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海玻璃》橘皮狗子

14、耳风

　　到了晚上便明白这个笑的含义了。

　　“你们还能再草率点吗？”

　　夏犹清手上拿了根红笔，眼神空洞地望向讲台上的一群人，黑板被用各种丑陋的线条分出不同的区域，课代表在上面写写画画。

　　没错，同桌交换互批卷子，课代表统计，老师最后审批，今天考完明天就出成绩，什么叫速度。

　　“看这儿看这儿，化学答案在最上面，先对选择，大题我待会写在后黑板!”化学课代表手上拿着粉笔和答案叫嚷着。

　　“先对英语!作文续写老师给分只看选择和选词填空就好，没有主观题very easy。”张琦本就嗓门大，充分发挥她的优势叫卖着。

　　“切，咱们数学印了答案，一人一张!看看什么叫大款!”黎澄不甘示弱。

　　陆和尘正在批改他的卷子，没有抬头。

　　“学校周考一直这样，对没什么自觉的班级才会安排到阶梯教室严格巡查。”

　　“那要是我贿赂贿赂你，能不能给我算对。”

　　夏犹清收回目光，拿眼尾瞟了一眼陆和尘手上正在改的数学卷。

　　“第二问不写我有心无力。”

　　“...你别打击我了。”

　　陆和尘手上动作不停，他大致掠一眼答案上的给分点便牢记于心：“你数学物理还得下点功夫。”

　　倒不是差得很，与其他科目一比劣势太突出，但这两门本就不是速成的，尤其是这套题也不简单。

　　“我知道了。”夏犹清低了低头，“看完你的卷子人已经破防了。”

　　选择填空全对，他来回对了两遍才敢画上个大对钩。

　　男生，尤其是理科男有个通病，字写得龙飞凤舞，像老鼠啃的，但陆和尘的卷面干净整洁，条条罗列，得分点几乎一个不落。

　　他瞬间有点伤心，什么叫云泥之别，他从牙缝里扣扣搜搜才能挤出来的分，陆和尘就这么轻而易举拿下。

　　对过答案他大致有个印象，选择填空丢了20分，大题后两道的第二问没写上，脑子里没思路再怎么也编不上，上110都悬。

　　卡上画了个150，他皱了皱鼻子：“切，我的怎么样？”

　　“数学不好，物理勉强，剩下的...”

　　夏犹清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好像要碎掉一般，他不由乐了一声：“夏犹清同学你是不是对自己太没信心了？等明天成绩出来就知道了。”

　　周日一早他左脚迈进教室，就感觉到一道道炙热的目光落在身上。

　　宋其乐正在发答题卡，见他进来一把拉过去。

　　夏犹清看了看自己桌上铺满的卷子，反应过来：“这么早就出成绩了？昨天晚上才刚考完诶，变态吧。”

　　教室的墙上贴了张成绩单，周围一圈人正排着顺序研究。

　　夏犹清犹豫一番，觉得自己大抵是挤不进去的，于是问他：“怎么样，第一花落谁手？”

　　“千福以五分之差惜败。”宋其乐说，“不对你不该问问自己吗？”

　　“倒一也有倒一的尊严，我就不看了哈。”他又露出假笑，抬脚要走。

　　“谁说你是倒一。”

　　一句话让一八三男高驻足。

　　“我不是？”

　　这下夏犹清愣了，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成绩单。

　　“你对我们班倒一的实力一无所知。”宋其乐压低声音把他捞进怀里问，“说实话，是不是让陆和尘给你放水了!”

　　“？”

　　宋其乐一咂嘴，骂他：“你不能仗着他好说话就这样啊，在二班是要被鄙视的!”

　　这下轮到他无语了：“我像是爱欺负人的仔吗？”

　　宋其乐恨不得仰天呼喊，天呢你是的，夏犹清严肃的神情使他怀疑，随即他掏出手机打开相册：“不开玩笑，挺牛逼的。”

　　那是二班成绩单。

　　陆和尘班级年级双第一，688高居榜首，语文108，数学148，英语136，物理100，化生98。

　　“看你!谁让你看第一了。”

　　“哦哦。”他一路扫下去，“我靠!”

　　他数了数，自己的名字下方居然还有几排名字。

　　总分626，语文128，数学104，英语142，物理71，化学85，生物96。

　　班级名次39，年级名次76。

　　“英语142，怎么考的我靠!我的作文续写加在一起扣了12分!”

　　夏犹清惊愕不已，他拍了拍宋其乐的肩：“我教你，练衡水体。”

　　他自行研究了一番，排在后面的几个名字理化都不错，英语却差了一大截，最低的一个91，偏科偏到姥姥家了。

　　而英语是大科，提分比理化也容易，如果明年再没进展怕是要下去了。

　　还好自己习惯看英语报刊，词汇量不错。

　　总算把心放肚子里了，神清气爽，但见宋其乐的五官拧作一团，不怎么好看。

　　“嗯？怎么了？”他疑惑地看过去。

　　宋其乐纠结许久，才下定决心搬开口：“周考管的不是很严嘛，你身边又坐了个大佬，就是...大家觉得你作弊，所以对你有些怨言。”

　　夏犹清皱了皱眉，听他接着说。

　　“我和何耀秦昂肯定是信你的，但班里与你不熟的那些人就不一定了，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注意些。”

　　夏犹清倒是从来没想过有这个问题，向他道了声谢回位置上。

　　所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他本就不与那帮人相熟，平白解释些什么倒显得怪异。

　　夏犹清向来不把这种事放心上，他想，只要在正式的月考中稳占前列，自然没人质疑了。

　　第二天的时间修订卷子，早读铃声响起，陆和尘是跟着语文老师一起踏进来的。

　　语文老师是个年轻的姑娘，经验不多胜在课堂氛围好，文学涵养高，对史料颇有研究，对这门课，兴趣往往比套公式的效果好。

　　那张常笑得如花般灿烂的脸而今面色不虞，不用猜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毕竟某位第一名108的分数，早就在课前的分析会上震惊到了一群人，看他们的反应应该是发挥失误了。

　　据小道消息，陆和尘的作文拿了39分，而38分的那位同学，因其狗啃字理所当然不负所望地稳居倒一。

　　不光是作文，他在阅读和诗歌鉴赏的选择题上栽了个大跟头，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遭也算不委屈。

　　“平时我心疼你们在数理两科的压力大，没有留过什么作业。”

　　蒋诗涵穿了身纯白的束腰长裙，温柔恬淡的气质被严肃的表情彻底压过。

　　她眯着眼扫了一圈，原本文气的脸带上了愠色：“但是也太不像话了!我们一个尖子班，竟然有语文下110的!数理满分，到了语文上就拿乔是吧!我不直接点名了，希望你下次周考能用成绩向我证明。”

　　夏犹清能明显地感觉到有几个好事的扭着头偷看陆和尘，索性歪了歪头按顺序同他们对视，逼退了一个又一个。

　　“上120的只有9个，创新历史了啊!虽然平时老师看卷给分会严格点，但是你上不了120高考就很难拿到130以上的分数，语文是个大科，我不管你们是状态不好还是怎么样，绝对不许有下次。”

　　“明天开始写作业，先从议论文练起。”

　　“啊——”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被殃及池鱼，发出不满的声音。

　　蒋诗涵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陆和尘身上，目光如炬，他的同桌不自在地揉着眉心。

　　夏犹清啧了一声，心道陆和尘还真是惨，拿了第一不敲锣打鼓昭告天下就算了，还要被单拎出来反思过错力求更进一步。

　　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了他的实力，一二班对于这么可怖的理化成绩竟还没有他语文失误的关注度高!

　　这也仅限于一二班了。

　　不出两节课，教学楼前的告示牌，3张a4纸，93名同学的名次张贴在上。

　　彼时陆和尘在陪何耀倒垃圾桶，殊不知自己的名字理所应当地传遍了整个年级。

　　告示栏前围满了人，不知道曹海军出于什么心理，不光贴了三个大告示，还专程打印了成绩单让班长拿回班传阅。

　　“688!物理100!我靠暑假补习加速度那部分的练习——高中物理最简单的部分我都拿不了100! ”

　　“数学还148呢，我听说本来是150的卷子，老师又筛查了一遍，硬是找了步骤写不规范的地方扣了两分...”

　　他们就陆和尘展开了一系列话题，从初中那些广为人知的故事，到不为人知的童年过往，短短几句话，一个高冷学霸的形象跃然纸上。

　　“太恐怖了，还有这个年级第二，英语143，我听说一二班英语老师作文续写扣分可严格了，这成绩只能说听力、阅读ABCD一道没错，顶多完型有一道失误吧!”

　　“你倒是看这俩班的物理化学生物啊，我都要晕9了，8开头的才几个!”

　　刚踏进岳中大门，彼时都是怀着一番破釜沉舟的决心，渴望在三年后的战场一鸣惊人，年轻人，劲头足，在看过之后有备受鼓舞的，也有惴惴担忧的。

　　“我还想着能挤进那俩班呢，看完成绩单已经没啥信心了。”

　　“也还可以吧，你看后面这几个差远了，还有个563的，到后两年难度上来怕是悬喽。”

　　“人不是‘吉祥三宝'嘛!”

　　两个男生正在扯皮，听到这四个字相视一笑。

　　他们不服开学后被分到直升部的学生，更不信名额是开诚布公的。五年前有个城建局的官儿，借着关系把情人的侄子送了进来，没几年倒台了，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出这件事。

　　自此学生编排，家长嗤之一笑。

　　哪怕他们三个是前三甲，他们也视而不见。

　　毕竟比起你的实力如何，大家更爱茶余饭后找些消遣。

　　总有人妄自尊大，怨世道，怪人心，为自己能多一丝失败的理由找一切可能的原因。

　　“吉祥三宝”四个字，恶意满满，偏又是站在个力求公正的位置上，怀着正义和期许发声。

　　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