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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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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晚庭的脑子也是短路了那么一秒。
她啊了一声,看了看被自己咬了一口的包子,都要下意识给出去了,才反应过来梁呈应该指的不是她咬过的这个。
那,自己手里这个?
黄晚庭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桌对面的谢萍:“妈,这可不能怪我吧。要不然,你给收拾了?”
饭桌上的食物虽然种类繁多,但是胜在量少,三个人努努力是能打扫干净的。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谢萍把那只被咬了一口的包子接了过来,一脸的无奈:“你啊,在家剩就剩吧,以后出去了可别这的,没人吃你剩下的。”
吃过早饭,黄晚庭就和梁呈就先后出了家门,她始终记着梁呈之前说过的话,一踏出单元楼,就和看不到了他这个人似的。
上一秒两个人还在扯些闲篇,下一秒却成了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陌路人,有点过于割裂了吧。梁呈挠了挠眉毛,总觉得是昨天的他给以后的自己挖了好大一个坑。
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纠结也没用了。而且,他暂时确实没法接受自己寄宿在别人家里的这个消息泄露出去。
古怪一点,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就这样,瞧着不熟的两人站在了同一个站牌底下,上了同一辆公交车,走向了同一个校门口。却始终,不曾搭话。
“庭儿!”
校门口,街道两旁沉寂了许久的商户和小摊贩重又活络了起来,各类叫卖声混合在一起,有种久违热闹的烟火气。
许柒夏亲昵地揽住黄晚庭的胳膊,视线不经意地扫到她的斜后方,立时被那个不紧不慢的高挑身影给闪了一下眼睛:“哟,梁呈也来了,好巧啊。”
可不是巧嘛。更巧的是,他们还是从同一个家门里出来的呢,没想到吧。黄晚庭只能附和地点头,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朝后方的梁呈嗨了一声。
梁呈应该是才看到她们,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伸手和同学打招呼。
许柒夏没有起疑。又或者说,对于外表的惊艳早就定格在了昨天,新鲜感一过,就再也吸引不了她的什么注意。
附中的学习节奏很是紧张。梁呈自认为他比不上黄晚庭这样玄乎的学神,但是凭借他不为人知的“高四生”基础和备战过一年的经验,努努力在实验班立足总是没问题的吧。
可很快,他就被打压到头都抬不起来了。
一是因为太累了,学到精气神都要被吸干的感觉很消耗人。
二来是常老师酷爱搞周测,每周模拟一遍高考全题型也就算了。
周一到周三的晚自习,他们班要做30道选择题,涵盖物化生所有科目,周四则是数学专场。完成之后,不仅要同桌互判,还要把分数填在教室前排专门贴好的表格里,公开丢人。
没来这个班级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的时间还可以被这样充分利用起来。
虽然这样的设置还不错,全面又系统,可有效果的训练总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吧。别的同学什么感受梁呈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就好比是一头犁地的老黄牛,随时随地会跪下行大礼。
这天晚上,他终于是熬不住了。
梁呈划开手机,亮度被开到最大的屏上残忍地挂着大大的阿拉伯数字,居然已经是1点35分了。
救命啊!再这样下去,他该不会要搞个通宵新纪录出来吧?
其实,他是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的。就比如,他的隔壁是全年级第一的大大大学神!
想到黄晚庭这个救星,梁呈把手里的中性笔也扔了,一只手掌托着腮,两眼盯着白色的墙壁直愣愣地发呆。
可是都这个点儿了,她应该睡了吧?
梁呈捏着卷子一角都要站起来的动作被迫中止,他从桌上捞起手机,给黄晚庭去了条微信:你睡了吗?
屏幕等到渐渐黯淡下去,都不见那人有回应。想想也是,那些卷子对于黄晚庭来说还不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吗?
她没有理由耗到这个点儿还不上床睡觉的。或许只有他这样的升级版笨鸟,才早飞也不管用。
这月底的模拟测试,他应该毫无例外地被刷到平行班去了。
其实,能进附中实验班,本身也不全是他的实力加成,是梁远盛动用了一点钞能力的结果。可到底,按成绩轮班的规矩是死的,学校肯让步也是给转学生的一点小小优待。
第一次可以宽松,第二次再来就不合适了。
所以啊,就算被刷下去也没什么好丢人的。梁呈这么安慰着自己,胡乱将卷子一折,抓起手机就打算摔在床板上。
也是这个时候,屏幕亮了起来。
备注为黄晚庭的联系人给他发来了一条新消息:还没有,怎么了?
要说吗?她那样的学霸,会不会觉得自己很笨?而且或许,他也没有这样求解若渴的必要吧,明天去了学校,老师又不是不会讲。
就在梁呈犹犹豫豫的时间里,他听到隔壁有人趿拉上了毛拖鞋,在房间里压着脚步声走了起来。
黄晚庭拉开房门,便见黑漆漆的客厅里哪有那个大半夜找事的人。夜晚时间是很宝贵的,她索性直接来到了梁呈的房门外:“有事说?”
梁呈心里惊了小小的一跳。看来这回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拎起卷子一角藏在身后,又替黄晚庭开了门:“就,就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事情。你要是困了要不然……要不然,就先去睡吧。我明天再……”
“你在开玩笑吗?”黄晚庭看见他背在身后的双手,立即明白了什么,当即从梁呈手里将卷子抢了过来,“是要问题吧?哪道不会?”
黄晚庭没有多想,问问题嘛,很正常,谁还没有个思路卡壳的时候。很多时候他们需要的并不是从头到尾的解析,而是那么至关重要的一点提示。
所以她也就径直走进去,坐在了梁呈的椅子上,翻看起了他的卷子。
只是越看越傻眼。她没想到,半夜困住梁呈的题目不是一道两道,而是整整一面半:“你怎么不早问啊?”
早问早有思路,总比硬耗时间强吧。再晚一点,她都要去梦里和周公下棋了。
“我,我也是没想到自己……”梁呈可不想说些贬低自己的字眼,于是只好强行挽尊,“也不能全怪我。你们班留的卷子难度太大了,都不是基础题。”
黄晚庭身为班长,很是有些荣辱与共的责任感在。听了这话,下意识就纠正了一下:“别一口一个你们班,你现在也是这个班的。”
“至于你说的基础题。”黄晚庭敲了敲卷子上空着的第一道题,“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拔高吗?如果你指望过年以后才开始上难度,那我只能说,你可能永远都回不来实验班了。”
梁呈被万箭穿心。毒,太毒了!
他其实已经是高三完成时了。只不过是临近高考摊上了骨折,他爸妈又觉得既然不能按时参加高考,那索性换个环境再次出发,这才迫不得已重读了一轮高三。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这也算是复读了。
本以为这次冲刺复习会是更上一层楼,结果却在班里被虐得体无完肤,黄晚庭现在这伤口上撒盐的话,更是给他幼小的心灵来了一记精准大力的暴击。
梁呈失落又尴尬地撸了把些微炸毛的头发:“不早了,你快回去睡吧。实在不行,明天去了我好好听老师讲。”
“你把我从床上薅起来,现在又让我去睡?”黄晚庭嘴上说着不理解的话,但已经埋头开始拿着笔勾勾画画了起来,俨然是准备大干一场的模样,“你帮我去我卧室把椅子推过来吧,我给你讲讲。”
有求于人的是梁呈,再加上大半夜的打扰人家已经很让他良心难安了,这个时候他本来就恨不得黄晚庭多指使指使他,最好是提出什么条件来,他才能安心一点。
不过就是搬把椅子而已,梁呈当然没有二话,甚至一脸兴冲冲地转身钻进了黑暗里去。
黄晚庭趁这段空隙,从头到尾地扫了眼他的卷面。其实整体来看,这份数学卷子梁呈的完成度还是不错的。
附中作为东宣这十几年来新晋的重点高中,一路力压实验中学和各路军事化管理的私立高中。能蝉联第一的宝座,靠的绝不是良性循环的优秀生源那么简单,更多的是较为科学系统的管理教学模式和对于学生们几近于变态的鞭策和“折磨”。
仔细看过的话就会发现,这张卷子是可以侧面反映出梁呈的基础的,不算什么扎扎实实,但也没有太多明显缺漏。
只不过,就像她刚刚说的那样,要想考上一所普世意义里认为的可以“改命”的好大学,梁呈这样的程度是远远不够的。
但,梁叔叔和阿姨有那样大的一个上市公司,今年哪怕是面临儿子高考这样的大事件,他们也要毅然决然地去开拓海外市场。
即便黄晚庭从来没有打听过谢萍他们公司的具体情况,但也猜得到这种家族事业的摊子会有多大,大到他们无法顾及家庭。
那么,梁呈这样的家世,将来十之八九是会出国留学的。他还需要付出拼命一般的努力,来换取千军万马挤过那一座独木桥的机会吗?
而且,独木桥的那一头,并不是什么千好万好的乌托邦。
所谓由理想和努力构筑出的象牙塔,只不过是对普罗大众来说,最切实也最高效的一条路径。
如果有更好的路径,应试绝不是唯一。
正想着,便听梁呈搬着椅子回了屋里,由于夜深人静不好发出动静打扰谢萍,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刻意放轻放缓的。
只是房门虚掩,梁呈一个不慎,就把转椅的滑轮磕到了门框上,咣的一声绝对不算大,但是在静谧的半夜,却很是突兀:“对不起,我轻点。”
黄晚庭往旁边让了一让,把大半的空间都腾出来留给了梁呈:“我们先从后面的大题开始吧。”
这是一道证明题,只要准确画出辅助线,那么以梁呈的程度一切都是顺理成章。黄晚庭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抠细节和重复上,于是只点到即止:“后面的你有思路吗?”
有了黄晚庭的指导,接下来的解题就顺利多了。很多刚刚完全无从下手的题目一旦被她提点过后,就变得格外顺手,哪里还有以前那面目可憎的模样。
看着之前卷面上大片的空白逐渐被填满,梁呈不由地长呼出一口气来,额前刘海都被这口气吹得飞扬上翘。
一看时间,居然也才过了半个多小时,他们就搞定了!
梁呈喜出望外地翻了翻卷子,看向黄晚庭的双眼亮晶晶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察觉不了的崇拜与激动:“你真神了!”
“神的不是我。你基础还可以,所以一点就通。”
黄晚庭起身伸了个不太明显的懒腰,稍稍疏解疲惫后就打算回屋睡觉。只是在绕过梁呈身后时,最终还是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高考你打算使多大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