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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假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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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房间里,谢知尘靠在圈椅上沉沉睡去。为了压下牡丹的事,他跑了一整天。那帮酒囊饭袋根本不在意背后的真相,更不会怜惜一个出身风月的女子,只会嘲笑这样一件小事也值得他这般跑上跑下。
被长顺喊醒的时候,他想发脾气,可想起除夕宴谢家的处境又忍住了,问:“微微呢?”
“娘子在水仙屋里,瞧着倒是精神了些。武安世子又带人来了,想是为了牡丹的事,底下的人怕闹出乱子,这才扰了您休息。”长顺替他倒了杯茶,解释道。
“这个时候还提什么扰不扰的,事来了挡不住。”
元昭哀怨地看着亓复,又一杯酒下肚,挥挥手。
龟公点头哈腰叫人退了下去,接着让下一个姑娘进去。
见着谢知尘,元昭像看到了救星,差点没哭出来:“早知道你在这儿我就不喝这么多了。”
说罢,恨恨地扫了一眼亓复,都是他出的馊主意叫他出卖色相。若是真问出些什么也算值了,可惜狗屁没有。
谢知尘扫了一眼桌上的酒壶,又看了看战战兢兢的龟公,嗤笑一声:“是谢某招待不周,来人,将姑娘全请来给世子瞧瞧。”
“哎……等等,我可没碰她们,连话都没说。你问他,都是他出的好主意。”元昭连忙止住这话,顺便将亓复卖了个干净。
男子清白大于天,这事上可不能糊涂。
谢知尘因为他的解释笑得更欢了,有些不忍告诉他这副浪荡子模样兴许早就被小妹知道了,这时候想让他帮着说好话怕是适得其反。
“这位是?”
元昭抢先一步回答:“我新收的小弟亓复。”
亓复倒是没否认,暗自打量了谢知尘一眼,直截了当道:“谢郎君,不知能否见见牡丹身边的小丫鬟?”
谢知尘没想到这人这样直白,也省得打那些官腔,爽快应了下来,他本就没指望元昭能查出真凶。
元昭咳咳两声,道:“别搭理他,仗着脑子好使连我都欺负。”
人就在跟前,元昭边倒苦水边观察谢知尘的脸色。
谢知尘恍若没有觉察笑着应和,偶尔看向亓复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他怎么不知长安城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能人。
楼上,谢知微避开热情的水仙,嘱咐她:“注意保暖,月事前后不要接客,每月三次药浴。若还是小腹坠痛,禀了瑶娘,我会再来。”
“郎君这便要走?”水仙捂着胸口,含情脉脉望向谢知微,说,“我听说郎君在打听牡丹的事……”
谢知微重新坐下,直接问:“想要什么?”
水仙错愕,作出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道:“郎君能给我什么?”
“钱,或者自由身。”
“我们这样的人,这辈子注定耗在这里,我要这些做什么?”水仙起身,从妆奁里掏出一沓银票,说,“还请您在慈幼院帮我挑个老实本分的丫头,若是愿意每年帮我上柱香,这些钱便都是她的。”
谢知微只当她是怕死这才早做打算,点头应下。
“去年上元节,我本打算趁瑶娘高兴把攒的首饰赏钱多换些银票,谁知看见牡丹和一个男子抱在一起。后来,牡丹闷闷不乐了一段时日,我也再没见过那人,只当是牡丹遇上了负心汉,也就没将这事说出来。”
“这女人啊,傻起来恨不得为了个男人上天入地。年前,我又碰见牡丹身边那丫头到处打听月白青的丝线。我好奇去牡丹屋子里转过一回儿,瞧着是文竹的花样。”
命运弄人,牡丹的阿娘便是被骗失身这才被迫嫁给她阿耶,没想到牡丹也将一颗芳心托付他人。那图索呢,她为什么要把他藏起来,难道也与那人有关?
“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清秀书生,有股子阴柔气儿。个头嘛,与您差不多。对了,他眼角有颗泪痣。”
“再多的便不知道了。”与此同时,朱颜也将她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除了细节描述得更详尽些,其他与水仙说的大差不差。
谢知微在二楼瞥了一眼,见谢知尘和元昭凑在一起,心下无奈。若是让阿娘知道了,还不知要怎样闹翻了天,便是她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接受兄长喜好龙阳这件事。
这就不免谈到武安世子元昭的壮举,曾因一女郎痴缠,忍无可忍当街把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儿说了出来。
元昭突然坐直身子,借着添酒的动作朝楼上看去。
抓到你了。
“我去方便一下,劳烦仲衡兄替我照顾一下……”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走远了,初一见状赶紧跟上,倒是把初二留下了。
亓复微微一笑,对着谢知尘道:“谢郎君能否带我去看看牡丹的房间?”
他那样熟稔,就好像在和朋友说今晚月亮被云彩遮住了,若是再亮些就好了。
亓复又看向初二:“劳烦了。”
这不容置疑的劲儿有些似曾相识,谢知尘看了看同样习以为常的初二,压下心中那股子怪异感。
元昭沿着谢知微离开的方向摸过去,又看到白日里那人消失的拐角。到这儿已经能听见许多人的呼吸,不乏内力深厚者。强闯是不行了,只能智取,对着初一一番耳语。
初一娴熟地往身上洒了半壶酒,憋着一口气灌了小半壶下去,歪歪扭扭朝里面走去。一路畅……常常会遇到一些高大威猛的人。
比如眼前这个,灼热的口气喷在脸上,声如洪钟:“这里我家主子包了,外人止步。”
“翠翠姑娘,你别走啊。”初一装醉的把戏还在继续,伸着手往里头够。为了将目光全都吸引过去,不惜脱了衣服,闭上眼睛在那人身上摸索。
杜仲唤了声郎君,又指了指底下的初一,明明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谢知微却能感觉到她隐隐有些兴奋。
杜仲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匕首,悄无声息溜下去,绕到初一侧边,一把抓住他的手划下去。惊天动地的一声喊被扼杀在摇篮中,只见杜仲举着初一的手在他眼前晃,初一便一头栽到了地上。
杜仲用脚踢了两下,又拿起药瓶涂涂抹抹。半晌,人还未醒,有些可惜道:“扔去恭房吧。”
而顺利摸进去的元昭则为大门敞开迎客的场面定住,只见那白衣男子端坐在桌前,见到他来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举起手中茶盏朝他示意。
不过,他也不是被吓大的,粗粗打量了一番,白衣、文弱、书生气,就是他了。
谢知微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问:“兄台在找人?”
元昭将人从上到下又打量了个遍,太普通的一张脸,看向茶杯的动作缓慢谨慎。
“怕我下毒?”说着,谢知微一饮而尽,又换了个杯子给他倒了一杯,“请。”
“我不是来跟你喝茶的,老实交代,姓甚名谁,为何会在这百花坊,跟牡丹是什么关系。看你细皮嫩肉的,别逼我用手段。”
烛火爆开,门从外头关上,元昭下意识看了一眼,又蹙眉望着对座的小郎君:“别喝了,跟我回大理寺。”
谢知微失笑道:“恐怕不行。”
“这事你说了不……”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元昭指着晃动的人影,嘟嘟囔囔,“你什么时候下的药?”
那人的嘴开开合合,元昭辨不清楚他说了什么,华丽丽晕了过去。
谢知微站着看了一会儿,确定他完全昏死过去才走到墙角挂着春溪图的地方,轻敲了三下,平整无痕的墙面从另一侧打开,转眼间又是另一片天地。
“把人丢去和初一作伴。”谢知微冷声吩咐。
沉香迟疑道:“只怕世子会怪罪到百花坊头上。”
“解药我给他了,他不愿喝,怪得了谁?”谢知微盯着桌上略显孤独的茶杯,桃花眼中墨色涌动。元昭如此热衷此案绝不是一时兴起,这其中定有隐情,最怕这件事扯上了谢家。
可牡丹与这件事又有什么牵扯呢?
“是。东西都收拾好了,明日一早便可回府。图索那孩子,怎么处理?”
谢知微思索片刻,回:“他刚从匪窝子里逃出来,再被我们丢下,往后都难从他嘴里套出消息。在崇仁坊找个客栈先住进去,趁着还没宵禁,今夜便走。留话给阿兄,此事交给瑶娘和麦冬。”
一个地方,两处风景。前头笙歌醉梦,后院寂静悲凉。
先是被拉着去牡丹房间细细勘查一通,这会儿又要跟着去验尸,谢知尘的抗拒明晃晃摆在脸上,连连推脱道:“这样专业的事我就不掺合了,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待长顺回来叫他为二位引路,我先走一步。”
“谢郎君不会是想为什么人通风报信吧?”亓复笑意不达眼底。
谢知尘有些难为情,他真不是通风报信,这个点小妹应该已经带人走了,他跟谁通风报信去。别看他平常咋咋唬唬,但是这死人还真是没见过。冷不丁地让他跟着去验尸,他这心里还真是慌得不行。
观亓复神色端肃的样子,若他敢说不,下一秒初二的剑就会挪到他的脖子上。一咬牙,讨价还价道:“我就在门口等着。”
元昭迷迷糊糊醒来,只觉腰酸背痛,看到身下睡得香甜的初一,决定往后好好给他补补,绝不嫌弃他吃得多。
再一看两人的处境,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老天爷,他们居然在粪坑里睡了一晚!
为什么他会在这儿睡着?
等等,白衣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