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锁定》与鹤言

3、戒指

　　半响，楚祁说：“哥还什么都没说呢，你紧张什么。你要和谁谈恋爱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现在成年了，知道对错，能明辨是非黑白。只是你要想好，谈恋爱不是闹着玩儿的，小璟。”

　　楚璟云的神色不再慌张，脸色也逐渐恢复血色，“那哥，你会告诉爸妈吗？”

　　“不会。”楚祁的话让楚璟云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普天之下的父母，谁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事业有成，家庭美满，或许他们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他们害怕世俗的闲言碎语将他们击垮，害怕奇异的目光在他们脸上烫出一个无法修复的窟窿，最后这个家变得支离破碎，体无完肤。

　　季氏策划组今天派了新来的实习生发言，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顶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眼神坚定得要入党，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他站直了身，思路清晰、冷静地讲解自己的方案。

　　季秋生难得的走了神，没听清人家说了什么，老板不吭声，其他员工也不敢多嘴，助理小海凑过去在一旁小声提醒：“老板，人家说完了......”

　　发现是自己失了态，季秋生闭眼捏了捏眉心，他清清嗓说：“抱歉，今天先到这里吧，一会儿把他的方案送到我办公室里。”

　　新来的小伙以为是自己的方案做得太差入不了老板的眼，一早上都战战兢兢的，其实只有小海知道自家老板是在想楚璟云的事情。

　　小海原名董齐海，是个老实人，勤快又能干，办事效率高，三年前他来应聘的时候，季秋生扫了一眼他的简历，学历不算很高，工作经验也比其他应聘者少，可季秋生还是录用了他。

　　后来小海问季秋生：“老板，当时您为什么选我啊。”

　　季秋生回他：“面试的人很多，有些人等不了就提前离开了，论能力，也有人在你之上，可你一直等到了最后。”

　　“不会就去学，做不到的尽力就好，没有人一出生就什么都会，而你确实给我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所谓的读心术并不是能知道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而是透过表象看本质。比如小海跟了季秋生那么久，第一次看见他在会议上走神，作为老板的助理，必须要有所行动，光速思考过后猜测肯定是老板和楚老师闹矛盾了。

　　知道问题的根源，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解决问题。

　　可季秋生似乎更懂读心术，他随意地靠在椅子上，一点微光透过百叶窗闯了进来，暖洋洋地洒在他的办公桌上，他对站在旁边的小海说：“我没事，你什么也不用做，去忙吧。”

　　小海听后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偌大的办公室又只剩下一人、一微光、一点轻微的主机运行的声音。

　　他拿起手机输了个号码，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听得出来是争吵的声音，季秋生喊了声：“纯汐？”

　　叶纯汐喘着气喂了一声，她说：“秋秋啊？什么事？”

　　“你那边怎么那么吵？”季秋生蹙眉问她。

　　声音消失了几秒钟，叶纯汐又接着说：“就我之前处理的那个离婚的案子，人家属闹到我这来了......”

　　毕业后原本三人都分道扬镳了，谁知考进的大学都离得很近，于是又聚在了一起。叶纯汐在政法大学念书，毕业后自己开了家事务所，以前曾想象过自己口若悬河、单枪匹马上战场，打败那些无恶不作令人唾弃的社会败类。

　　事实却是她到现在都还在和那些鸡毛蒜皮的案子打交道，不是这个纠纷，就是那个离婚，时不时还会有人闹到事务所来，她头都大了。

　　那天从楚家回来季秋生就一直在想楚璟云手上的戒指去哪了，那是枚对戒，是他们出去旅游时在景点买的，季秋生看不上，他拉着楚璟云的手说：“我带你去专柜买。”

　　楚璟云笑着回他：“不行，这个很有纪念意义，和专柜的那些不一样。”最后他挑了一对银色的付了款。

　　戒指的款式很普通，随处可见的银色圆环。在医院的时候季秋生就发现了，楚璟云的手指空落落的。

　　回来后他也不是没有找过，或许是在楚璟云救人的过程中被弄丢了，他沿着临华小学附近的路走了三四圈，戒指很小，肉眼很难看到，就算银色在柏油路上很显眼，季秋生最后还是没能找到。

　　季秋生的社交圈很小，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给了楚璟云，每周抽出一两次陪母亲吃饭，剩下的就被中药和客户占领了，遇到什么事都自己扛，可到底男生没有女孩子心思细腻，所以在做决策的时候他也会考虑叶纯汐的想法，因为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女性朋友。

　　戒指丢了，他怕楚璟云恢复记忆后会生气，就决定去当年那里再买一对一模一样的。

　　“......我这几天要出远门，小璟就拜托你照顾了。”季秋生对着电话说。

　　“你要去哪？”叶纯汐问她。

　　“泷江。”

　　“啊？怎么突然想起去泷江啊？那么远。”

　　电话那头实在吵闹，季秋生没有回她，匆匆说了句“你忙吧”，就挂断了。

　　泷江是沿海城市，距离这边1240公里。

　　季秋生问小海愿不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小海会错意了，他以为季秋生是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

　　他小声问季秋生：“老板，您和楚老师去，那我......去干嘛啊？”

　　“他......不去。”

　　季秋生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没有离开过窗外，在想戒指的事情，还是很远以后他和楚璟云的未来。

　　翌日清晨，小海准时出现在季秋生的住处，他把两人的行李放进后备箱，给季秋生打开车门，准备钻进驾驶位时，季秋生叫住了他：“我来吧，就几分钟。”

　　上了飞机，季秋生开始回忆，这条路，曾经带着楚璟云走过一遍，他记性好，还是能记得些许。

　　小海和自己的老板开启了这段可能被称为“旅行”的旅行。

　　泷江是个很美的城市，每次一遇上旺季，全国大半的人都会往那跑，一般人去泷江都是怀着激动的心情，小海没去过，他也激动不起来，因为身边坐着的是自己的老板季秋生。

　　季秋生不凶，只是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好亲近，他脸色又苍白，总是给人一种大病初愈的感觉。

　　小海很想知道为什么楚老师不去，最终一颗好奇之心让他忍不住问了出来：“老板，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季秋生扭头看了他一眼说：“什么问题？”

　　“就是，您和楚老师吵架了吗？”小海真挚的眼神里都是对答案的渴望。

　　季秋生把楚璟云的事情完完整整讲述了一遍：“他前几天出车祸，撞到头部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我原本也不相信，因为这样的事情只在电视剧里有，可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出来他真的不记得我了。”

　　小海眼睛都瞪大了几分，他震惊地说：“失忆？原来现实生活里真的有啊？那会有生命危险吗？”

　　季秋生摇摇头，他说:“目前没有，他还记得基本的生活常识，只是不记事不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

　　“那您这次去是......”

　　“他有个东西弄丢了，我去给他买回来。”

　　泷江依旧很美，这是季秋生下车后的第一念头，他们直奔当年卖戒指的景点，这里熙熙攘攘，来旅游的人多如牛毛，两人在人群中艰难地走着，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或许小摊早就不在了。

　　落日的余晖铺在大海上，沙滩上的人都拿出手机拍下这美好的画面，季秋生跟着按下了快门，下意识点开楚璟云的头像点了发送，海水缓慢冲过来，淹没了脚踝，等季秋生反应过来时，消息已经超过两分钟不能撤回了。

　　小海看季秋生愁眉苦脸的样子，他说：“老板，我觉得您应该带楚老师来的，或许还能让他想起点什么也说不定啊。”

　　季秋生没说话，他盯着手机，几分钟后又把照片发给了叶纯汐。刚刚把手机收起来，就收到了楚璟云的回复，是一个很简单的表情包，还配了“很美”的文字。

　　看到老板拧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小海顿时松了口气，原本身体就不好的季秋生，又因为楚璟云的事情，变得越来越憔悴。

　　戒指没有买到，两人也不会在那边待很久，何况短短几天，公司的事物就已经堆积如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