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暮有沉星

38、酒馆

　　交易结束的时候，维尔莎没有去找奎西恩，而是混在人群里悄悄溜走。

　　她顶着十岁小女孩的样子到处闲逛，准备自己去探索这里的秘密。

　　她还是不相信这就是读书会真正的内核，一是因为这场交易看起来繁复高端，实际交换的内容却说不上隐秘，至少没有涉及四大家族，而且效率非常低。

　　第二是因为奎西恩表现的太高尚了，免费提供“颠倒世界”，自己只作为普通成员参加，没有任何特权，似乎真的致力于创建一个平等自由的组织。

　　但经验告诉她，奎西恩不是这样的人，他付出多少，就一定要加倍拿到回报。

　　他如此“无私”的提供帮助，绝不会甘心当幕后天使，总有一天……

　　维尔莎面无表情的穿梭在人群中间，利用出色耳力倾听大家的交易内容。

　　比如某些家族内部的混乱、某个公司的未来计划、某大明星的私下八卦……

　　从话题来看，这些人大概是家族里不受重视的孩子、公司里想利用信息差赚钱的员工、明星身边的工作人员等等。

　　总之，魔方之外的交易更像是交换八卦消息，魔方里面的则偏向于物质交换，比如矿脉、二手星舰、“报废”武器等。

　　在维尔莎看来，外面的交易不一定就比魔方内低端，有时候，信息差才是最大的差距所在。

　　就这么绕了一圈，她花了些钱和资源换取情报，用于填补她所缺失的，关于联邦中层和底层的信息。

　　毕竟萨特和奎西恩提供的情报大多是上层生活，对于其他阶层的描述较少。

　　八卦有没有价值要看用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以及谁来用。她相信这些钱不会白花。

　　维尔莎最后穿过一条布满鲜花的小路，在道路尽头是一间小酒馆，她随手摘了朵花放进口袋。

　　酒馆内灯光昏暗，里面的人三两汇聚，手里端着各种颜色的液体。

　　谈到满意的地方便将液体共同向前方泼洒，水液在地面形成一面光滑的“镜子”，两人踏入其中，身影便立刻消失。

　　“第一次来？”

　　有人递过来一杯酒，维尔莎默默点头，看向身旁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老妇人晃了晃酒杯，说：“这里的东西只是现实世界投影，都是虚假的，不必在意。”

　　维尔莎试探问：“那两个人也是虚假的？”她想知道是不是通过水面就能离开，还是必须回到入口的镜子处。

　　“之前不是，”老妇人竖起手指放在嘴边，露出诡异微笑，“现在是了。”

　　说罢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她杯壁流淌至她口中，她突然停住动作，转头冲维尔莎张开嘴——里面什么都没有。

　　维尔莎瞳孔一缩，忍不住用舌尖顶了下牙齿，真实的触感却并没有带来安心，因为她记得，自己牙齿的触感不是这样。

　　因特里恩……这是什么技术啊。

　　老妇人看着她突然哈哈大笑，笑的东倒西歪，歪倒在旁边的沙发上。

　　听见动静，吧台后面身穿酒保制服的人伸出脑袋，无奈的敲打柜台：“希娜，你又吓唬人，小心吓到小朋友！”

　　老妇人也就希娜擦掉笑出的眼泪，反怼道：“你还真把人家当小女孩啊？说不定人比你年纪还大！”

　　说完身姿轻巧的翻过吧台，不顾酒保的阻止，一会儿功夫就抱了好几瓶酒出来，她扔了一瓶给维尔莎，冲她眨眨眼：“这可都是平常见不到的好货，请你尝尝。”

　　维尔莎将信将疑，不确定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在开玩笑，但出于安全考虑，她不会饮用未知来源的东西。

　　“你们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她问。

　　希娜一口咬掉瓶塞，噗的一声吐到一边，白发老妇人的外表，配上豪迈灌酒的动作显得很不协调，吸引了不少目光。

　　希娜毫不在意，她一口气喝完半瓶才回答维尔莎的话，“我们只是、嗝、只是经常参加，对这里比较熟悉。”

　　对哪里熟悉？是对这个酒馆熟悉，还是对酒馆在现实里的模本熟悉？

　　维尔莎晃动着酒杯，看着杯子里的水液在灯光下变换颜色，太真实了，如果不是攥着酒杯的手指短而幼小，她几乎以为这是在现实。

　　类似技术最成熟的是虚拟空间，一般用于大型社交互动平台，例如军校提供的虚拟仓，民用的游戏头盔。

　　但那需要躺进虚拟仓里，保持现实世界的身体不动，只能锻炼战斗意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能真身进入。

　　这里时间流速和现实是同步的吗？吃的食物能真正填饱肚子吗？锻炼出的肌肉能带出空间吗？受的伤出去后会自动愈合吗？

　　她有无数问题，能解答的人只有因特里恩。

　　因特里恩——她迫切的想接近她们。

　　叮铃——门口的铃铛碰撞声唤回她的神志，维尔莎余光瞥见一个一瘸一拐的男子进来，刚进门就喊道：“给我一杯酒！”

　　他额头上有一处凝结着血痂的伤口，右边脸颊肿胀发青，嘴唇也破了皮，眼神中透着愤怒和憋屈。

　　维尔莎认出了这个人的脸，如果他没有重新改变外形的话，他就是那个在入口处打架的两人之一。

　　酒保正在收拾混乱的酒柜，闻言答应了一声，冲这边喊：“希娜！别偷懒！给客人拿杯酒。”

　　“来啦来啦，就知道吩咐我。”希嘀咕着翻过沙发，干枯瘦削的手脚往墙上一贴，立刻便紧紧吸附在墙壁上。

　　她腰部用力，双手带着双脚有节奏的交替攀爬，像壁虎一样在垂直的墙壁上挪移，爬到接近房顶的地方，她伸手“穿过”房顶，就像穿过镜面进入另一个空间。

　　手臂缩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几瓶酒，希娜以更快的速度从墙上滑下，动作灵巧将酒液倒入吧台上的一排酒杯。

　　“给你。”

　　那人接过酒杯道了声谢，将酒液向地面一泼，趁着水液形成的镜面，他头也不回的踏入其中，立刻便消失不见了。

　　原来如此，不是所有水面都能出去，只有特殊酒液才行，这间酒馆绝对不简单。

　　“酒馆是唯一出口？”维尔莎问。

　　“酒馆确实是出口，”希娜神秘微笑，“要喝一杯吗？”

　　维尔莎摇摇头，她现在知道了，在这里“喝一杯”并不是指喝酒，而是指拿到出去的凭证。

　　如果两人的酒液泼洒在一起，那出去之后大概率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她伸手揉了下耳朵，精神力覆盖着耳朵扩大听力范围，无数嘈杂混乱的声音瞬间涌入耳中。

　　维尔莎适应片刻，从乱七八糟的交易中敏锐的捕捉到“机械”、“图纸”等零星字眼，她凝神细听，是一个男声和一个女声在对话。

　　女声清脆悦耳，如泉水叮咚，“一口价，1000单位，卖不卖？”

　　男声低沉粗哑，透着一股压抑的焦急，“太少了，我冒了那么大的风险！”

　　“你的风险与我无关，”女声冷漠回应，“我只知道你带出来的东西就值这个价。”

　　“1100个单位，再加一套身份信息！”

　　“最多1050，身份信息只有最低档的。”

　　“不行，没有身份信息我跑不掉！”男声压着嗓子说，声音里满是恐惧，“因特里恩不会放过我！”

　　“950，给你一套高档身份信息，”女声顿了顿说：“活不下来，要再多钱有什么用？”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分钟，男声坚定说：“成交！”

　　维尔莎又揉了下耳朵，确认了那两人的方向，她对希娜微笑，“给我一杯酒。”

　　端着酒杯的维尔莎信步穿过人群，看似是漫无目的的闲逛，却始终保持一定速度，不远不近的坠在两人身后。

　　她认出说话的男声就是在入口处打架的另一个人，此时正激动的握紧双手，额头止不住的冒汗。

　　那两人到吧台拿了杯酒，避开人群到隐蔽处，对视一眼后同时泼洒酒液，镜面刚一形成，男子便迫不及待的进入其中，女子紧跟其后。

　　两人身影消失，维尔莎立刻上前试探着伸脚——没有结果，就是普通水面。

　　她把自己手里的酒液倒在上面，三种颜色混合变成墨汁般的黑色，她试着将花朵扔进去，花瓣刚一接触黑色液体，边缘立刻便被腐蚀，看来是失败了。

　　维尔莎蹲在地上皱眉观察，为什么这样不行？

　　“因为必须同时混合。”

　　红色长卷发从身侧垂落，奎西恩抱着胳膊蹲在她旁边，“你不好奇我是怎么找到你、认出你的？”

　　维尔莎默然，她早就注意到了奎西恩的到来，对他认出自己的事早有预料，甚至奎西恩之所以出在这里就是因为她。

　　希娜所说的“酒馆是出口”只承认这里是出口，却没有承认是唯一出口，说明很可能存在多个可以出去的地方。

　　奎西恩能精准的找到这里，甚至认出改变外形的她，唯一追踪目标就是她带着的面具。

　　看似保护隐私和安全的面具，从一开始就掌握在别人手中。

　　这才是她认识的奎西恩。

　　维尔莎想，参加聚会的所有人奎西恩大概都知道是谁，也许还能说出他们出卖了什么信息，换取了什么东西。

　　这就相当于握住了无数人都把柄，如果他想做什么……

　　奎西恩呐，果然不是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