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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相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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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殊闻在柏家待了几天,基本可以称得上形单影只。
每天他下楼时,柏重楼已经吃完饭去公司了。虽然柏行舟多数时间都待在家里,但路殊闻推测,对方可能不是很喜欢自己,于是他每天去公园,看一群小孩抢秋千,滑滑梯,消磨到才晚上回家。因此三人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偶尔碰面。
如此相安无事的平静直至临近开学的某天。
柏重楼应酬回来,发现柏行舟一个人在餐厅吃饭。
“殊闻呢?”柏重楼坐下来揉了揉眉心,以为路殊闻已经吃完了。
柏行舟给柏重楼倒了杯温水:“不知道。”
柏重楼动作一顿,沉思片刻后问:“你们这两天,有什么交流吗。”
柏行舟拿起筷子继续吃自己的饭:“您指哪方面。”
“生活?”柏重楼试探道。
“没有。
“学习?”
“没有。”
柏重楼嘴角抽了抽:“那你们聊了些什么。”
柏行舟:“没聊。”
柏重楼:“……”
对于自己儿子的脾气,柏重楼还是有点儿数的。从小被众星拱月地捧到大,且不说没几个人敢逆着他,就是顺毛捋,柏行舟都不见得给人赏几个好脸色,更何况路殊闻情况特殊,并且还被众人视作了柏行舟的“私生子”弟弟。
“行舟。”柏重楼敛了敛心神,正色道,“虽然把殊闻接回来这个时机很突然,但这个决定是我深思熟虑过的,并且我之前也询问了你的意思,你应该也记得我和你说过,关于殊闻和时羡的事。”
柏行舟应了一声。从他记事起,他就知道了他那个放荡的生父曾在母亲孕期时出轨,并且有了一个和他相差不到一岁的弟弟。
这已经是柏家全力封锁丑闻后,比较众所周知的传闻,事实上,他的生父江煜觉不仅强行拐走了母亲身边的心腹路时羡,还将人非法囚禁在国外,企图逃离母亲的追捕。
“他的母亲是我的朋友,她所经历的一切实属无妄之灾,”柏重楼像是疲于提及这段往事,“殊闻更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这么多年,因为时羡的身体原因,她和殊闻一直住在国外的疗养院,直到上个月她突然离世。殊闻从小在疗养院长大,没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对于情感,社交,都很生疏。”旧事重提让气氛不觉有些凝重,柏重楼看向自己已经从少年人的身形中抽条出坚实轮廓的儿子,“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但既然殊闻是作为家里的一份子回来,我还是希望你能和他友善相处。”
“妈。”柏行舟平静道,“我对路殊闻没有意见。”
“江煜觉犯的错,您,路阿姨和路殊闻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我和路殊闻在此之前没有任何接触,所以我们并不熟,不过我会尽量和他愉快相处。”
柏重楼看着已经比她还高一点了的柏行舟,蓦然有些恍惚:“行舟。”
“嗯?”
“你真的长大了。”她还真没见过柏行舟愿意放下身段的时候。原本她只想着两个人能和平相处就好,没想到柏行舟竟然愿意主动示好。
“……”柏行舟起身,“我先上楼了。”
柏重楼刚要点头,大门忽然一阵动静。
路殊闻一推门见到两人都在,一时间也有些愣神,旋即冲她们笑了笑:“柏姨,行舟哥。”
柏行舟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正要回房间,就听柏重楼主动朝路殊闻道:“殊闻,马上要开学了,用不用我找人给你提前预习一下高中的课程。”
路殊闻此前一直生活在疗养院里,只请过一对一的老师,还没参加过集体教学的模式。
“那就麻烦柏姨了。”路殊闻甜甜地笑了笑。
柏重楼看着他乖巧的样子,不禁想起路时羡,在出事之前,路时羡跟在自己的身边,是柏氏的股肱之臣,她的左膀右臂,作风雷厉风行,但偶尔犯迷糊被她抓住,路时羡也会像这样笑起来,脸上同样挂着一个酒窝。
“行舟。”柏重楼突然叫住了已经往楼上走的人。
柏行舟脚步一顿。
“你这几天有什么安排吗?”
第二天,柏行舟的书房里。
路殊闻坐在桌边写数学题,柏行舟则在一边翻看他写完的物理试卷。
路殊闻的字有些出人意料的张扬,虽然物理试卷上都是些字母数字,但柏行舟已经从路殊闻龙飞凤舞的笔迹里窥出些一二。
昨天柏重楼让他给路殊闻预习一下高一的知识,他虽然觉得有些麻烦,但不知为何没有回绝。事实上,如果他拒绝了,柏重楼也不会硬逼他,说不定他答应了才是在柏重楼意料之外。
柏行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或许只能归结于四个字,鬼使神差。
正想着,路殊闻的数学也很快写完了。
“你基础不错。”柏行舟扫了两眼,心下了然。
路殊闻把笔盖盖好放到一旁:“在疗养院的时候有老师教过。”他只是没跟着同龄人一起上学,但该学的知识从没落下。
“但是你去上学,所有的书本卷子,都得写名字。”柏重楼把卷子放下,点了点卷面上空荡荡的地方。
路殊闻一愣:“好哦。”随后乖巧地拿起笔,笔走龙蛇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嗯,果不其然,都已经快成行草了。柏行舟收回视线:“这些诗词和文言文都是必背篇目,你有没背过的可以看看。”
两个人在书房泡了一上午,直到中午被管家敲门喊吃饭。
“中午午休一下,下午两点去书房。”吃完饭,柏行舟下达了下午的安排。路殊闻一边吃提拉米苏,一边点头:“好哦。”听之任之,十分懂事。
柏行舟看了看自己的新弟弟,去厨房倒了杯冰水就回房间了。
刚到房间,手机一阵震动,是周凭野发来的消息——
“行舟,下午要出来玩吗,我新下了游戏。”后面跟着一个眼巴巴吐舌头的大狗表情包。
柏行舟:不。
回完一个字就静音熄屏睡觉了。
屏幕那头的周凭野手一紧,盯着屏幕两秒,才把手机一扔,面色不善地出门了。
下午两点,路殊闻准时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柏行舟坐在靠椅上,手边是一杯冰水,冰块已经融化地只剩小小一粒,杯壁上的水珠也都流到了桌子上。
“下午看看生物化学。”柏行舟把打印好的一摞卷子递给他,路殊闻接过东西就坐回桌前去写了。
这些知识和他在疗养院时候学的相差不大,尤其在他回来前几个月,那时候路时羡忽然病情加重,柏重楼去看望她,顺带找了一个国内的高中老师去教了他几个月,现在想想那时候路时羡和柏重楼就已经商量好他的去处了吧。
路殊闻心无旁骛地写了半个小时生物,柏行舟坐在一边看自己的资料,一时间好像真的是两个亲兄弟在一起上自习。
柏行舟拿过桌子上的杯子呷了一口,已经快恢复常温的水不禁让他皱了皱眉。柏行舟起身去冰箱里拿冰盒,把杯子里加满冰,把冰盒放回去的时候扫过之前管家放在里面的一盒旺仔牛奶。
路殊闻正写得得心应手,似乎已经进入了心流状态,柏行舟把牛奶轻轻放在了一旁,没有出声打扰他。
“写完了。”等到路殊闻收笔时,他才注意到旁边的牛奶。
柏行舟走过来拿起试卷看了看:“你先休息会儿,旁边的牛奶应该已经不凉了,想喝凉的去冰箱里拿。”
“好哦。”路殊闻拿起桌上的牛奶,把吸管插了进去,喝了两口,感觉香甜得要流进他心窝里了。
柏行舟余光瞥到他安静乖巧,似乎对牛奶很满意的样子,便收回了视线。
隔天,路殊闻再来柏行舟的书房,发现桌子上摆了两排格格不入的旺仔牛奶。
“殊闻,这两天感觉怎么样。”这天早餐时间,柏重楼难得还没走,于是简单进行了一下例行关心。
“挺好的。”在柏行舟书房埋头苦学了两天的路殊闻乖巧地笑了笑,礼貌又懂事。
“那就好。”柏重楼随口道,“入学的事李特助应该和你联系了,是和行舟一个学校。之前你没接受过这种集体教学模式,如果有什么不适应的要及时说。”柏重楼看向路殊闻,眼里并不是担心,只是长辈交待事情时的叮嘱,“或者你可以找行舟商量。”
坐在路殊闻对面的柏行舟闻言抬眼看了过来,路殊闻适时地回应一个腼腆的笑容:“这几天行舟哥已经给我说很多了。”柏行舟不动声色地喝了口冰水。
“嗯,时羡一直希望你能融入群体,但也不要操之过急,柏姨相信你。”柏重楼就连抒情起来都是公事公办的味道。
“我会的,柏姨。”路殊闻的酒窝像盛满了甜甜的酒酿,连柏重楼见了都免不得心软一下。
“我先走了,有关学校的事你可以和行舟多交流。”柏重楼起身时拍了拍路殊闻的肩,随后看向优雅进餐的柏行舟,“后天就开学了,你有时间带殊闻出去转转,也不要总闷在家里。”
柏行舟平静道:“好。”
车内,察言观色高手李观岳离奇地发现面色一如既往的老板今天心情异常的好。
“今天有什么好事?”李观岳试探道。
柏重楼揉了揉指尖:“是啊,殊闻和行舟,两个人相处得竟然还不错。”这还真在她意料之外。
李观岳附和般点点头,眼神瞟向放在副驾驶的手机,暗自腹诽:岂止是不错,简直成亲弟弟了……
柏家。
柏行舟不加掩饰地打量着坐在对面安静吃饭的少年,想起昨晚柏重楼和他的谈话。
“我知道你不喜欢麻烦,亲戚也好朋友也好你都不喜欢相与。”柏重楼揉了揉眉心,“这两天确实辛苦你了,妈妈要跟你说声谢谢。”
“妈,”柏行舟出言打断了她,“我没觉得麻烦。”此刻他想起来这两□□夕相处的少年。那双眼睛清透,莹润,像是小鹿一样,带着森林里湿漉漉的水汽。
柏重楼一愣,没料到他的反应。柏行舟的性格向来极有原则,但凡是他不喜欢的事,没人能强迫他,但如今看来,柏行舟对路殊闻的好感应该远远超出她的设想,不如说,反而是她有点多虑了。
母子二人间的谈话归于安谧,就在柏重楼感慨孩子终于长大了时,柏行舟出人意料地开口了:“妈。”
“嗯?”
“路殊闻,喜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