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你的钱》杜比同学

3、傍上大款了？

　　接下来买橘子的几天我总是能看见那个男人的身影，他的出勤规律我都能倒背如流，他早晨七点半到大厦傍晚九点从大厦出来，有时候我已经收拾推车离开都没见到男人离开的身影。

　　不知不觉中，男人就像我的上班搭子，一起来一起走。

　　有首歌怎么唱的，我们是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

　　不过我没有刻意留意这个男人多久，因为渐渐的我的橘子生意越来越好。不知道为什么每天都会有大厦里的员工到我这一次性买很多橘子上去。

　　有一次我拦住经常来的其中一个员工：“你们怎么每次都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不是我一个人吃的，我们老板说这些橘子是请每个部门的员工吃的。”

　　“你们老板？他很喜欢吃橘子吗？”

　　“我们老板？”员工抬头思索片刻后回答说，“他好像都不怎么吃水果吧。”

　　“那怎么总是让你们来我这买橘子？怎么不买买其他水果呢？”

　　“啊……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其他部门的人说，好像是老板让我们照顾一下他老乡的生意，”他咧出两排大白牙，“说的应该就是你吧。”

　　“老乡？你们老板也是匀墨镇的吗？”

　　“那倒不是，他就是阿圳市本地的。”

　　“那为啥说照顾老乡生意，你们不会是买错店了吧。”我有些担心，害怕真的是他们弄错店了，那后面不就不会到我这来买橘子了吗……

　　几个员工相视一眼后都摇头：“不是，我们主管给我们说过的，就是你这家。”

　　我疑犹的点点头：“好吧，那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快上去吧。”

　　那几个员工抱着几大箱匆匆回到大厦，我看着空空如也的推车欣慰的笑了笑，但也对这个大厦的老板心生疑惑，无缘无故的为啥要这么支持我的生意。

　　这几天我可拉了不少仇恨，多亏了这个大厦的老板，我现在每天最晚一个来，最早一个走。

　　我把小板凳拿到车上后就准备离开，一旁的阿姨突然开口：“你又要走啦？”

　　“是啊，都买完了。”

　　“哎哟，你这命好得不得了哦，才来几天怎么就和这个大厦里的老板攀上关系了。”

　　“嗯？没有啊，我不认识这个老板。”

　　“你还嘴硬呢，不认识人家为什么每天都让员工来你这买橘子？”

　　“人家不是特地来我这买的，是他们老板说请他们吃橘子，刚好我这卖橘子，所以就来我这买了。”

　　阿姨摇摇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怕不是先有的皮才包的饺子。”

　　“啥意思？”

　　“哎，不懂算了，快回去吧你。”

　　我有些不明所以的推着推车往回走：“行吧，那我走了。”

　　幸好这几天卖橘子也赚了点余钱，足够我在火车站旁住个十五块一晚的宾馆。

　　这说是宾馆其实也不算是，就是一栋破败不堪的，夹杂在潮湿巷子里自建房，里面的房间脏乱不堪，没有窗户，而地上墙上全是常年不见光而生的霉菌，床也简陋的不像话，只有一张发黄的毯子，充斥着一览无余的狼狈。

　　可就是这样的条件，已经是我在能接受的价格中找到还算不错的环境了。

　　我去外面接了杯热水后瘫倒在从床上，放空的盯着白漆摇摇欲坠的天花板。

　　黑色幕布一点点覆盖湛蓝的天空，脑子渐渐放空，不知不觉中陷入睡眠。

　　第二天虽然大厦的员工又来买橘子，但是这次我特地为了证明自己又多带了几箱橘子过来。

　　事实就是……没有那些员工……我卖不出几个。

　　晚上我见没什么人了，百无聊赖的靠着墙就准备眯一会，刚闭上眼就有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从面前传来。

　　“橘子怎么卖？”

　　我一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顿时来了精神，这不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吗？他怎么来了。

　　“呃……三块一斤。”突然让我面对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还是有些紧张，说起话来磕磕巴巴。

　　“来两斤。”男人爽快的拿出一百。

　　“呃……三块钱一斤，有小点的钱吗我好找。”我重新强调了一次。

　　“没事，不用退了。”

　　“不是。”我刚想说什么，但是想着有一百块赚便闭上嘴，老老实实的给男人装橘子。

　　“我们是不是见过？”男人先开口。

　　那何止见过，我们这几天可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呐！

　　“嗯，在之前的厂里。”

　　“你怎么来阿圳市了？”

　　“和朋友一起来的。”

　　“就是那天和你一起去辞职的那个男生？”

　　我突然就想起那天老板在办公室里嘲笑他们的话，有些尴尬的嗯了声。

　　“他怎么没和你一起？”

　　“好了，”我把橘子递给男人，“没什么，他进厂了。”

　　男人拿着橘子但也没走：“看你来这摆几天了，没找到厂里的工作吗？”

　　“嗯。”

　　男人的问题让我有些无地自容于是我回答的越来越含糊。

　　男人仿佛看出来我不太想回答这些问题：“不好意思，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我们很有缘分，想问一下你的近况”

　　“啊……没事。”我说完后，两个人陷入沉默。

　　难堪没什么，被戳破的难堪才叫人尴尬。

　　怎么还不走？我忍不住想。看着站着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他好像自带着一股气场，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我这有份工作，你要来吗？”男人开口打破沉默。

　　“嗯？”我听到这话不可置信的看向男人，“我没读过书，坐不来办公室。”

　　“没有，是我家保洁生病了，想着找个人暂时代替一下，平常就是洗衣服打扫卫生做饭。”

　　“嗯……我不会做饭。”

　　“没事，不做饭也可以。”

　　我还是想不通，他为啥不去找专业的阿姨而是来找自己，自己还不会做饭，这让我不经怀疑不会是骗人去割腰子的。

　　“这是我的名片，工资方面好商量，明天晚上之前可以联系我。”

　　男人把名片递给我后紧接着伸手帮我拍去肩膀上蹭到的墙灰，我看了眼已经干净的衣服，向男人道谢，男人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后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迟来的羞愧泛上脸，莫名觉得我一直想要藏起来的不堪，在他面前总会从不经意的细节中溢出。

　　我看向名片上的名字——何时。

　　这个名字和大海一样滑稽，我把推车推到梅姨店里。

　　“梅姨，我找到工作了。”我有些欣喜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梅姨。

　　梅姨特别高兴的抱住我：“这太好了，什么工作呀？”

　　“给别人家里做保洁呢。”

　　“诶，这个工作还不错啊，好好干啊。”

　　“我会的梅姨。”

　　梅姨捏了下我冻红的脸：“这几天辛苦你了。”

　　我摇摇头：“不辛苦。”

　　说完我就把这几天赚的钱都给梅姨，没想到梅姨把钱推回去：“你拿着吧。”

　　“那怎么行！”我皱着眉，就拿走上面的几张，“我们约法三章过的，我只拿一半。”

　　我的义正言辞把梅姨逗笑，她摸着我的头发：“傻孩子，梅姨希望你在阿圳市能越来越好。”

　　“我会的梅姨。”

　　在我走前梅姨提醒我一定要好好确认对方是不是骗子。

　　我点头答应。

　　但我前脚刚答应梅姨，后脚就完全没有犹豫的直接打电话给何时：“我什么时候可以来工作呀。”

　　“你给我一个地址，明天中午十二点我会让人来接你。”

　　“好的。”

　　思来想去却不知道告诉何时哪个地址合适，我实在不想让他看到我居住的那个宛如鼠窝的宾馆，于是说了一个离大厦最近的地铁口。

　　骗就骗吧，反正我全身上下加起来连一千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我就从行李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

　　在镜子前反复检查着我的仪容仪表，其实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但我还是觉得这样要显得郑重一点。

　　我很早就到地铁口等着了，太饿了就买了个葱油饼吃着。

　　何时给我发了条消息：你到了吗？

　　我：到了。

　　何时：等一下会有一辆黑色的车来接你。

　　我：好。

　　放下手机我就开始张望，哪里有黑色的车，说实话，黑色的车实在常见，我又不太认车，于是我想到了一个方法，就是在这些车里找看起来比较贵的，那一定就是何时的车。

　　看来看去终于看到了一辆比较眼熟的宝马停到路边，我兴冲冲的走上前：“你好，我是何时找的保洁工！”

　　车上那人没有理会我，我只好敲了敲车窗：“你好？”

　　车窗缓缓摇下，车里的人横了我一眼：“你谁啊？”

　　我手足无措的看着车里的人，还是挤出一个微笑解释道：“何时老板让我今天面试保洁呀，不是何时老板让你来接我的吗？”

　　“神经病吧！哪来的滚哪去，还面试呢！”

　　那人骂完就摇上车窗，站在车外吃瘪的我错愕。

　　心里奇怪，如果不是这个车，那还有哪辆车看起来更贵一点呢？

　　忽然一个声音从我身后出现：“你好，请问是今天面试保洁的先生吗？”

　　我顺着这个声音看去，没想到这脸宝马后面竟藏着一辆漆黑釉亮的大轿车，还有个金光闪闪的小金人立在车前。

　　我急忙点点头：“对对对。”

　　那人拉开车门让我进去，我不自在的跟着坐进去。

　　那人坐到司机的位置上介绍起自己：“你好，你叫我小王就好。”

　　“好巧！我也姓王。”

　　“是吗，那确实很巧啊。”

　　小王往后排看了一眼便提醒道：“王先生，您的那个饼先扔掉吧，何先生不喜欢车上有味道。”

　　“哦哦，好。”我听话的把饼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里。

　　“那个……你们老板是不是很严格啊？”我打听着自己将来要面对的老板。

　　“嗯……”小王迟疑一会，“还好，其实我并不是很了解何老板。”

　　“为什么呢？”

　　“他每天都有很多事情需要忙，在车上也总是在看工作上的资料，每次他的秘书会把行程提前告诉我，我就负责提前打点和准时接送何老板就好了，在工作上只要你认真负责，何老板不会说什么的。”

　　“原来是这样，我看何老板很年轻呐，他应该很厉害吧。”

　　“嗯，是个很厉害的人。”

　　车一路穿过阿圳市繁华的地方，我看着外面的景色：“我们要去哪？”

　　“阿圳湾一号。”

　　“那是何老板的家吗？”

　　“是的，这是他所有房产中最常居住的房子。”

　　在没见到阿圳湾时我并不能理解这个对话的含金量，直到我从车窗仰望磅礴的大厦时这个何老板的富裕在这一刻具象起来。
　　我想，溜子想买的大房子一定就是这样的。

　　于是我帮溜子打听物价：“这里的房子要多少钱啊？”

　　“这里吗？”

　　“嗯。”

　　“几十万一平吧。”

　　“几十万一平？”

　　“嗯，大概三四十万。”

　　我不禁在心里感慨，我来阿圳市的缘由在这甚至买不到一平米的土地。

　　我看着电梯层数一直上升，直到停到最顶楼，到何时家门口我都还没缓过劲来。

　　小王替我按响门铃后便走了，我看着紧闭的大门难免紧张，我搓了搓手。

　　大门被里面的人缓缓打开，一张冷艳的脸随后出现在我面前。

　　何时带着眼镜，穿着家居服与之前一直见到的西装看起来随意很多，比那个样子少了些不近人情的攻击性。

　　“进来吧。”

　　“好……好的。”我顿时紧张得同手同脚走进他家里。

　　何时看了一眼我滑稽的模样：“不用拘束。”

　　“哦，哦，好的好的。”

　　“我先带你看一下家里环境。”

　　“嗯嗯，好好。”

　　他家里装修清雅干练，看完后他带着我坐在客厅，给我递上一杯水：“抱歉，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果汁，冰箱里有饮料，你想喝什么你可以自己去拿。”

　　“不用这么麻烦，我喝水就行。”

　　“你叫什么？”

　　落地窗的光斜着打在何时骨像分明的脸上，黑白分明，配合着贯彻我们对话的时钟滴答声，压迫感如蟒蛇般缠绕在我的周边。

　　“王大海。”

　　只听何时浅笑两声，我悄咪咪的瞥了一眼何时，不敢说话。

　　“你多大了？”

　　“十七。”

　　“还没成年？”

　　“没。”

　　我见到何时露出犹豫的神情有些慌乱，我咽了咽口水，沉默了一会后我实在忍受不了先开口。

　　“你是不想招我了吗？”

　　听到我的疑问后何时的表情却有些意外，他轻轻摇头：“没有。”

　　听到何时的否认我才我舒了一口气。

　　“你对每个月的工资期望是多少呢？”

　　“嗯……”我不知道正常的工资是多少，害怕报得太多后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溜之大吉，“两……两千？”

　　何时挑眉：“两千？”

　　我心中懊悔，他肯定是觉得我太贪心了。

　　我刚想改口，何时抢先开口：“这样吧，我一个月先给你六千，如何？”

　　我在惊喜之余连忙点头：“好，好！”

　　“你今天可以直接工作吗？”

　　“当然可以。”

　　“那你从今天开始就住我隔壁那个客房吧。”

　　我看了一眼走廊尽头旁边的房间有些惊喜：“我可以住那？！我和你一起住吗？每个保洁都会住在那吗？”

　　“嗯。”何时面对我的反应司空见惯的点了点头

　　“我完全没问题！”

　　想到不用再住那个连厕所都要跑去公厕上的宾馆，我脸上的笑容就按捺不住的向上扬。

　　何时轻笑：“你有行李吗，我让人帮你搬过来。”

　　“没有，我就手上这一袋。”

　　“好，那我带你去房间。”

　　我拉住站起来的何时：“那个……我还是想问一下，为什么会找我来做这个工作啊？”

　　何时看着担忧的我：“可能……觉得我们比较有缘？”

　　“比较有缘？”

　　“是啊，我们在没有约定的情况下都还能跨越一千三百八十一公里相遇，这不算是有缘吗？”

　　我哑口只是抬头看着他：“原来是这样啊。”

　　何时刚要往前走又被我拉住，他拧着眉盯着我的手，表情不悦。

　　见状我才反应过来这个行为很失礼，赶紧放开他，结巴道：“我，我就是想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给我工作，也谢谢你让别人买我的橘子。”我有些拘谨的给他鞠了一躬。

　　何时顿住，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小事。”

　　“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让公司的人买我的橘子吗？”

　　“举手之劳，没什么太多的理由。”

　　“啊……好，好的。”

　　“走吧，我带你去房间。”

　　“好。”

　　我第一次坐在房间里的大床上的时候忽然想到和溜子在宾馆的那一晚，那个时候溜子告诉我把人弹得越高的床越是好床，但是在我坐到这张床时才知道，其实真正好的床坐下去不会把你弹起来，而是会软绵绵的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