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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块砖头 国君对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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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至今,每一位英明的国君都有惊人地推断力、判断力和决断力,这样的国君一旦作出一项重要的判断,下面一定会跪伏着一片,并感叹原来如此!
现在的国君大人便是这般英明神武的一位。
他回寝宫思量一整宿,第二日快马让人向四皇子下达诏书,此诏书中的话语更似家书,简洁明了“我儿莫要太仁慈”。当时宣召的士兵身形不由得一抖,跟闻名遐迩暴戾恣睢的四皇子说“莫要太仁慈”,这力道比“给我往死里杀”还要来得震慑人心。四皇子脸上无波地接了圣旨,无甚感慨,只是士兵们各个都厉兵秣马,磨刀霍霍——国君都嫌我们太仁慈了,我们不能侮辱了四皇子勇猛(=暴戾)的美名。
国君大人下达此诏书之后,百官莫名,国君只冷声道“奸佞凤起,竟取这等污秽的禁地之物残害我儿,这等恶毒之流留之必将祸患无穷”,随后更是挑了一个良辰吉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嗜血虫投入那烈焰熔炉之中,当众焚毁。众百官已经对此虫有所耳闻,虽然只是烧死一只小虫子,可是各个都是如临大敌,生怕那虫子从炉子里蹦出来,成了妖孽。待得那熔炉之火光灭尽,里面只余下一堆灰烬时,众人才大大松了口气。只是他们不知,这只吸血虫是它们的虫皇后,有着不死之躯,看着是灰烬,实则不过是它被压缩后的极细小的身躯。
苡蔷很荣幸地日日被专人看守,专人便是九皇子的那随身侍卫,九皇子现在身体经过两个月的调养,已经好到可以继续逛妓院了。丫头每每哀怨地看着自家夫人身后的跟屁虫——她们家夫人可是救了九殿下,现今京都传言的女主角诶,从前都只有她跟在身后的。没过几日,苡蔷更加荣幸地得到国君陛下的召见。
国君陛下慈祥的笑容挂在脸上,喝完一杯又一杯茶,苡蔷跪在地上的脚已经发麻,人也开始走神。
“起来吧”国君很是温和地说“我不会为难你”。
原来,国君大人最擅长的是言不由衷和说反话,那道圣旨如是,现在亦如是。听闻四皇子已经班师回朝,被讨伐的凤起国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整个族都被灭了。被拉回神思的苡蔷站起来盯着国君一派慈祥的脸,内心如此感慨道。
“你在怀疑我的话”国君大人没有任何问的意思,是直截了当地判断。
苡蔷自然也就没有回答的必要,只是移开了放肆的目光,她的命在他手里,只如蝼蚁。倘若国君大人真的要为难她,恐怕她已死了好几回了,随便什么罪名,只要他愿意。
“你该知道,他们已经彻底被灭了族”国君脸上一派坦然“原本只是想给他们点教训,打到他们懂事了听话了便也罢了。要怪只能怪凤起的国君太愚昧,居然拿我皇儿下手,或者原本是想向我下手的,毕竟你原本是有机会站在我身边的,如果不是九皇儿胡闹的话”国君的脸上好似还有点变态的可惜之色。
如同国君所言,皇城已经有了论断,九皇子是遭了凤起敌国的毒手,国君大怒,四皇子更是义愤填膺,一不小心就把别人整个灭了族。回京都庆功宴上,三皇子和四皇子酒过三巡,三皇子面露不忍,轻叹道“何必灭他们的族”。四皇子挑挑眉“打到那个份上,不灭了,以后太麻烦。隔三差五地冒个人出来喊着国仇家恨,滑稽可笑又无趣,索性灭了干净”
国君看眼前苡蔷不动声色,脸上毫无惧色,不禁倒流露出几丝赞许之色。
根据派出的一批精英情报员的调查,苡蔷并非侯煜明远在柳郡山坳坳的外甥女,此女一年前被柳郡暗柳村的一对猎人父子救回,村里人喊她七月姑娘。
根据追查,她当初应是坠崖,还经过短时间的失忆。而对左近挨家挨户调查后近几日并无人口的无故遗失,当提到坠崖时,才有几个人恍恍惚惚地谈起十多天前在大光寺的上香台上,一个女子想不开,纵身跳崖了,谈起那个女子,都说不认识。只是那大光寺的上香台与苡蔷最初被发现的那个谷底相隔着一个不小的深渊,前后也隔了十数日,这般还能活下来的恐怕用妖孽形容并不过分。因为太不可思议,所以这尚不是个确数。
都不认识并不是就无从查起了,既是从远处来的,必然会有歇脚的地方。苡蔷的气质不是那种看过就能随便忘了的那种,果然有信客栈的店小二见了画像之后就记起那个姑娘,之所以会记得还因为她身边当时跟着两个丫鬟的,回来时便只见丫鬟,两个丫鬟连夜付了房钱结了帐走人。小二当时还颇为热情地说“怎么不见你们家小姐”,两丫鬟只说姑娘在外面马车上等,便匆匆走了。小二当时觉得富贵人家的丫鬟都这么矫情,那马车明明是他帮她们套上的,上面一只鸟都没有,他不过是随口一问,不高兴说便不说呗,何必骗人。不过,那店小二只知,她们是打京都来的。
自家小姐坠崖,作为丫鬟,不报官,不寻尸,只顾着连夜走人,若说这期间没有问题,怕是没有人相信。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说,这墙可是开着一扇大大的窗户。原本是不会想到白勉头上的,可是偏偏九皇子身体感到异样的当天便是白勉造访九王府的日子。并且,那日苡蔷在九皇子床边悲悯意味十足的话语“你当成知己好友的人,却可以看着你踏进死亡谷,神色不变,你也挺悲哀的”,知己好友,白勉可谓当之无愧。
有了这层嫌疑,自然就有人调度出相应的时间,白府发生的大事,很不巧,当时恰逢白家合府挂白,说是死了个小妾,但是却不曾见举办丧事,也不曾入殓。更巧的是,那个白勉匆匆纳进府上的小妾,小名好像也叫苡蔷。后来,便连当时跟着去的是哪两个丫鬟都查了出来,只是白府搬迁之后,以府上不需要那么多下人为名,将这两个丫鬟前后送出了京都,给了丰厚的养老费。只是这两个丫鬟福气太浅,一个洗衣服时落水死了,一个病死了,都只在半年之间而已。
眼前国君洞悉一切的样子,让苡蔷心有些微发凉,白勉毫发未伤,她却已经要搭上性命了吗?
“那么深的悬崖,你是怎么活过来的?”国君撇开之前的话题,突然问道。苡蔷却为这跳跃性的问题语塞,幸而那印象深刻的跳跃性活动生平也就那么一次,苡蔷才能知道国君大人所指的是何事。
“奴婢不知,也许是求生的本能吧”苡蔷沉吟半晌,遂淡淡答道。
国君眯了眯眼“那我们换一个问题,你入白府以前去过哪里?或者简单点,你是如何知道乌鸟的生肉能治好九皇子?”
国君的神色此时已然很严肃,那点伪装的慈祥也褪去了。
“奴婢一生庸庸碌碌,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那方子确实一觉起来时床头案边发现的,听丫头说,别房的夫人房里也有,只是没有人像奴婢这般愚蠢拿出来示人罢了”撒了一个谎,而且那个谎一旦戳破,你就性命不保,而那个谎言又不是那么拙劣的话,那就必须要坚持下去。用坚信真理的心去坚信一个谎言,直到自己已经顺其自然地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不相信的人都是愚不可及。
“你是在怪本王不识好人心?”国君眼中闪过危险的气息,但仍没忘了把前面那句不雅的“狗咬吕洞宾”去掉了。“本王再问你一次,你是从何得知的”
苡蔷只平静地看着国君,不说话。她断定,国君定然没有找到证据,否则何必这么再三逼问呢,事实胜于雄辩不是吗?若是把一条条鲜明的事实放在她眼前,由得她不承认吗?
而且,如她所言,确实府上的好几位夫人都收到了那张字条,只是不知是何物而已。那是离开暗柳村,一路寻到京都,一直在暗地里看着她的阿亮根据苡蔷的意思将写好的几张一样的字条,分别让觉鸟叼进几位夫人的房中。王府那段时间戒备格外森严,是个人都很难全身而退。苡蔷自然不会让阿亮去冒那个危险。所幸那两只觉鸟,大家都当它们是八哥。
所幸,苡蔷一早就发现了阿亮的存在。只是原先不想让他趟这趟浑水,现在却无法可循,而他已然早就一脚踏进来,白素素原先那一阵腹泻便是他下的手,而白勉之所以会察觉那碗茶有异,兴许还要归结于阿亮那毫无新意的泻药,真不知是不是苍天有意不让她得逞。他两次都和她想到一块儿,只是他比她善良何止几百倍,善良的他只会下泻药。
“你确有几分独特,几分胆识,难怪皇儿会动心”国君放松神色笑了笑,接着又正色道“凤起一族虽然明里说是灭了,但残存的何止百人,至于你,本王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希望你不要给本王非要除掉你不可的理由”
苡蔷心头微微诧异,但因为低着头,脸色又是千年未变,故而看上去只是一副乖巧、从善如流的样子。原来,竟是将她当成了凤起国人。苡蔷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国君仔仔细细地不放过一个表情,奈何那张脸没半分异样。凤起国人,妄图接近国君、皇嗣,本是杀无赦,可是她竟能顶着那么大压力抗下诸多怀疑,将自己曝光在众人面前,只是因为九皇儿已经命在旦夕。她是真的无辜,或者是想要谋害九皇儿,作为国君他都可以眼睛不眨地诛杀之,死于牢狱中的,一半以上都是无辜,并不多她一个。只是,若是她意不在此,尚有其他图谋,而他又不法看透,却必须留着看看清。一个小女子,纵是借你三头六臂,你又能撼动我神龙国丝毫?国君大人溢出一丝高傲的冷笑,挥手让苡蔷退了下去。
回到府里,正欲回房,正面迎来的却是来探望白素素的白勉的正妻徐氏。剧当时送苡蔷回去的侍卫汇报,徐氏面色惨白,神情恐惧,手指发颤,指着苡蔷说“你,怎么会是你”。苡蔷只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错身而过,步履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