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刺封尖》郁以时

8、 chapter 8

　　夜幕降临，我循着路灯冷白的光一点点缩回宿舍。
　　陈承见到我，打鸡血似的从凳子上蹦起，一个箭步闪到我面前。
　　我被迫往后退了一步，抬起左手阻挡。

　　他双手掐我肩膀，五官凶狠挤作一团，审视般问我：“俞归，刚刚那个仿真人是谁？”
　　我如实回答：“我弟。”
　　他更激动了，开始摇我，“什么？你有弟弟？”
　　“嗯，不过不太熟。”我闭上眼睛，防止脑浆被甩出。

　　陈承掐得更紧了，撕心裂肺控诉我：“都来宿舍找你了还不熟？”
　　我费大力把他的手扯下，抚平衣服上新鲜出炉的褶皱，“真不熟，熟的话我早告诉你们了。”

　　他眼神放空，眼皮快速闪动两下，似乎是在思考，“也是。”他接受了我的说法，“不过他真的长得和你一模一样。”
　　“我是我爸妈生的，他是我爸妈养的，没有血缘关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和我长这么像。”

　　“不过还是有点不同的，他好像比你高，也活泼些。”
　　“我不活泼？”
　　“不是……就是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回宿舍和我们打招呼都是没表情的，遇到上次那个笑翻宿舍的视频你也就哈哈了一声。他一进门就咧个大牙，我还想问你回家用的什么牙膏，结果他说他是你弟。”陈承认真解释，把我在他心中的印象和俞年的初见进行了对比，进而分析出我们在性格上的不同。

　　“他确实活泼些。”不可否认，俞年对待生活的热情比我高，每天笑容满面。
　　当然，如果我也和他一样有钱的话，我嘴角也咧上天，说不定比他还嚣张。

　　陈承抿抿唇，犹豫问道：“不过你们为什么不熟呢？”
　　“他和他爸妈在北城长大，我和爷爷奶奶在南城长大，不住一起。”
　　“这样啊……难过你比他水灵一些。”
　　“嗯？”

　　刚来第一天就如此放肆，经过我一番捶打，陈承的嘴终于老实了。
　　他转转刚才被我暴捶一拳的肩胛骨，继续问：“既然你弟和你爸妈都在北城，那你平时周末岂不是都能回家？”

　　“不回，和他们不太熟，怪尴尬的。”
　　“啊……”估计他没想过我们宿舍还有隐形孤儿，一时之间难以消化信息量。

　　然而没过几秒，他又嬉皮笑脸起来：“没事，宿舍就是家，你爸爸我罩着你！”
　　接着他的另一边肩胛骨被我揍了。

　　打开手机，俞年给我发的信息弹出界面。
　　【哥你到了吗】
　　【做了夸张睫毛闪着大眼的黄色微笑脸表情包】

　　【哥你在宿舍了吗】
　　【“俞年”拍了拍我的棺材问“在吗”】
　　【啊？】
　　【哥你换个拍一拍】
　　【这个不好】
　　【面部膨胀嘴角下弯斜眼看不高兴脸表情包】

　　【“俞年”拍了拍自己说“哥你到宿舍了吗”】
　　【“俞年”拍了拍自己说“哥你不喜欢我吗”】
　　【“俞年”拍了拍自己说“哥你不想和我说话吗”】

　　我……
　　手指在键盘上打字，【回到了】。

　　他秒回：【那就好，我以为你不理我了】。
　　拿出裤兜的九百块郑重放入抽屉里的塑料制透明硬笔盒（被我改装成了收纳盒），摇头，我怎么会对金主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不会的】
　　【哥我明天给你拿好吃的】
　　【不用了，我可以用购物卡买，你过来太麻烦了】

　　【不麻烦，这个沙糖桔很甜，好吃】
　　【什么时候】
　　【下午下午】
　　【OK】

　　关心完沙糖桔后，他和我诉苦，说他假期过得好无聊。
　　他家里的娱乐设施不少，就算不想在家，北城名胜古迹资源丰厚，天天都能出去玩，有什么无聊的。

　　他给我发语音，听起来像在抱怨：“没有，真的很无聊。”
　　紧接着又发了一句：“你回去以后都没人陪我了，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听起来怪怪的，但我没多想，回复了一句【没必要】。
　　传来的是他的哀嚎：“呜哥你怎么能这么说。”

　　【本来就是啊，以前不都这样】
　　“今时不同往日，哥你不能把我扔了。”

　　【嗯】
　　【你说的哦】
　　【嗯。我有点事，下次再聊。】
　　【好滴！】

　　成功打发俞年，我打开晚饭前没闯完的关，顺带发掘新的小游戏。
　　在热水关闭前的二十分钟，我赶忙去洗澡，然后爬上床我的小窝睡觉。

　　陈承看来又要熬夜打游戏，我让他把宿舍的灯关了。
　　“睡吧，你爹的夜生活要开始了！”说完他就遵旨关灯，只留下他的小夜灯和闪着炫酷彩虹光的电脑。
　　“闭嘴。”

　　早上起床打开手机，我看到我们宿舍微信群“真的没有（4）”里的消息99+。
　　陈承：【俞归有弟弟你们知道吗】
　　【他今晚来宿舍了】
　　【和俞归长一毛一样】

　　赵从旭：【真的假的】
　　温洋：【？】
　　陈承：【保真，你不知道多恐怖】
　　……
　　他们就俞年的事情讨论到凌晨五点，实在是有毅力。

　　赵从旭说他有次在酒吧看到我，但那时我在宿舍，他以为他眼花了，现在想来应该是俞年。
　　呱：【确实有弟，他在西区】
　　我发完这句话就去洗漱买早餐，反正现在才七点，夜猫子肯定没起床，骚扰不到我。

　　吃完早餐继续耍小游戏，明天就要开始上课了，开启快乐又痛苦的新学期。
　　下午赵从旭和温洋来时，分别对我进行拷问。真是的，早知道把俞年的存在和他们说了，大学生开学的精神状态本就随缘，现在一个两个的更不正常了。

　　温洋两手套在我脖子上，凶恶至极：“俞归你居然敢背叛我们不说实话？你弟有照片吗？真长一样？”
　　“我哪里没说实话，不是告诉你们我有弟了吗。”
　　“你那叫告诉吗！你这是隐瞒被戳穿后的坦白！”
　　“我又和他不熟。”
　　“怎么可能！照片呢！给我看看！”他显然不相信，又在我耳边嘶吼。

　　总不能和每一个知道我有弟弟的人解释“为什么我和我弟不熟”，于是我选择跳过这个问题。至于照片，我手机相册肯定是没有的，去他朋友圈找找。

　　“等一下。”我手机的反应迟钝，卡了半天才打开俞年的朋友圈。
　　得到满意回复的他精神状态终于能出院了，紧紧关注我的手机，“你弟叫俞年？”
　　“嗯。”
　　“归年？原谅我没文化，这有什么寓意吗？”他的手劲松了下来，头朝我手机挤，疑惑问道。
　　“不知道，我也没文化。”一个名字而已，我不打算深究，万一是什么不好的寓意，我怕我背后泛凉，嫌弃陪伴了我十九年的名字。

　　俞年的朋友圈半年可见，照片不多，主要是日常的随心分享。一直翻到去年十月，我才在一张聚会照片内找到他的脸。
　　我把那张照片放大给温洋看，“这个是他。”
　　他凑得更近了，眼睛瞪得像铜铃：“我靠，真长一样啊。双胞胎？”

　　又要解释了，我把他的手拿开，“不是。”
　　“什么什么！我去。”赵从旭也挤了过来，从来没有人如此关注过我的手机。

　　他语气严肃：“俞哥，你说哪天你弟顶替了你，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把我问住了，思索一番，我没底气道：“我觉得他应该没那么缺德。”

　　俞年的生活条件优越，能在北城和同学朋友聚会，能去酒吧消遣，我认为他不会喜欢我这种时刻要勒紧裤腰带的日子。
　　温洋削了一把赵从旭的头，没好气说：“你讲什么呢，和对象电影看多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们昨天刚看电影。”
　　“操……”

　　他俩吵架去了，我的小空间终于清净。
　　翻看俞年的朋友圈。他发的不多，一个月撑死不过三条。最底下一条是一张乡村风景图，不愧是北城，发展就是好。最新一条是一张北城CBD的照片，放大能看到纷飞的雪花，模糊了远处高楼的LED屏。
　　不过这个角度怎么有点熟悉，我好像见过。

　　突然跳出来的想法令我幡然醒悟——这是他家1.5楼的那个装有落地窗的大平台，他在平台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拍的。他应该把家里的灯全关上了，因为在照片边缘能看到被阴影盘踞的墙面。

　　怎么说呢，看上去有点孤独。
　　俞年的信息突然弹出，当场抓住正在视奸他朋友圈的我。我赶忙退出，去看他的消息。
　　【哥，我到你们宿舍楼下了】
　　【好，我现在下去】

　　披上羽绒服外套，我往楼下走去。
　　他就在楼梯口等我，手里拿着两个套在一起的红色塑料袋，我估计里面有五十个起步。

　　我眉头皱起，“怎么拿这么多？”
　　“还有你舍友啊，万一他们嘴太馋怎么办？你不就没有几个能吃的了？”他平缓叙述，很有道理。
　　“也是，辛苦你了。”我伸手去拿塑料袋，他却把手移开了。

　　“我送上去就好了，走吧。”他用左手轻轻推我的背让我转回面对楼梯的方向，再往前跨两步，先于我走上楼梯。
　　虽然我心里愧疚，但他愿意拿着就拿着吧。

　　“我开门。”我扭动钥匙，把门打开。
　　“谢谢，给我吧。”我再次伸手去拿袋子，这次他倒没拒绝。
　　成功接过袋子，转头一看，对上了赵从旭和温洋震惊的瞳孔和能塞下鸡蛋的大“O”形嘴。

　　【小年记事簿】

　　幸好昨天没把沙糖桔拿过去了，又有理由去找哥了。
　　嗯？哥为什么不回消息？拍一拍。
　　啊？哥的拍一拍怎么能写这种东西呢？让他换掉，不能这样写，不好。
　　为什么还不回消息……

　　刷刷哥的朋友圈吧。
　　咦，三天可见，没有个性签名和背景，哼。
　　拍一拍我自己。再拍。还拍。

　　哥回我啦！赶紧约时间去见哥。
　　下午，好好好，我下午过去。
　　到宿舍啰，成功拿捏笨蛋哥，心疼我了吧(~￣v￣)~
　　宿舍算半个家人，哥带我见家属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