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之中》Caru

24、第 24 章

　　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藤丸立香怀抱毛毯，迎着晚风一步步迈上王道界域的城楼阶梯。——各种变数全发生在与复权界域结束战争的一天之内，早上卡多克带回了封印许久的齐格飞加入王道界域，我方形势总算向好；他们正忙着点兵，负责侦查的阿斯托尔福就冲进来汇报说复权界域遭到复仇界域伏击而灭亡，君士坦丁十一世荣归英灵座，不甘败阵的从者都去和复仇界域以命换命拼到最后一刻，剩余的几百残将以及若安…………呃，正在往这边来的路上。
　　“日安！打扰了！不介意的话来打一场吧！！”
　　布拉达曼特踹翻几个守卫，拽着还有点拘谨的少女教皇直冲王城大厅，开门见珠峰。看到查理曼十二勇士之一的白羽骑士站在众人面前自我介绍，立香忽然感到一种近似晕眩的动摇——像是一根极细的鱼钩试图吊起缠满水藻与钢筋的沉船，碰得到挂得住，然而……太过沉重，完全无法提出水面。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他没时间思考，匆匆忙忙投身于和她们『互相理解』的战斗中。布拉达曼特在开战前，看到查理曼不参战时欲言又止的诧异，也成了这谜之违和感的一部分，堆结在心。
　　“唉……输了就是输了。我这条命倒是怎样都无所谓……但是这些Servant是追随我来到这里的，还请各位救救他们。如果要为此利用我……我也愿意。”
　　获胜没有悬念，女教皇若安却还是一副愁云惨雾的表情。想也是为难，毕竟她投奔的是将她的人生全部否定的泛人类史。有道是攻心为上，立香觉得仅凭一通友好互殴，并不足以开解这种认真过头的圣人。
　　——于是乎时间回到现在。少年踏上最后一级石阶，他要在这方面拜托的对象已经等在城楼顶。抬眼望去，查理曼正以无可挑剔的帅气姿势斜倚在城墙，半垂眼眸，抬手整理额前散乱的丝丝碎发。冷光皎皎，背月而立的圣骑士之王溶于其中，沉静、寂寥、海市蜃楼般幻惑。立香蓦地驻足原地，愣愣凝望那个身影直到对方先注意到他将头转过来，那层铂金色的滤镜霎那间消散无踪，他看到查理曼眼中闪出愉快的星光，表情也随之明朗。
　　“那个，我来了哦，查理曼。”立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用平常无奇的招呼掩饰方才看入迷的模样。但愿，查理曼不会发现。
　　“嗯！到这边来坐吧。”查理曼指了指墙角附近，“有按先前说好的带毯子来了吧？到晚上这些石砖可是很冷的。”
　　真是……体贴到不像是个被人伺候的王。立香将毯子铺平坐好，查理曼凑过来，提起一部分裹到他身上掖紧，就像当初监牢里用斗篷给他盖被子那样。
　　“然后，你就在这里看情况。要说这么做有没有意义，或许其实并没有吧……”
　　每次都会提前打预防针，防止自己把期望提得太高。明明是大帝的幻想侧，在这方面意外地现实。
　　“但是……对方应该有想要告诉你的事。这方面你说不能交给别人，大概只有我能和她交流。”
　　是的只是因为这样而已，才不是自己依赖他成了习惯。立香向他点点头：“拜托了。”
　　即使身份大白，知晓他是统帅查理曼十二勇士的王，少年御主还是自然而然地喊他全名，不用敬语，不带尊称，仿佛这个人在他眼中，从来都该是平等相待的身份。查理曼欣然微笑：“Ok，就交给我吧！”
　　女教皇若安款款而来。她对泛人类史怀揣怨恨不言而明，但面对的是查理曼——和她存在形式近似的，被现实所挤压而难以成立的幻想之身。听闻圣骑士帝的解释后，她无法对他发作，也仍然对他的动机（Motivation）不能理解。
　　“为什么你愿意为人理而战呢。”三色堇的眸子盛满困惑，“自己的存在都是空想，是被泛人类史本身否定的影子。经历也好、功绩也罢，都不会刻在史实的荣耀碑上。你也说过……通常情况下，你甚至不能在泛人类史作为Servant被召唤。这样的自己还要回应它……不、不觉得反而挺厚脸皮的吗？”
　　“好失礼的说法啊？！”查理曼大叫，而后恢复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是觉得并无不可啦。假如传说完全不被任何人期待……早在最一开始我们就不会存在，化作比泡影还要虚无的东西。而如今能像这样显现，果然还是说明，人类史上始终存在对我们怀抱憧憬，寻求我们的人类吧。”
　　“这么看来，泛人类史本身还挺傲娇的……”
　　“你好歹是个教皇！至少用些正常点的形容词吧？！”圣骑士王很绝望，“难怪布拉达曼特想要跟随你……感觉你们俩就像是能开校外女子会的组合……”
　　若安俏皮一笑，让对谈的气氛轻松不少。“你倒是个乐观坚定的国王陛下呢，仅仅只凭自己在这里，就能认定往后所做的一切都有意义吗？”
　　“也不尽然是这样。”查理曼嘴角弯起一抹柔和的弧线，目光稍许偏移。落点正是披着毯子躲在暗处，默默聆听一切的少年。
　　“我想，我是为了相信我在此的人……而挥舞这把剑的吧。”
　　不是“人们”，而是特指的独一人。
　　几乎同时说与对方听，也知道对方听得见。查理曼脸上不禁浮起浅浅的红晕。这样隐晦且禁忌，不可在『教皇』面前直言的心意……但愿，立香能够觉察到，哪怕少许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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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教皇若安离去后，立香从墙角站起身，看着查理曼走到他面前。也许是他的错觉……距离好像比平时说话的时候，更近了一点。视野被对方挡得看不到其他风景。
　　“抱歉啦，让你躲起来。”查理曼微微低头，“你也有想和她说的话吧？”
　　立香摇摇头：“如果我出面，她或许就不愿意说出真心话了。而且，我的想法和你一样……希望可以努力让她说出那句‘即使如此’。”
　　“是啊，加油吧！”圣骑士王笑笑。
　　若将人类史比作长河，其中自然是流水不息泥沙俱下，有淤浊也有清澈，无所不包。像若安和查理曼那样……即使仅仅是『什么东西』倒映于河水表面的虚像，只是触手即碎的泡影……也一定有存在的意义。而这份意义……查理曼已经诉诸于口，那是要依靠『人类』的期盼和追求来锚定的东西。
　　立香注视着那双明澈的蓝眼睛，默默按住心口，感到由衷欣慰与幸运。为自己是人类——为自己，能始终作为人类活下去。
　　“Master。”
　　齐格飞找上来，“唐突打扰对不起。有件事，无论如何都想和你商量。”
　　“唔……看起来不是我能听的事。”查理曼聪明地读懂空气，退开两步，“那么Master，我就先告辞啦！”
　　“谢谢你！”立香道过谢，犹豫一瞬还是开了口，“稍后能在我的房间里等我吗？还有别的事情要问你。”
　　“没问题。”查理曼眯起眼，“难得也能成为My Room的执勤从者，我会好好表现的！……啊，虽然是特异点，不过你的房间就该这么叫吧～？”
　　打趣两句，藤丸立香目送年轻的圣骑士步下城楼，再转向齐格飞；屠龙英雄的请求似乎会为己方的作战施加压力，他还没说什么，已面露歉疚。少年御主抬起手腕，干脆利落地切断了迦勒底的通讯，让齐格飞可以将所求之事和盘托出。
　　而这一切断，就不知怎的……一直持续到了次日清晨。
　　——故而迦勒底那端无人知晓，那个夜晚后来还发生了什么。
　　“查理曼，你在吗？”
　　立香推开自己的房间门，一下子便看见靠在窗台旁边的白银骑士。明明和城楼上站姿近似，现在的他却散发出淡淡的『暖调』，更像是居家时不经意抬眼望窗外，被抓拍到的闲散一幕。看来即使是独自一人，查理曼的心态也会因所处环境而不同……譬如说，自己的房间，能让他觉得舒适？这种……这种不知道对不对的猜测。
　　“哦，回来啦立香。”查理曼迎上前来，“那，要问我的事情是什么？”
　　“……。”
　　——“你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他很想这么反问一句，又自觉会显得没头没脑。真名与身份，作为Servant的特殊之处，被迫隐姓埋名活动的缘由，查理曼都解释得很清楚。理当不存在其他隐瞒的事……才对。具体去问，也想不出该问什么。
　　“要是没事的话，我先灵体化啦。还要为明天的作战储备魔力呢。”
　　见立香沉默不语，查理曼便打算结束对话，“如果有情况，喊我就行。毕竟没有契约，呆在你旁边才能确保你的安全。”
　　对了！还有这件事。立香猛然抓住他的披风一角：“等下！你的魔力状况……现在怎么样？”
　　“？之前说过吧，能维持现界大概两天。啊……已经过了一天来着？那就是，截止到明天晚上。”查理曼安抚他，“别担心立香，再怎么勉强，我都一定会撑到帮你们打赢复仇界域的战争，不会中途突然掉线的。……只要你别让我用太多次宝具！”
　　“我不是这个意思……！”
　　想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尽可能长些。如此简单的想法，一样说不出口。立香松开披风，转而轻轻拉住英灵的胳膊，有点忐忑地直视那双泛着暖意的蓝眸。
　　有一就有二。自己接下来的提议，他应该不会讨厌……
　　“在监牢里补给的时候你曾经说，要『继续下去』……才能满足你的魔力需求。”
　　少年御主说到这里，偷偷瞥一眼旁边宽幅的床，声音发紧，“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你不介意和我的话……”
　　后面的音量小到他都不确定听不听得清。
　　“今晚就一直进行到最后吧？……魔力供给。”
　　“……欸？！！”
　　万万没想到立香会主动提这件事，查理曼明显地脸红起来，从脖子漫到耳后。“你、你……”他话不成句，“真的……有那么想……跟我做到这种地步……？”
　　“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的！”立香也跟着慌了，“我就是、随口一说，不算数的！你就……就当开玩笑！”
　　“怎么能当玩笑。”圣骑士帝听到这话反倒镇定了，“我可没说不愿意吧。我缺乏魔力这一点是事实，能有补充的手段怎样都会心怀感激接受的。不过……”
　　手腕一翻，他握紧立香的手，指节卡进他的指间。
　　“在那之前，有件事我必须要搞清楚。”
　　查理曼盯紧少年的眼瞳，神态严肃，不允许他偏移半点视线。
　　“假如在特异点碰到其他Servant，出现这种情况……你也会为他们做到这种程度吗？”
　　什么。立香被问得一懵。与其说是假设……不如说，同类情况他已遭遇过。雅戈泰特异点，野生从者弗格斯（Lily？）在作战中缺乏魔力，他也是位出名的男女通吃的凯尔特人，不介意形式——藤丸立香当时的选择是，挥起匕首割开伤口，贡献了血液。
　　对其他的Servant，他根本不会接受『这种』魔力供给的办法。对查理曼……则恰恰相反。是足以被指控暗藏私心的选择。
　　……所以答案很明晰地只有一个。
　　“不会的。”
　　立香闷闷低语，也为意识到这答案背后的意义而心跳加速，“除了查理曼你……我不会和其他任何人做这种事。”
　　一句话，倏然点燃对方眼中惊喜迸溅的花火。查理曼手劲不改，步步逼进，灿烂的笑容早已无意掩饰：“那我可以理解为，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咯，立香？”
　　“！！”
　　这样打直球也未免太过分了？！叫他怎么答！饶是在迦勒底左右逢源的人类御主也招架不住，头低到下巴压胸口，就是死不吱声。
　　“嗯，我明白了。你不想直说也没关系。”
　　头顶传来查理曼愉快的笑语，“不过，如果答案是Yes的话，现在开始就喊我的名字吧。不是‘查理曼’而是‘查理’……可以吧？立香？”
　　这得意的语调真可气。但是没办法……谁叫他实在是，早就很想那样呼唤他。立香向前倾身，靠向骑士的怀里，被早有准备地紧紧拥住，一同倒在床上。熟悉的体温和安心感一股脑将他包裹，连理智都暖洋洋地沉醉其中。他再也想不了查理曼以外的任何事。
　　“那你呢？……查理。”立香抬手抚上他的脸，柔声问道。
　　“我？”查理曼俯身亲吻他，“我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起，就喜欢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