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癫》茶木屿

10、去不去

　　“昱神！”赵远程这社交恐怖人士老远端着餐盘就喊了一嗓子，生怕没人听到他。
　　周围几张餐桌的人闻言回头试图寻找所谓的”X神“在哪。
　　何昱抽了抽嘴角，调高耳机音量，恍若不觉，低头继续夹菜。
　　赵远程刚要张扬快乐地像只扑棱蛾子般飞奔向他昱神，有人拍了他的肩，“一起？”
　　“哎，班长。”赵远程惊讶回头。
　　郑淇向来忙，忙着学习，忙于各个教室办公室之间，向来独来独往，嫌结伴搭伙浪费时间。
　　学霸嘛，从半年前空降开始就一直第一的学神嘛，不奇怪。
　　大家深以为然。
　　“好啊。”赵远程有点受宠若惊，虽然他占着课桌就在郑淇旁边的便利，没少凑郑淇那儿搭话，但对方一直不冷不热，即便他对班里其他人都这么个态度。
　　两人自然而然地来到何昱那桌坐下，放下餐盘。
　　看见何昱，赵远程心又热了起来。
　　“昱神昱神，竞赛求带。”赵远程这大嗓门加倾斜过来的脑袋，让他想忽略都不行。
　　“不去。”何昱漠然拒绝。
　　“你不去？！”赵远程震惊地差点端不住碗。
　　郑淇也微微侧过头。
　　上周英语考核之前，吴静静就告知但凡考上一百三都有资格参加竞赛，而大家同时也默认“有资格”等同于“一定参加”。
　　毕竟这也算是他们作为文科班，少数能参加的竞赛了，有比没有好。
　　“没空。”何昱吐出两个字，几下吃完最后一点饭，端着盘子就走，毫不顾忌那点脸面，“先走了，我吃完了。”
　　“啊啊啊，不至于吧，还没空考个试吗？”赵远程抓狂，转头妄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班长！您参加的吧？”
　　郑淇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状似犹豫，“是有点忙……”
　　赵远程崩溃，“别啊，你们说好的吧，就丢我一个？我跟孟雨霏那几个半点聊不来。”
　　关于在食堂的对话，何昱发誓自己是真心实意地觉得没时间参加那什么英语竞赛。
　　先不说他对这考试毫无兴致，就单说那两月之约已经过去一小半时间，他愈发觉得背书紧迫，更何况还有糟心的数学题。
　　要人命。
　　何昱回教室打着哈欠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打算放弃午休背政治。
　　刚转个弯就被一个陌生同学堵住，让他去趟教师办公室。
　　行呗。
　　何昱被早等候在办公室门口的赵远程欢欢喜喜迎进门。
　　他站在吴静静办公桌边，和与他一桌之隔的郑淇大眼瞪小眼。
　　英语组就在数学组隔壁，而刘立风吴静静的办公桌恰好相对。
　　吴静静冲郑淇一招手，“来得正好，仨一起听吧，省得我一个一个喊人。”
　　原本想开口拒绝的何昱闭上了嘴。
　　“任务不多，不耽误你们太多时间，其实就带你们熟悉熟悉题型再练几张。到时候我安排一间楼下教室，周五第一节晚自习你们过来……”
　　何昱余光瞄向郑淇。
　　何昱：你参加？
　　郑淇：你说什么？
　　赵远程：你们在干什么？
　　毫无默契的隔空交流失败，何昱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继续听吴静静的长篇大论。
　　吴静静：“尤其是你，何昱，你来咱班时间不长，但老师们都对你寄予厚望。“
　　吴老师睁眼说瞎话的功力着实不低。
　　“你和郑淇的水平，在年级段都是数一数二的，不夸张地说就是我们一中的希望。上一届比赛我们名次一般，你俩都不在，省里排名被J市南二中学压了一头，这回可算是能赶超他们。给点志气啊你们。”这话说得斗志昂扬。
　　“卧槽。”赵远程小声吐槽。
　　何昱瞥向他，质询。
　　赵远程侧身脑袋往后躲了躲，小声说，“班长就是南二中学转过来的。”
　　何昱一点就通，侧向另一人，“你去年竞赛名次多少？”
　　还没到等到回答，刘立风从办公桌后正巧站起身，饶有兴致地往他们这听了听，摇头叹息，“何昱啊，你要是数学也能有英语一半好就好了，没事就下课多问问郑淇，你俩这前后桌的。”
　　郑淇冲他挑眉。
　　没来得及听到答案的何昱正过身子。
　　吴静静安排好赛前日程，又提点了正抓耳挠腮没个安分的赵远程几句，终于放他们离开，顺便让他们捎上试卷各一张，还要求晚上来办公室做个听力。
　　走出办公室，何昱用试卷戳了戳走在前面的人的后背。
　　郑淇头也不回，“不记得了，好像拿了个国一。”
　　跟着走在楼梯上，何昱思忖着这比赛看起来也不太难。
　　赵远程极为捧场地大呼小叫，感慨，“可惜昱神离开得早没参加，否则大小也得拿个。”
　　“用不着。”何昱在后面出声，“初三，中英杯，总分第一。”
　　“厉害。”郑淇忍着笑严肃点头。
　　“哪个？”赵远程这没见识的孩子一派迷茫。
　　何昱心说，哥哥去海外跟一群青少年骂街批斗的时候你们班长还不知道在哪来着。
　　作为一个从小开始就被塞进国际学校的“万一脑子不好就留学镀金”预备员，何昱身边多得是些和他一样的人，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去参加各项外语比赛，同学中也不乏外籍子女。
　　自己叛逆劲头最盛的时候，独自世界各地到处飞只是日常惯例。
　　不论是父母，还是仍在Y国的何苑，更多看到的，是他突出的美术成绩。
　　来到一中之后，那些过去就此隐没，无人在意，每天只能在文化课里艰难跋涉。
　　天天被郑淇按着头学数学，被动地承接填鸭式知识灌溉，这会儿有一科英语倾轧式碾压对方，倒是……
　　有点爽。
　　何昱摸着下巴看郑淇的后脑勺。
　　等回了教室，抓过黄芮芮科普一番之后，赵远程才颠颠地来何昱这边做他的现眼包。
　　“我去，初三打全英辩论演讲赛，何昱你是神，我一中唯一的神。”赵远程激动地仿佛他才是那个领奖的人，而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班长，不好意思，我要暂时抛弃一下你。”
　　郑淇安定自若，悠悠然回击，“行，去找你唯一的神，下次别找我抄作业。”
　　“别啊，昱哥是英语的神，但您才是真正的六边形战士啊。”赵远程立马倒转墙头草，转头跪舔。
　　何昱嘴角勾着点弧度，在后排回复徐岱儒新店琐事的消息，屏幕上跳出新消息弹窗。
　　AHEI：约？
　　Y：约。
　　两人约家教已经有大半个月，对答从工整严谨的时间项目安排到现在的单字来回。
　　不知道的得以为他们有什么鬼鬼祟祟的地下接头。
　　而给他前一分钟发信息的人还在边敷衍赵远程边正襟危坐看题，也不知道他哪来的空玩手机。
　　何昱眯起眼，巡视一圈，发现郑淇的头像又有了新变化。
　　仍然是蓝底黑猫的构图，里面的黑猫却从一小团成了两大团，左边大一点的是阿黑的侧脸和大眼睛，右边小一点的是他做的小黑猫模型。
　　一只大黑猫好奇地盯着以自身为原型的小黑猫。
　　不得不说，这次的照片极为高清，比以前那个强了不止一点。
　　——Y拍了拍我。
　　AHEI：？
　　单纯手贱的何昱不紧不慢地回复。
　　Y：不要东张西望，好好写你的英语卷子。
　　AHEI：……
　　到底是谁像个跳蚤一样没事就来蹦跶一下。

　　今晚何昱学习态度异常得积极，甚至连听郑淇讲数学都不再黑脸，至少是张正常冷淡脸了。滴溜溜转着笔，摸不清是在专注玩笔还是在听数学。
　　轮到文科教辅学习，才停下笔，认真听何昱拆分笔记里不同的知识点。
　　背这厚厚一沓书堪称人间酷刑。
　　就算记忆力之好如何昱有时都快撑不住，睁眼是书，闭眼梦里还是书，吃饭听录音，走路还是听录音。简直要生出耳鸣和幻视。
　　这对郑淇而言事实上也是一项挑战，他每天只能讲一两个小时，却需要在两个月里将这些内容全部精简概述完毕。
　　幸而何昱一遍就懂，不需要他再费口舌讲第二遍。偶尔被他抽查背诵，也不会出太多差错。
　　即便他非常希望何昱能把这技能加强在数学上。
　　“你钱真的够吗？”徐岱儒边吸溜着汤面边担忧地问，眼里带着怀疑，“别是背着我偷偷接商稿去了吧。”
　　近段时间门店开始推进，不过这些就全然不关何昱的事，只有徐岱儒需要早出晚归独自干活。
　　好不容易才紧赶慢赶收拾完回家，赶上了在郑老师走前的一顿夜宵。
　　何昱客气道：“谢谢，我这辈子再接商稿我就给你打一辈子工。”顺手又给转了笔帐给郑淇，这个月怕是歇不了，没有多退少补的余地，只有砸钱的份。
　　何昱给他看屏幕余额，“需要我还你上次那笔钱吗？”
　　“你这人。”徐岱儒咂舌。
　　“可别了，能当你债主挺不容易。”徐岱儒摇头晃脑，“郑老师小小年纪，月入上万。发家致富指日可待。”
　　何昱嘲道：“吃你的吧，你的夜宵钱都得三千。”
　　徐岱儒：“我没给啊，他不要，说给你上完课顺手的事，没必要拿钱。”
　　“……”何昱看着手机上下一秒就被接收了的转账记录。
　　徐岱儒有理有据地掰着手指，“这都多久了。人天天被你使唤来家里上课，就差住这儿了，你好意思不给？嘶，仔细一算，你真狠啊，都没让人休息几天。”
　　他一锤定音，鄙夷道：“万恶的资本主义。”
　　资本主义本资在唾骂了一番阶级差之后，转头就让店里名义上的二老板再交个稿件出来。
　　幸亏二老板乐得干点创作当消遣，甲方大老板也没太多后期修改需求，经常拿到成品就只会把人夸上天，情绪价值点满。
　　何昱删改完笔记本电脑里的各项图样细节，屏幕右下跳出提示，关注的直播间已开播。舒展舒展筋骨，他点开直播间提示。
　　一连串文文姐长文文姐短的评论蜂拥而至。
　　他只关注了一个博主，那位提溜着郑淇上镜头转了一圈的神奇博主。
　　而和往常一般，今天只有女人独自一人直播，后面的小吧台寂寞支在角落。
　　评论区也有人关注郑淇的动向，文文姐笑称他在忙别的事。
　　他心道，毕竟刚刚才给自己干完苦力，这会儿大概还在回家路上。
　　评论区有人不明所以，问文文姐和小哥哥的关系。
　　文文姐说：“家里小孩啦，学习在忙哦，别打听啦。”
　　她把镜头当镜子，用淡粉镶钻的尖尖指甲扶着自己的脸左看右看，嘟起唇釉闪光的嘴唇，全然是小女孩惯用的天真烂漫的姿态。
　　也不等评论区里各路人一个个瞎猜过去，文文姐果断切歌换曲，房管上线刷屏歌曲名单。
　　何昱心里早有猜测，奈何直播间美颜开得太大，文文姐浓妆艳抹还染了大红卷发，他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来这张脸和郑淇有哪些相似。
　　他无声地用指尖弹了弹郑淇的头像。
　　不过这回弹的是联系人名单，而不是对话框，不会再跳出莫名其妙的拍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