻,坐在他们对面、戴着黑色鸭舌帽、神情淡然的少年,则是W娱乐近期耗尽所有资源试图捧红的鼓手,名叫谢绥——
这些都是宿淙玉刚刚从公司助理递过来的杂志中看到的。
明眼人都知道,将他们三人聚集在此是什么目的——
组乐队。
“不可能。”
谢绥毫不犹豫地拒绝,将头上的鸭舌帽往公司董事的黑色西装上一扔,随即便留下一个明显的褶皱。
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也不恼,反而有些宠溺地叹了口气,“谢绥,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你要知道,这是你现下最好的选择。”
谢绥冷冷扫过宿淙玉和陈苦夏,冷笑一声,“两个来路不明的人,你要我和他们组?想都别想,我会把阿婴找回来的,等着看吧。”
重重的摔门声让办公室再次陷入沉寂。
宿淙玉有些担忧地回眸看了眼陈苦夏,谁曾想这人竟有些犯困地打了个哈欠,只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见他看他,甚至开心到挑了下眉,勾起嘴角。
没个正经。
宿淙玉暗骂了声,耳根却愈发红。
“抱歉,谢绥的性子是有点骄纵,都怪我平时太纵容了。”
“没事,如果实在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毕竟组乐队需要大家的合作,强行组在一起反而效果不好。”
男人面色尴尬,“可是,公司已经将你们组乐队的消息发布出去了,热度也只增不减,已经没有退路了。”
宿淙玉神情一愣,可陈苦夏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懒散地开口:“看来只有下次再谈了,那我和淙玉先离开了。”
话落,也不管宿淙玉的挣扎,他硬是拉着他的胳膊走出了娱乐公司。
“陈苦夏,到底什么情况?”
宿淙玉轻蹙着眉,严肃认真地在路旁叉着腰质问道。
这副模样落在陈苦夏眼底,倒真成了狐假虎威的小猫。
“笨蛋,你不平常都不关注娱乐新闻吗?”
“......我先前都在关注金融圈子的事,所以没看多少——”
“还有,大庭广众之下,不许那么喊我。”
陈苦夏脱口而出的称呼顿时让宿淙玉红了脸。
陈苦夏这人,真是没羞没躁的。
“好好好我错了。”
“这个谢绥先前是和一个名叫宋冠婴的键盘手组成了乐队,是W娱乐今年年初最新推出的组合,刚出道就爆火。只是很突然,就在最火的时候,宋冠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宣布退出组合并退圈,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W娱乐这么快地发布重组乐队的消息,想必也是为了压一压宋冠婴离开的热搜。”
原本,宿淙玉本想打开前一秒刚下载好的微博看一看,可刚垂眸,一只大手就挡住了他的视线。
“陈苦夏,怎么了?”
“没事,这没什么好看的,别看了。”
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闪躲着眼不敢去看宿淙玉。
后面宿淙玉才知道为什么陈苦夏如此排斥。
因为在那条热搜下,骂声一片。评论区肮脏、侮辱般的恶意直逼屏幕前的他们。
【公司什么情况?随随便便找两个人替冠婴吗?有没有想过谢绥怎么办?】
【实力感觉完全不对等啊...这组出来作的歌能听吗?】
【姓陈的我认识,前不久歌手大赛的第一名。可第二个是谁啊?完全没见过...】
【玩空降呢?敢不敢再离谱一点?】
……
并且,公司给他们二人创的个人微博下,几乎都是【主动退出】的相关评论。
没有一个人看好他们。
就连他们未来的成员都不看好。
公司只图热度,很明显成功了。却全然不管他们的心情。
越看下去,宿淙玉只觉得心凉到浑身颤栗。
从心底里涌出的惧意快要将他吞噬,鼻头一酸,手指刚要触碰屏幕想要继续滑动,却被陈苦夏阻止。
他温暖的手掌一点一点包裹住宿淙玉冰凉的手,另一只手按下了关机键,“好了,不看了。质疑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我相信我们可以做到。”
见宿淙玉仍抿着唇,陈苦夏有些烦躁地抓了把头发,随后轻柔地捧住他的脸颊,让他直视自己。
“怎么,不相信我?”
宿淙玉立刻摇了摇头,“没有,只是陈苦夏,你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我只在乎你开不开心。”
他顿了下,用指腹摩挲了下宿淙玉白嫩的脸,“而且,我小时候还听过比这更恶毒的话呢,这些话对我来说毫无攻击力。”
“更何况,与其困在这里,不如去干点正事。”
“正事?”
“你就不想知道宋冠婴在哪?”
宿淙玉两眼一亮,“你知道?”
宿淙玉跟着陈苦夏来到上京郊外的一家老旧酒吧,看样子已经开了几十年了。
刚一推开门,宿淙玉就顺着陈苦夏的视线,看到靠在破碎的墙皮旁的少年。
他隐匿在嘈杂的人群中,酒杯碰撞的声音却仿佛在衬托他手指在键盘中弹出的旋律。
“他就是宋冠婴。”
“这家酒吧是他父亲开的,除了这儿他不会去任何地方。”
宿淙玉感慨道:“陈苦夏,我真的很震惊,你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真的?能被你这么想,我还蛮幸运。”
陈苦夏眼见的心情好了许多,身后的尾巴都快摇到飞起。
“其实是因为之前来这里打过零工,正好和他父亲认识。当时他父亲和我聊天就聊到他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
“打零工?可是你不是住在渔梁街吗?”
陈苦夏苦笑了声,“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这座城市所有的老街我都待过,渔梁街是最后一个。有些街会把我赶出来,有些则无视,有些呢就像这里,会可怜我给我打点零工赚钱。那段日子,为了赚钱养活自己,我几乎干过所有事情。修车、洗车、擦桌子、洗碗,或者是酒吧驻唱。”
“有时候没那么幸运,吃完饭就没钱了,冬天只能缩在那些能从缝隙里冒出热气的店门口将就一夜,第二日再被赶走。有时候能捡到点柴火,在桥洞底下睡一会。”
家里的房子、车、存款,都被拿去抵父亲的债了。就连他现在有的那套老破小,还是阿婆去世后给他单独留的。
陈苦夏这十几年,活挺苦的。
还真挺应他名字的。
有时候他在想,这是不是母亲在恨他、报复他?
怪他害她在二十多岁的年纪难产而死,连父母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在手术台上流干了血。
所以他从不敢去怪任何人,他觉得是自己活该。
“陈苦夏...”
宿淙玉有些担心地出声,小心翼翼握住了他的小拇指。
宿淙玉不太会安慰人,尤其是像陈苦夏这种经历了太多的人。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站在旁观者的位置,去和陈苦夏说什么“这些都过去了”、“没关系的,你现在活得更好”等。
因为他知道,这些事情永远都过不去。
它们就像腐烂的苹果,被啃食的痕迹永远停留在那里。畸形、可怖。令人反呕的霉味会罩在无形的天空中,叫人难以忍受。
但至少现在,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陈苦夏,没事的,下次我们可以报团取暖,这样就不冷了。”
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试图缓和下气氛,却被陈苦夏立即反驳。
“不会有下次了。我不会让你和我一样挨饿受冻的,跟着我,你必须拥有最好的。”
陈苦夏笑着反握住他的手,那双眼睛亮亮的,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随着宋冠婴手指落下,最后一个音也陷入尾声,酒吧再次陷入喧闹,他缓缓来到二人身边。
“我看到新闻了,恭喜你们。”
“先别急着恭喜,门口有人在等你呢。”
陈苦夏带着宿淙玉侧过身,正好让屋外靠在车门旁的谢绥与宋冠婴对视。
宿淙玉和宋冠婴都是一愣。
“你什么时候——”
“就在我带你来的路上给他发的消息。”
随后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礼盒,“喏,你放在购物车里的手表,本来绝版了,我让谢绥托人给我了。”
宿淙玉瞥见他手腕处有个一模一样的,无奈一笑:“就为了这个,你就把宋冠婴出卖了?”
“什么叫就为了这个?这可是你喜欢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之前设置紧急联系人的时候,你手机页面刚好停在淘宝上,我索性翻看了下。”
一旁的宋冠婴愤愤地看了眼陈苦夏,咬牙切齿道:“真有你的,陈苦夏。”
他认真地低头帮宿淙玉带上手表,语气吊儿郎当地回道:“谢谢夸奖。”
宿淙玉也无暇顾及他人,环顾着酒吧,心底软了几分。
“陈苦夏,之前误会喊你流氓,真不好意思。”
“没事,毕竟你腰真挺软的,手感不错。”他故意打趣道。
却不曾想话音刚落,酒吧的音乐正好停在前一句的末尾。
顿时,酒吧陷入一阵奇怪的氛围中。
所有人都若有若无地瞥向陈苦夏的身上。
宿淙玉羞赧了脸,用戴着手表的手再次轻轻推了下他。
“变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