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诀别[GB]》小美WYZ

10、第玖章 雷光破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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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睡了多久，当阎悠悠转醒之时，入目处已然不再是溅上他鲜血的那抹蓝衣身影，而是另一张熟悉的面容。
　　那身白衣做工精细，面料干净得与生死牢内的环境极为格格不入，衣角袖口绣着鸾凤金纹，正是天帝金鸾歌。
　　“是你？”阎望着她，像是噩梦跨越虚空于现实重演，一时间恍若隔世，似乎自己与金鸾歌已许久未曾谋面了。
　　不过仔细想想，阎又觉得不对，他们分明前些时日才在冥界见过。
　　“怎么？”金鸾歌凝视着阎身上的伤处，面上却无甚反应，像对这种程度的伤司空见惯，“见到我，你很意外？”
　　虽说阎已醒了，但一时不敢做出什么举动，生怕某个不经意的动作撕裂伤口，只警惕地盯着她：“你来干什么？”
　　“看看你，免得你死了，”金鸾歌轻笑一声，俯下身，饶有兴味地观察着阎的神情变化，“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你会这么好心？”阎强忍剧痛，昏迷时处于无意识状态自然不怕疼，然则此时神智已然清醒，痛感尽数翻涌而上。
　　“好心谈不上，你若是死了，对我来说反倒没好处，”金鸾歌漫不经心地直起身，“故而，暂且还不会让你死的。”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生死系于人手，真真是求生不得欲死死不了，阎冷冷道，“你那位好下属早已为我护住了心脉，你再怎么折磨我，我也是不会死的。”
　　“留你的命，我自然有其他打算，”金鸾歌对雷缜的做法甚为满意，神态有些懒散地道，“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呵，说的好像我问了你就能告诉我似的，”阎故技重施地嗤笑一声，“我只觉得不幸中的万幸，还好我穿的是红衣，就算染上了血，看起来也还不算那么狼狈。”
　　可惜与雷缜不同，金鸾歌并不上当。
　　恰恰相反，金鸾歌对与阎不服输的神态居然并未表露出反感，她感慨道：“你这副样子，与当年的我竟是有些相像。”
　　“是吗？”阎心中暗骂这老狐狸不上道，面上则冷笑道，“那我可真是倒霉。”
　　金鸾歌却不理会阎的冷嘲热讽，仙力流转，御风轻而易举将他托至悬空。
　　阎顿觉痛感加剧，伤处还是无法避免地牵扯到了，咬唇忍下痛呼：“去哪？”
　　金鸾歌微诧道：“你怎知……”
　　“这还用问？我被你扔冥界这么多年，虽说你没杀我，但不可能放任我不管，定然是去想办法处置我了，而此次……”阎顿了顿，在金鸾歌诧异与欣赏交杂的神情续道，“若我没猜错，你是想到办法了罢？”
　　金鸾歌忽地笑了，觉出阎经历了这一遭，似乎看事更远了些：“若是再过几百年，你真能坐到这个位置亦未可知。”
　　“但你不会再给我这个机会了，”阎疼得说起话来极为吃力，“……无论是以镇压还是下毒的方式控制我，你终究是不可能放心的，我这一去便是赴死了罢？”
　　“看事有进步，”金鸾歌挑眉，若不斩草除根她定然不会放心的，“这样罢，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阎稍微停顿一下：“好消息？”
　　“好消息嘛，”金鸾歌含笑道，“若你能经受住八十一道天雷，便可活下来。”
　　阎一听就明白了，没好气地道：“坏消息就是我受不住还是免不了一死呗！”
　　“对了，”金鸾歌笑道，“阎真聪明。”
　　“……聪明你个大头鬼！”
　　到底是怎样的引雷阵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金鸾歌当真是下了血本了啊，八十一道天雷下来，他绝对必死无疑。
　　这回八成真的要玩儿完了！
　　……
　　虽说阎对天界信奉强者至上的残酷制度甚为反感，但不得不承认，毕竟是上古众神倾力开辟的世外桃源，人间传言的仙境怕是不及这里随意指的一隅之地。
　　坠日流连于天边，垂在山峦之上将落未落，其上则是漫天的云霞，夕阳自晚霞层叠之中透出灿烂金光，如沐神迹。
　　另一侧则是若隐若现的圆月，随着黛色一点点侵蚀天光，皎洁的满月逐渐接替了金红的夕阳，星点闪烁，偶尔有流星失落于夜空，一道辉色随之消逝于天际。
　　这样的美景，是在人冥二界无论如何皆寻不到的，更别提天界并无轮回转世一说，自然无任何可能扰乱界面的隐患，难怪当初上古众神会选择开辟这片净土。
　　阎已然这么多年未回神界，如今一看，天界却是无甚明显的改变。想想也是，对于天界寿命悠长的众仙来说，三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闭关一次就过去了。
　　不过，一来阎在人界出生长大，二来他在酆都城渡魂的这段时日不同于在天界之时，反倒要更接近于凡人些许，故而对于时间概念自然会与众仙有所不同。
　　金鸾歌甚有耐心，她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天色的变化，待夜幕降临，星点连接成线排列成章，仙力方才于周身流动。
　　众仙皆聚集于此，雷缜对金鸾歌的暗令心领神会，当即开始结印，屏障撤去，一座占地极广的阵法登时呈现眼前。
　　阎一眼瞧出此阵非同寻常，主阵位于南方，大阵叠小阵，外阵套里阵，规模之宏大，布置之繁复，便是隔三岔五就捣鼓阵法的他，面对此阵都觉得无从下手。
　　当被带到引雷阵时，虽说大难临头，但作为阵法大师的后代，阎仍禁不住因这样一座大规模的阵法而惊叹，想来，这定然是为了抹杀他而布置的引雷阵了。
　　惊叹过后，阎望着金鸾歌于阵外开启隔绝法阵，知晓阵法将开始运行，迫使自己凝神静气，扫视阵中复杂的纹路。
　　不知阵眼被藏在了哪里，以金鸾歌那老狐狸的做派，不可能像生死牢那样重蹈覆辙，说不定被设置在了阵法外。
　　若真是如此，那便难办了。
　　此时的局面可不给阎任何分心思考的时间，一道银白色的闪电突兀地划破黛色长空，随之袭来的则是猛烈的劫雷，其中隐隐藏着令他承受不住的恐怖威压。
　　阎避无可避，第一道天雷毫不留情地劈在身上，痛感顺着经脉游走，他咬紧下唇强忍痛意，硬生生抗下这一道。
　　不待阎调息，下一道天雷接踵而至，毫无任何让他得以喘息的时间。他尽力挺直身体，却是未曾忽略适才那一道猛烈的劫雷对体内仙力封印所造成的动荡。
　　天雷是世间至刚至阳之物，想来对打破封印的束缚亦能起到很大的作用，阎仙力被封，没有足够的能力反抗金鸾歌逃离天界，唯有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此。
　　阎心中清楚躲避无用，只有仗着自身至阳之体对雷元素的承受能力较强这一优势，迎着劫云将天雷强行接下。
　　虽说劫雷可撼动封印，但阎亦知此举几乎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足足八十一道天雷，封印彻底解除亦抵挡不住。可若是倒在此处，一切便再也无可挽回了。
　　初时阎还能挺住，然则随着时间流逝，他开始意识不清了。铁锈味从咬破的下唇染上舌尖，一丝甜意若有若无。
　　阎却疼得感受不到了，身上的疼痛是这一点小伤的千倍万倍。经脉断裂，血液流淌，径直渗入身下的引雷阵之中，他已记不清自己究竟承受多少道天雷了。
　　十道？二十道？
　　无所谓了，总归，他知晓他快坚持不住了。灵魂随着接连不断的劫雷发生震荡，他更是早已有些心神不稳了。
　　算了罢，算了罢。
　　既是坚持不住，又何必做无用功呢？
　　“凝神。”
　　模模糊糊间，一个清冷之中带着柔和的声音忽然响起。随后，一阵熟悉的、如水般的凉意轻轻贴上阎的额角。
　　阎不禁打了个寒颤，涣散的眼神似是被凉意唤醒般重新聚焦，直至视线明晰，他看清了那黑衣女子的面容。
　　是孟小常！
　　那一刻，阎只觉身在梦里。
　　否则，孟小常怎么会来呢？
　　可是，梦中亦会这般疼么？
　　想到这一层，阎彻底清醒了：“您……”
　　“嘘，别说话。”孟小常的神力似今夜月色般泌着凉，与每一次为阎安定心神一般无二，一点点修复破损的经脉。
　　独属于孟小常的气息萦绕于阎周身，阎只觉心神宁定了不少，然而稍微冷静下来之后，他顿时又觉出不对劲来。
　　劫雷并未停止！
　　阎之所以未曾再感受到任何天雷，只是缘由其皆被孟小常接了下来，他一下子就慌了：“大人，我自己来罢……”
　　“我承受得住，”孟小常的声音稳定如昔，似全然察觉不到疼痛一般，她确认阎的状态已趋于稳定，收回了修复他经脉的神力，“你先睡罢，我会替你解决。”
　　天劫是无法中途停滞的，劫雷不停，引雷阵对阵中人的禁锢亦无法解除，孟小常对此甚为清楚。她知晓还要抵抗天雷，故此还不能耗用更多神力为阎疗伤。
　　闻听此言，阎莫名安心了不少，紧绷的心神松懈下来，他身体晃了晃，竟脱力地倒在了孟小常身上。孟小常反应迅速地稳稳接住了阎，让阎靠在自己肩头。
　　“孟小常，”阎将头埋在孟小常颈间，第一次这般抛去敬称，无所顾忌地直呼她的名字，他喃喃道，“我喜欢你。”
　　他本该这样无所顾忌的。
　　可惜的是，他没能听清孟小常的答复，神力供应被切断之后，不断累积的疼痛和疲惫让他终于彻底支撑不住了。
　　加之周身环绕着熟悉的、独属于孟小常的气息，让人极有安全感，似乎他可以将一切，皆放心交付于孟小常。
　　在意识陷入沉睡之前的最后一刻，阎依稀看见，孟小常手中依旧提着那盏收魂灯。灯盏之中，荧火微弱摇晃。
　　似乎……比往日要黯淡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