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霍心

6、第六章 运尸

　　第六章运尸
　　晚上八点半，张生照例提前半小时来到普济医院上班。他感到很疲惫，虽然这几天一直以来他都感到很疲惫，但今天格外不一样，因为他白天根本没有睡觉。
　　面包车被他停在医院后门一般用来运输医疗垃圾的角落，他一直提心吊胆战战兢兢，担心车里的尸体会被人发现，难以入眠。
　　时间过得极其缓慢。他好不容易捱到十一点，王英又提着饭盒找来了。
　　张生麻木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坐下，把饭盒放在桌上揭开盖子，今天的菜是鱼香肉丝和一个卤蛋。
　　王英把白米饭推到他面前，笑眯眯地说道：“张大哥，快吃吧。”
　　王英对他的称呼从张师傅变成了张大哥，但他并没有察觉到这个细节。为了赶快将王英打发走，他索性也不跟她多客套了，直接端起饭开始大口大口地吃。
　　过度的紧张和焦虑以及睡眠不足仿佛使他的味觉失灵了，他尝不出来菜的咸淡，只是一如既往地吃得干干净净，然后把饭盒清洗干净，还给王英。
　　但王英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双臂枕在桌子上，单手托腮望着张生，说道：“我昨天去看我女儿她爸了。”
　　“哦，你是说你老公吗？”张生讷讷地回应。
　　王英笑着摆了摆手：“不是我老公了，我们早就离婚了，他现在得了老年痴呆，生活没法自理，他家亲戚想要我去伺候呢，我怎么可能答应啊。”
　　张生脑子都快要转不过来了：“离婚了确实也没义务照顾他了。”
　　“就是说啊，再说他当年对我们娘俩一点也不好。”王英话说到这打住了。“所以我现在是一个人生活。”
　　张生说：“嗯，一个人生活也很好，我就是一个人生活。”
　　“我知道呀。”王英又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像钩子一样盯着他。“那张大哥你真的不考虑找个人一起搭伙过日子吗？”
　　“嗯……现在不考虑，以后再说吧……”张生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眼眶泛起泪花。
　　“看我，光顾着聊天，打扰张大哥休息了。”王英站起身来，把饭盒装进帆布包。“那我先走了，张大哥你好好休息。”
　　“好，谢谢，菜很好吃。”张生送她走到门口，在她走后把门虚掩上。
　　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他必须睡一会。他在手机上设定了两个闹铃，一个在凌晨一点，一个在一点十分，定好闹钟之后他立刻在单人床上躺下，双手合十放在胸口，脑中闪过了一些光怪陆离的画面后，他睡着了。
　　他再次梦到了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躺在床底看一本书，他的整个人隐藏在床底的阴影里，只有书露在床外，这样才能借一点透过窗户照进来的光看清书上的字。
　　张生问：“哥哥，你从哪里弄来的书？”
　　小男孩不耐烦地说：“少管，少打听。”
　　张生继续问：“哥哥，为什么你认得字？爸爸妈妈不是说我们不需要上学吗？”
　　小男孩一巴掌用力拍在书上，仰头看着张生：“不识字的是文盲，你想当文盲吗？”
　　张生说：“我不想当文盲，哥哥你教我认字念书吧。”
　　小男孩抱着书翻了个身，躲到远离张生的角落里去了：“我才懒得管你，别来烦我了。”
　　张生说：“你不教我的话，我就把你偷偷看书的事告诉爸爸妈妈。”
　　小男孩动作一滞，慢慢把书合上，从床下爬出来，靠近张生：“你威胁我？”
　　他笑了起来，突然猛地扑上去将张生压倒在地上，双腿跨坐在张生身上将他死死压在自己身下，双手虎口卡住张生的脖颈，一点一点收紧。
　　他说：“在娘胎里你就跟我抢东西，抢我的营养，影响我发育，现在还要来威胁我？”
　　张生挣扎着去推他，但是推不动，也挣扎不开，话也说不出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小男孩却突然松了手，看了看张生的脖子，起身把书藏到衣柜深处，走出屋门。
　　张生躺在地上咳嗽了好久才缓过来，他起身轻手轻脚从衣柜里找出那本书，翻开内页。他一个字都不认识，但是他会看图，书里的图看起来有些吓人，都是一些成年人的裸体，旁边还写着很多不认识的字。
　　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这个梦。
　　张生睁开眼睛，伸手把手机闹钟关掉，慢慢坐起来，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到点了，该去把那具女尸运上来了。
　　这个时间，除了临时有尸体入库基本不会有人来打扰他，而且这个概率也很低，只要注意将那具女尸伪装成入库的尸体就可以了，有监控会拍下来，但只要没人去查监控就不要紧，监控也只会在监控室保存几个月。
　　张生先拿上钥匙去了太平间，推了一张床走货梯下楼，将床卡在电梯门口防止关门，随后快手快脚走向后门角落的面包车，在车内将女尸解绑，托着女尸的腋下将人半拖半拽带进一楼电梯口，抬上床摆成尸体的自然平躺姿势，最后全身盖上一层白被单，按下电梯上行按钮。
　　快了，就快成功了。张生既紧张又兴奋。
　　然而，电梯在二楼停下了。电梯门打开，门外站着维修工老郑。
　　老郑一眼看到电梯中间蒙着白被单的尸体，他只扫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提着工具箱走进电梯，按下四楼的电梯按钮。
　　接着，老郑埋怨道：“楼上有一间病房停电了，估计是线路老化，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这个病人家属非得要我现在就修好，咋滴，要开着灯睡觉啊？张师傅你说这人讨人嫌不？”
　　张生不动声色地把床往自己这边拉了一点，说道：“是挺讨人厌的，辛苦你了，郑师傅。”
　　郑明这才意识到运送尸体的只有张生一个人，他好奇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呢？小周小吴他俩呢？”
　　小周小吴是平时医院里负责运送尸体去太平间的员工。
　　张生打着哈哈：“年轻人觉多，我让他们去休息了，反正我一个人也行。”
　　“啧，可不能惯着他俩，下次我见到他俩一定得说说。”郑明说。
　　张生连忙说道：“不用了郑师傅，都是同事，这点小事没关系的。”
　　郑明说：“还得是你，大家都说你可老实了，我先走了啊。”
　　电梯停在四楼，老郑提着工具箱走了出去。
　　张生定了定心神，食指急促地点了几下关门按钮。太平间在五楼，他很快就能顺利到达那里了。
　　很快，电梯在五楼停下。张生推着尸体快步走向太平间。可惜，从电梯到太平间中间有一段长长的走廊。
　　当他路过值班室门口时，门猛地从里面打开了，王秋出现在门口。
　　张生只得停下来，望着王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秋穿着一身雪白的护士服，脸上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她看了一眼张生身边的尸体，直接伸手掀开了被单，女尸的脑袋和脖子露了出来。
　　“好吓人。”王秋看着女尸脸上的尸斑说道。
　　“吓人就别看了。”张生双手捏着白被单重新把女尸的脑袋蒙上，有气无力地说。“你是来找我的吗？有什么事吗？”
　　“张师傅你先忙去吧，等你忙完回来我再说。”王秋笑着说道。
　　张生如逢大赦，连忙推着床走进太平间，小心地关上门将门反锁，拉开一个空的储藏柜，将尸体抬起来放进去，在女尸脚趾上挂上自己伪造的名牌，关上柜门。
　　女尸的名字和年龄是他随便编的，名字叫汤红，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名字。
　　最艰难的部分已经完成了，只要接下来小心应付王秋，就不会出问题。张生深呼吸几口，走出太平间，回到值班室。
　　王秋已经自来熟地坐到了他的床上，并且四处打量。见张生回来，她开门见山地问道：“张师傅，你觉得我妈怎么样啊？”
　　张生坐到桌子面前，不明所以地反问道：“你是指哪方面？”
　　“张师傅，大家都说你老实，原来你是真老实。”王秋捂着嘴笑了几声，说道。“我妈对你有那种意思，你不知道吗？”
　　说着，她抬起双手，把两只手的食指并拢在一起。
　　张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王英最近来给自己送饭是这个原因。女尸的危机解决了，他心里的石头轻轻落地，不由自主涌出一丝劫后余生的窃喜。
　　张生笑着说：“我跟你妈都不太熟啊，她怎么会有这个意思呢。”
　　王秋立刻说道：“张师傅你忘了？三个月前我妈在路上被电动车撞了，人跑了，是你把我妈送到医院的。”
　　张生仔细回忆了一下，确认自己真的不记得这件事了，这才客气地说道：“没什么的，都是举手之劳。”
　　王秋说：“总之我妈对你挺有好感的，刚好咱俩在一个医院上班，我妈以后估计还得经常来烦你呢。我来找你只是想说，我绝对支持你俩在一起。”
　　张生无奈地说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