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年》好大颗糖豆儿

1、去世五年的爷爷来找我啦～

　　“吱吱”
　　半夜，听到声音我猛地惊醒。

　　“谁？”我大吼，声线压低掩住轻颤想让那人意识到我不好惹。
　　细想，这有点像是布鞋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是村口的老光棍吴向东？还是那个总是用色眯眯的眼神盯着我的拐子赵生财？很快脑海里浮现了许多怀疑对象。

　　耳边仍有“吱吱”声，看来是个死性不改骂不走的小贼，我倒要看看是谁！

　　唰地一把拉开灯，打小我就是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主儿，忍着刺眼光亮给眼睛带来的灼烧感，我死死盯住。

　　但眼前一幕超乎想象，一缕青烟消散，地上留下一深一浅的脚印。
　　确实像拐子会留下的，但是那烟是什么？

　　毕业几年后我在福宁市光化县城北镇的马布村支教，在这偏远小村，半夜教师宿舍里有偷溜进的小贼并不奇怪。
　　小贼逃了就好，手机屏幕被按亮，迷迷糊糊看见好像是两点，心大的我又睡了回去。

　　“呼呼”早上醒来的我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大汗淋漓大口喘着粗气。
　　我做了一个，梦？光影陆离的梦。

　　你们知道非正常生老病死的人会在死后无限循环，重复死亡情景吗？
　　我证实了。
　　我已经死了！

　　算算日期就在这几天了，为了救一小孩我将死于洪水中，除此之外我一无所知。
　　虽然不知道怎么忽然觉醒了，但这一次我一定要抓住机会，我不想再继续重复死亡下去。

　　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觉醒了！
　　明确好方向，我平复好心情，照常进行今天的任务——劝卖豆腐的张大娘让她家二丫继续来上课。

　　校长派出了许多老师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好说歹说张大娘就是不肯放人，坚信自己那套读书无用论。
　　张大娘家里摆着很多架子，架子上是她刚做好的白豆腐，空气中都是一股熬煮豆浆的香醇气。

　　张二丫早早在院门口看见我，兴奋地朝我跑来，两根麻花辫在脑后甩得发晃。
　　“姜老师！想死你了”张开双臂向我讨要抱抱，嗅着姜老师的气息就莫名踏实。

　　我心里不自觉软了下来，温柔地搂住她轻拍后背。
　　忙碌的张大娘也看见我了，别的老师她可以直接甩脸。但这个不行，这是女儿最喜欢的老师，一个比男人还能干的女人。

　　她停下手头工作，领我进屋给我端来一杯水“姜老师，我也不是不想让二丫上学
　　“孩子她爸去得早，这不她大姐嫁人了，家里活我一个人忙不来”

　　“读书那些东西我不知道，但现在最起码的温饱得先保证吧”
　　眼前女人的大手布满厚茧，是一次次熬煮时烫破结痂而成。

　　要是开了退学这么个头，不知多少家长会照仿，不培养好下一代谈何改造，我深知此事重要性。
　　我并不会跟其他老师一样苦口婆心的劝导，把自己放在低位。

　　相反，我会想办法将自己变成主位。
　　“张大娘，你给我十分钟，我能做出一碗豆腐”我打量四周，很快有了主意。

　　张大娘瞪大眼睛，皱紧眉头“十分钟？老师，你确定吗？”
　　饶是像她这样的老手除去黄豆的泡发时间，最快也需一小时。

　　我快速拿起门口刚挖的姜块，去皮剁碎顺带烧热喊二丫取来的小罐牛奶。
　　姜碎放进袋子里徒手挤压出汁，再浇上热乎乎的牛奶，很快凝结成固体。

　　有一个白净青年扒着窗檐，目不转睛的盯着厨房忙碌的身影，谁也没能发现。
　　辛辣的刺激味混着奶香飘散开，大馋二丫飞速跑来。

　　手里捧着美食，亮晶晶的双眸看着我“姜老师，这个可以吃吗？”
　　张大娘不信邪地拿勺子敲敲碗里淡黄色的豆腐，duangduang回弹。

　　好家伙，真给她做出来了，像是施了什么法术“这就是高科技吧！你们这些人还真是厉害！”
　　二丫吃得赞不绝口、摇头晃脑。

　　这下张大娘说什么也要把女儿送去学校改造，走之前还求着我教会她这高科技作法，令我哭笑不得。
　　“是姜撞奶吧”感觉有阴冷沙哑的气息在耳边吐露，我的脖颈生出一片鸡皮疙瘩。

　　“哈，还真是厉害”
　　周围并没有人，“谁在说话？出来！”没有人回应我。

　　晚上十二点，我批改好学生们的作业，快速的洗漱完爬上草席准备睡觉，祈求今晚可以多睡会儿。
　　如愿五分钟后我进入了梦乡。

　　“吱吱”，凌晨两点睡眠浅的我准时被吵醒。
　　心跳得飞快，砰砰在耳边立体环绕，声音大到要压过吱吱声。我摁住心口，摆脱慢点慢点，不要被它发现了。

　　我默数着数，响声越来越近。
　　3，2，1

　　我一把扯开灯，灯线如我脑里的弦一般变得紧绷。
　　一个弹起，我猛地抽出枕下藏着的剪刀，向床头那道身影刺去。

　　对上一张，鬼脸？
　　字面意义上的鬼脸，一老头大拇指扣住嘴角中指扯动眼角皮肉，死命一个往上拉一个往下扯，还翻着对大白眼。

　　我赶紧把剪刀头调转方向，心跳吓停了几拍。
　　皱巴巴的脸，泛黄的眼白，白色的碎发无一不说明这是个老头。

　　最特别的还是他长过脸的白色眉毛，看起来倒是仙风道骨，也对，要是不长这样乡里怎么会这么多人来找他卜卦算命。
　　是的，一眼我就认出来了。

　　这是我爷爷，一个不着调的小老头，一个我在人间最挂念的人。
　　“你谁？”鼻头发酸，不争气的泪珠子翻涌上眼眶。

　　我很想抱着他大哭一场，很想问问我死后家里一切可好，很想问问他好不好，很想很想......
　　但我不行，我一刻也不敢忘记我的秘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也死了？
　　不，这是我的循环，他是误穿进来的，我绝不能让他意识到，不能把他卷进来。

　　老头吐着舌在我脸上巡视一周，有些失望。
　　“姜唐丽，不记得我了？”

　　没看到期待的激动反应好挫败“不是吧，我就去世五年，你竟敢忘记我！”
　　五年？这个数字是怎么来的？我很清楚记忆里他一直身子硬朗。

　　五年，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很快，我又自嘲笑笑。
　　这是家人，是最信任的人，怎可把平常惯用对付人那招往自家人身上使。

　　我板着脸“你也刚说了五年，三年就能忘了一个人的相貌，五年自然能忘记你的全部”
　　“我你爷爷，你这名字还是我取的！你个小没良心的”他气得直跺脚。

　　吱吱声响成一片，呕哑嘲哳难为听。
　　是了，他还是那么喜欢穿这双老布鞋。
　　想必这两天也是这老头在这徘徊，吵得我睡不好觉。

　　“好的，就当你是我爷爷。既然你去世了，那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他神秘笑笑“我抽到了人间体验券，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老头我可幸运了！”
　　“但是我好像只能在你身边走动，这几天就麻烦你啦”

　　嘴上这么说行动上却毫不客气，东摸摸西摸摸。
　　“你需要睡觉吗？”我收拾床铺，准备在下边打个地铺。
　　“不，我不需要睡觉。打扰到你了，你继续睡吧”说完他就兀自坐在桌前。

　　我又重新躺回床上，整个人缩进被子里。
　　几天吗？几天是多少天？
　　本想今晚会很难入睡，身边有熟悉的人陪伴就仿佛天塌下来了可以有个人和你一起扛，很快进入了梦乡。

　　浸湿的被角，也悄悄干去。
　　醒来，我只觉昨晚是一场梦，赶紧起身寻找爷爷。

　　不经意间看见桌上有张字条：
　　人间体验计划
　　1、看看小栗子
　　2、给小栗子找个男朋友！（29了还没谈过恋爱像什么话）

　　计划里全是我，看见那个许久没人叫的小名，眼睛发痒后头的话更是让我扑哧笑出声来。
　　我掏出手机，最近帮村民们购买种子投入的有点多，暂时是回不了本。

　　看着刚满四位数的余额，我咬咬牙哒哒操作一番。
　　“哟，小栗子醒了”老头迎着光踏进屋里。
　　“你去哪了？”语气平淡。
　　“啊？我啊，我刚才就在附近瞎转转”

　　鞋底还粘着些白色粉末，村口吴向东就是卖面粉的，村口离这可不近。
　　突然想起，那吴向东是个爱酒的，小老头指不定就是闻着味儿找去的。

　　“爷爷饿了，快给爷爷做点吃的”
　　然后推我走向灶台。
　　我无奈笑笑，给爷爷弄他最爱吃的鸡蛋面。

　　“吸溜吸溜”小老头吃得停不下来。
　　“我上午需要去上课，你跟我一起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

　　意料之中的答案，嘴角上扬，我又接着道：
　　“下午没事，下午可以带你到处看看”
　　他埋头专心吃面，头也不抬“正好，晚点我带你去见个人吧唧吧唧”

　　“嗯？你还有认识的人？”这老头别是在路上随便拉着人强行算命认识的吧。
　　妈妈跟我说过几次爷爷对算命的疯狂，但我不那么认为，有点爱好总是好事。
　　他摇头没做解释。

　　学校有些偏僻，在大山里边，对城里孩子来说路难走，但对这些村里的孩子就如履平地。
　　“姜老师早上好”小胖子陈稻早今天像打了鸡血般热情。

　　大馋二丫也来了，递给我包妈妈刚做的酱油豆腐“小姜老师，妈妈让我谢谢你”
　　他们都注意到我身边的小老头，好奇地打量着“这老爷爷是谁啊？”

　　“小老我呀，是你们姜老师的爷爷，姜平生”
　　边说还边顺自己的白眉毛，端得是仙气飘飘一下子就把小朋友们迷得不要不要的。
　　我在一旁看得满目柔情。

　　下课后，老头把我拉到小角落。
　　“小栗子长大了，做得事情都是好大的功德！”两眼放光。
　　好大的功德，哈哈哈哈奇奇怪怪这是什么形容。

　　能得到爷爷的肯定，我很满足，一瞬间感觉人生都圆满了。
　　然而，当晚上看见老头领了个男的到家里顿生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