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血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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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继续闲散地走在街上，去往地铁站。
“那你说，”褚星摸了摸鼻尖，“我该怎么跟我爸妈说啊。”
田真想了想：“你可以直接一点，把自己的感受、想法和计划都一一说出来。”
“人与人之间，坦诚最重要。”
田真补充道：“况且，他们是这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一定会体谅你的。”
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是啊，褚星想，他有这样和睦恩爱的父母、这样温馨和谐的家庭。
遇到风浪，就能安全驶回避风港的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那就明天吧，明天我回家一趟。”
明天……
他突然想起来：“对了，明天……记得替我向阿姨问个好。”
“好。”田真微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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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水雾氤氲，朝阳初升，阳光像精灵般在水中穿梭，直射入森林。
田真捧着花束，步步踏上台阶。
墓园的环境很好，山水相依，山上郁郁葱葱，山下溪水潺潺、清澈见底。
棵棵林木茂盛，其间鸟儿鸣唱，更显宁静祥和。
田真在卧碑前蹲下，扫了扫上面的尘土。
“妈，我来看你了。”
他将花束轻放在碑上：“你说你喜欢向日葵，今年我就又给你带来了，下次要不换一种吧，老是看着也会腻。”
“咳，”田真清了下嗓子，“褚星让我代他来问候你一下。”
他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他回国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
“可其实，他这次回国算不上什么好事。”
他抚摸着照片上女人的脸，缓缓说道：“他没怎么变——其实也变了，可能是经历了很多事吧，他更加成熟了。”
“不过，个子没怎么变。”他轻笑道。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意识到，褚星的身高很可能是因为他在生长发育期间，一直维持着极其“阴间”的睡眠时间和饮食习惯才导致的。
他低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虽然他依旧很上进，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多休息一会儿。”
语毕，田真一时缄默，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扶额道：“本来我都已经打好草稿准备要说什么了，特别井井有条，结果到你这儿了，突然就想不起什么话题。”
“那我就想到什么说什么吧。”
他回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事：“昨天跟小姨吃饭了，她还是一向的直肠子，说话从不带拐弯儿的。”
“这么多年他哪次去看过……”
田晴的话语缭绕在他耳边。
“我爸，今年会来看你的吧......”他手指细细磨着碑上刻的字，“我也不知道你想不想看到他......”
他说这话时自己心里都没底。
因为他的家庭实在是太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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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家庭的复杂，不是说伦理关系的错综纷乱，而是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在猜。
猜他的父亲生气了吗？猜他的母亲难过了吗？猜他的小姨愤然了吗？猜他自己又该有什么情绪呢？
猜父母还会继续争吵吗？猜父亲今晚会回家吗？猜母亲等会儿会出走吗？猜小姨会带他离开吗？
猜他的父亲还爱这个家、爱母亲、又或是爱自己吗？
而母亲呢？
......
他不知道。
他直到现在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就出轨了，又是怎么跟情人有了孩子。
他不知道母亲明明每次争吵都哭得那么伤心，却还是希望父亲回来。
他不知道自己的家庭该怎么去形容的，到底是温馨的海港，还是残破的废屋。
他不知道，母亲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就像是被蒙了一层纱，他被罩在里面，能模糊地看见外面的光影，却又无法看清他们的表情。
越是挣扎，越是想要突破束缚，就越是窒息，越是愈发昏厥。
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他躺在卧碑之侧，卧着青草，望着蓝天，呢喃着。
“妈妈，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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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究还是没来。
田真一直等到天黑，直到太阳落山、鸟儿睡去，他都没看到那人的身影。
他在墓园关门的前几分钟，走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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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
田真输入密码，打开家门。
屋内一片漆黑，只有一抹微弱的星火在黑暗中摇曳。
下一秒，田真就把它掐灭了。
“说过多少次了，要抽烟去阳台，屋子里一股烟味儿。”田真斥责道。
“我没想过你会回来。”男人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得了吧，”田真无语，打开灯，“大晚上的在这儿装神弄鬼吓唬谁呢。”
他不再嘴贫，倚靠在那人对面的墙边，质问道：“你今天不加班吧？”
“不加班。”
“你今天也不应酬吧？”
“不应酬。”
“你现在也很闲吧？”
“......”那人没吭声。
田真呼出一口气，抬起头，盯着他的双眼：“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记得。”
他的坦诚竟一时使田真不知如何控诉。
“......哈哈，”他愣了几秒，冷笑了两声，“原来你还记得啊，我还以为你自打她去世后的第二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眼前的男人，西装革履，脱下外套，解开领带，仰躺在沙发上，张开双臂，叼着烟，好一副潇洒浪荡的摸样。
他的父亲，既深情又无情，既严肃又轻佻，既顽固又开明，实在是矛盾至极。
就像是现在，他明明记得妈妈的忌日，也有时间，却宁愿在家“孤寡”地抽烟，但就是不去看她。
自己等了一整天，结果他就这样慵懒的躺在家里？！
他到底有没有心？！！
他气不打一出来，二话不说，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领口，逼着他与自己对视：“王成远，你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不去看她？”
王成远只淡漠地看着他，张了张嘴，语气轻浮：“我没有办法。”
这句话，好耳熟。
昨天......
“你明明知道我的处境的，你知道我没有办法。”
这是他自己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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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好似一盆冷水从天扣下。
他所有的怒火都被瞬间浇灭了。
明明气温有三十多度，为什么他感觉这么冷？
冷得他全身发抖，冷得他牙冠打颤，冷得他止不住地向后退去。
他靠在墙上才得以撑住身体，大脑仍控制不住回想着一切。
“你骨子里终究流的还是他的血。”
一时，昏天暗地。
他呆滞地看了看眼前的人，又抬起手看着自己的血管。
然后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他彻底清醒了。
他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他爸呢？
对啊，他们不都是这样的人吗——如此含糊、如此冷血、如此无情。
当年，他抛下褚星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他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来气了，大步走到王成远面前。
他鞠了一躬，而后道：“对不起，是我太过激了，我给您道歉。”
随后转身，冲出家，狠狠甩上门。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血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