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癫》茶木屿

6、英语考试

　　何昱专注地看着题，在草稿本上计算，侧影线条在暖光下优美沉静。
　　郑淇又有一个新发现，这人倒是比自己坐得住。
　　他更不明白之前那屎一样的成绩是这位富二代怎么考出来的了。
　　“但这也不关我的事。”郑淇站在房外，亲昵地用指尖挠着撒娇的二宝。
　　算了半天，终于把最后一道大题解决，何昱成就感满满地盖上笔盖，伸了个懒腰，这才感觉到自己全身酸痛僵硬。
　　趿着拖鞋走下楼，屋里只有他一个，二宝在沙发上摊着肚皮睡觉，厨房有一阵勾人的香味。
　　AHEI：走了，厨房做了份饭，凑合吃点。
　　消息是半小时前发来的。
　　瓷盘放在烤箱里保温，是碗肥牛盖饭。
　　倒是没有昨天那两份饭出彩，今天的盖饭就是个不错的家常味道。但对于饱受一年白人饭荼毒的何昱来说，已经足够好吃，好吃到他暂时原谅了对方给自己出的背书难题。
　　怎么都是过，背书并不比看凌晨三点的萧瑟大街难熬。
　　时针晃到两点，何昱迷迷糊糊地从桌前站起，洗完澡，上床，感觉自己的梦里也都充斥了文言文和历史事件。

　　Y：接下来什么工作？
　　岱宝宝：没啦，亲爱的看你这几天都累瘦了，晚上给你们带我的新品小点心~
　　何昱已经免疫于徐岱儒恶心巴拉的语气，不为所动地继续在桌底下敲字。
　　Y：少废话，像我没看过你工作室初稿一样。
　　岱宝宝：真不多，抽空带你去踩点，现在主要还是一些管道工作，灰里来灰里去。你的稿已经叫人去做了。
　　何昱心不在焉，反复摩挲手里的笔，像是想把上面的花纹磨平，朋友有时太体贴也让人心烦。
　　Y：给点活，我还欠债。
　　对面反复输入，隔了五分钟发来消息。
　　岱宝宝：你拿店里元素做几个建模吧，3D打出来，过阵平台宣传可以用，成熟风和可爱风对半。
　　Y：好。
　　人在过度疲惫下，总是喜欢抓住罅隙空闲来做正事之外的兴趣爱好，即便需要牺牲部分休息时间。如赵远程喜欢随时随地揪人唠嗑，徐岱儒结束监工就去深夜听live泡吧。
　　即便是前段时间养成了在教室趴着午睡的习惯，这两天何昱还是在中午调动起困倦的脑子，提起瞬间席卷而来的兴奋，在无人的空教室画设计草图。屏幕上模型随他的手指和笔尖随意摆动，灵巧地变换姿态。
　　忙里偷闲，做任何他喜欢的事似乎都能让愉悦感加倍。何昱戴着耳机坐在窗台上背靠窗户，他晃悠着腿想。
　　但少有的愉悦心情一点不影响他对作品严苛程度，拉着模型看了半天觉得不对劲，一气儿删了重来。
　　“删了做什么，挺好看。”低低的嗓音模糊地混着耳机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靠。”何昱吓了一跳，狠狠一扭上半身。
　　耳机线从录音笔接口滑落，好死不死，没关外放按钮，冷淡的背书声顺着播放器回荡在教室角落。
　　何昱一把扔了平板，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把录音笔暂停。
　　“你把要背的录下来天天听？”郑淇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的笑意，生怕把对面明显尴尬到不行的人惹急了。
　　“不是。”何昱一口否决，闭嘴坚决不再言语。
　　不过是用录音回放来加强记忆，之前他学雅思时候大家都会用的普遍方法，正经到不行，可偏偏面对郑淇，他怎么都觉得恼火。
　　也许是不想让人觉得自己为那晚的约定确实下了不少苦功夫。
　　就连自习期间坐在郑淇身后背书，只要对方看过来，他就从原本无声张嘴默背的状态切换成闲闲翻书的样子，或者干脆抓起数学试卷开始写。
　　“不知道进来要敲门？”何昱嘴上说着狠话，低头用额发挡着神色，把录音笔用耳机线一圈圈缠起来收好，对向郑淇的白皙耳后有点泛红。
　　“没开灯，拉着窗帘，我以为没人。”郑淇理直气壮地把书包往桌上一扔，调了调落地空调机的温度。
　　午休不少人会选择在教室里趴着睡觉，为了不影响他们又能自由翻书写作业，其他留校学生会找教学楼的其他楼层空教室自习。何昱为了安心用平板，从来都是闭门拉帘，今天大概是他忘了锁门。
　　郑淇已经端坐下来，把笔袋书本一一摆放在桌上，象征性地问了一句，“我不影响你吧？”
　　无视窗台上杀人的视线，他又补了句评价，“背得还挺快。”
　　他其实刚开始并没有想进来，何昱日常不是冷脸就是臭脸，像是全世界都欠了他一个亿，再怎么迟钝的人都难免受到他负面情绪的磁场包围，这并好过。除必要的家教之外，他几乎不怎么主动交谈。
　　但刚刚透过门缝看到的何昱，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黑沉，没拉好的窗台帘子透出一道阳光，恰好映过他的脸，勾勒出嘴角小小的弧度。
　　下一刻，何昱开始一晃一晃双腿，像个寻常的高中生。
　　他心情不错，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心情明显愉悦的何昱。
　　何昱十指翻飞，神色专注，他不禁好奇这半点没艺术气质的人笔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作品。
　　“你好吵。”何昱跳下窗台，来到距离郑淇最远的那片窗台，坐稳，戴上耳机听录音，省得再听某人一个字。
　　然而戴上耳机后，不经意间，他一眼瞥见某人眼角还未散去的笑意。
　　何昱的大脑在混乱里清醒了一刻——
　　好幼稚啊何昱你个傻逼。
　　以前随便来个人让他不爽，他要么动嘴找回面子要么直接动手，这会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学生赌气。
　　何昱几笔调出个张牙舞爪的初模，在心里骂了郑淇几百个来回。
　　教室里白炽灯只亮了一排，映出各自占据一个角落的两片身影，除了老式空调机嗡嗡的运转声，余下纸页翻动声、笔触声来回交响。
　　之前没注意，那天午休之后，郑淇发现何昱确实一直与他的录音形影不离，没人的时候会用录音笔，有人就用兜帽挡着蓝牙耳机听，不论是放学路上还是吃饭作画。
　　班里就算有人看见也没人敢问，多数人打消了对这个传闻颇多的富二代插班生的好奇，毕竟何昱每天独来独往，坐在教室里不是看书就是写题，简直和班里那些书呆子没什么两样。只觉得他孤僻，看着有些不好惹。
　　除了周围的一圈心大的货。
　　“懂？”何昱用笔头狠狠戳了戳试卷题。
　　方润战战兢兢，“C和D的选项区别还有点……”
　　何昱一脸暴躁，但还是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讲解，讲得口干舌燥。
　　“谢谢昱神，感谢昱神。”方润心满意足地抱着试卷回原座。
　　何昱喝下的水呛进气管，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很难想象曾经不是缺考就是垫底的人骤一听到这话是什么感受。
　　“你叫我什么？”
　　方润双手合十，诚恳道：“昱神保我下次英语上一百二，再不上要被我妈打死。”
　　路过的黄芮芮也嬉皮笑脸地凑热闹，“昱神也保我上一百三。”
　　前天英语吴老师为了抓参加英语竞赛的壮丁，临时安排全班模拟大考。
　　次日秒速出成绩。
　　吴静静笑容可亲地放下试卷，撑着讲台宣布，“这次卷子不简单，用的去年模拟题。但班里还是有四个130分以上的同学，和一个140分以上的同学，大家实力可以啊。”
　　全班飞快地在郑淇、孟雨霏等人之间来回扫视。
　　吴静静努力保持淡定，声音还是带着控制不住的喜意，“何昱同学，我们作文的套路可以再练练，不过141已经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成绩了。”
　　第二是郑淇，136。
　　班里一片哗然。
　　说好的差生呢？
　　说好的有钱就能出国呢？
　　说好的留学生应试英语差呢？
　　郑淇满眼了然，他再清楚不过何昱的成绩，高一的两次大考英语都很出彩。
　　据何昱当时一脸不想回忆过往地交代，他初中读的私立国际学校，大部分同学的家长在初中就准备送孩子出国。他属于少数读了半年国内学校才出国的学生，但期间仍旧不断地上外教课。
　　相比起应试写题，他的口语能力在长年累月的训练下更为优秀，否则也不会出去几天功夫就跟徐岱儒及当地不良少年等人混到一块去。
　　这后半部分情况他自然没告诉郑淇。
　　想到什么就来什么。
　　郑淇把刚到手的试卷放在何昱桌上，严肃点点头，“昱神带我一把，不用太高，140就成。”
　　“……有你什么事。”何昱扫了眼试卷，又是张空白的英语竞赛模拟，估计是吴静静让带的。
　　所幸郑淇确实不瞎起哄，下一分钟就回座开启老僧入定写题状态。
　　有个随时随地入定的学霸前桌的确影响人。
　　何昱啧了一声，扣上蓝牙，和试卷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