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九中那些年》南山鸢

3、新老师

　　第二天的早自习是语文早自习，班主任早早就到了教室。在所有人到齐后，她向大家宣布了一件事。
　　“由于文理分了班，我们的老师也要随之发生变动。我们班除了语文和英语老师，其他科的老师均发生了变动，希望大家在课前起立时向老师表示热烈的欢迎。”
　　新老师？
　　景闲在心里乞求换一个讲课慢的物理老师。
　　“我们班原来的数学陈老师换成了罗老师，物理的邓老师换成了隋老师，化学的艾老师换成了甘老师，生物的文老师换成了晋老师。到时候上课前敬礼时说个欢迎老师就行了。接下来请课代表上来领早读。”
　　语文早读完了是两节语文连堂，从班主任上课讲的第一句话开始，景闲的心就飘到了远方。
　　暇姐人还可以，但就是讲课实在是太无聊。无聊地分析试卷，无聊地分段概括，无聊地指出选项中的错误点，无聊地归纳总结。景闲的手放在小说本的封面上，蠢蠢欲动。
　　大清早，所有人都没睡醒，再加上语文的催眠，教室里死气沉沉一片。
　　景闲瞥了一眼旁边的温晟睿，对方桌上摆着一本作文素材，但头一直低着，也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在睡觉。
　　他又向斜后方瞟了一眼，后座的任晓玮睡得正香，不远处的卫晞在纸上奋笔疾书。
　　景闲趁班主任没注意，把本子拖到自己面前打开翻到新的一页。从昨天断更的地方开始——
　　话说两人带领小队又一次经过千辛万苦才进入了工厂，结果没想到工厂中早有熟人在等候。
　　“‘好久不见，你最近过得好吗？’那个脸被烧掉一半的青年向A微笑道。”
　　“A瞪大双眼，眼前的景象和四年前医院里燃起的那场熊熊烈火相映。他颤抖着双唇：‘你是……你没死？！’”
　　“青年朝A缓缓走来：‘怎么，是感到很遗憾吗？那真不好意思啊，让你失望了。’”
　　“A迫切地迎了上去：‘那我妹妹呢？刘姐呢？她们人呢？’”
　　“青年说出的每句话如利剑般刺痛A的心：‘她们啊，早就死了，谁让她们是累赘呢。都末世了，谁还在意弱者啊。’”
　　“A怒火中烧：‘你……’”
　　“青年走到A的身边，A正欲同他搏斗，却被反手钳制。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A的脖子上。”
　　“此时，B带领其他队员全部冲了进来。”
　　“青年对他们说：‘把你们的武器全部交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他。’”
　　之后便是一段惊心动魄的救人片段。A被B救下，青年自知计划失败，选择从工厂最高处跳下自杀。
　　A和B回到基地后，A开始陷入反思，是否真有广厦千万间可庇在苦难中挣扎的人类。
　　到这，景闲写不动了。
　　他写着写着就发现自己的思维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越写越哲学。
　　明明他写文不需要动脑子，怎么感觉现在脑子开始痛了？
　　不行，得靠学习缓解一下。
　　他把本子合上，抬起头来准备听班主任讲课，还没听两分钟就下课了。
　　班主任让犯困的人去教室外面走走，醒一醒神。景闲想去找卫晞帮他看看哪里有问题，刚起身就见卫晞伸了个懒腰然后顺势趴在桌上长眠不起。
　　教室里，醒着的也没几个。
　　大概是被这种氛围影响，景闲居然也感到一丝困意。
　　算了，趴一会儿吧。
　　课间就在这一睁一闭之间过去了。第二节课还是语文，继续评讲半期试卷。
　　班主任把文言文中的重点词翻译了一遍，诗歌讲了一遍，语言运用提醒一些要注意的地方，便开始讲解作文。讲作文的方式也很简单，毕竟高一下写的还是记叙文，主题是“陪伴”。班主任解析了题目中的几个关键词后便找来几篇年级上作文上了50分的佳作发给大家阅读。
　　景闲拿到后，就看见温晟睿的被印在第一页，题目是《四季》。
　　最吸引眼球的不是文章的内容，而是对方的字迹。
　　真的，很直，像是用尺子比着画出来的。每个字都写得特别规整，如从同一个模具里复制出来。
　　景闲开始阅读这篇文章的内容。文章讲的是“我”和小区楼下的一只老猫在一年之内的故事。“我”每天都会给老猫带食物，老猫也陪我上学下学。只可惜家里人不同意，“我”只有将老猫养在小区的角落里。最后，“我”搬离了小区，老猫也没挺过那个冬天。
　　景闲看完后，总感觉像温晟睿这种理科大脑能写出这种抒情的文章实在是有些OOC，于是带着质疑的目光望向温晟睿，回应他的是对方淡然的目光。
　　只听对方开口小声地说：“编的。”
　　“哦。”景闲松了一口气。
　　他翻过卷子，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作文也被选了上去。
　　景闲：“……”
　　羞耻死了。
　　他的作文名叫《夏夜池塘》，讲的是自己小时候陪爷爷在池塘边赏月的故事。
　　温晟睿的头朝他偏了偏。
　　景闲尴尬地回应：“也是编的。”
　　温晟睿：“……”
　　好吧。景闲尴尬地脚趾抓出三室一厅，他已经想到下课后卫晞一定会嘲笑他。班主任突然又发下一篇范文，说是刚印的。
　　景闲拿到收的时候，纸张上还留着余热。他一看，是卫晞的，作文名为《西瓜球》，讲的是比她大11岁的表哥陪仅有7岁的她玩西瓜球的故事。
　　景闲朝斜后方望了望，卫晞的头已经快埋在桌子下了。
　　班主任待大家看完这三篇作文后，以温晟睿的文章做为范文进行一些点评。
　　“记叙文最重要的是情感的抒发，温晟睿同学这篇文章的感情抒发就做得很好，没有过度华丽的描写，而是真正的内心感受。……我想就是这种略显稚嫩的真诚打动了阅卷老师……”
　　“班上好多同学的记叙文都有一种无病呻吟的毛病，想用很多优美的句子，但用进去后并没有使你的文章变得漂亮，反而成了一种累赘。这种华丽而无用的写法也会影响以后的议论文写作，所以在接下来的写作练习中，我更希望看到大家真诚而朴实的文字……”
　　漫长的语文课终于结束了。
　　温晟睿出教室打水，卫晞围在了景闲的桌边，她分别指着温晟睿的位置、景闲和自己说道：“这猫哥、你赏月哥、我西瓜姐。”
　　任晓玮坐在后排快笑疯了。
　　“不是，暇姐是真的会选。看你们的文章我真的很想笑。”
　　卫晞和景闲十分无语。景闲不想再回忆这节难熬的语文课，就把自己上课新写的部分给卫晞看。
　　卫晞还没来得及多看几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拎着一个泡有浓茶的玻璃杯进入教室。
　　“这……”
　　“下节课什么课？”任晓玮询问。
　　“我想想，好像是……化学。”卫晞回答。
　　“这是新老师吗？”
　　“应该是。”
　　卫晞对景闲和任晓玮二人说：“我昨天找我那个11班的同学问了下，这个好像就是他们原11班的化学老师，叫甘霄斌。”
　　景闲问：“教得怎么样？”
　　卫晞：“她们说教得很烂。”
　　任晓玮：“哎……想念老艾同学。”
　　卫晞：“无所谓，我已经放弃化学。”
　　预备铃打响，甘霄斌招呼大家赶快进入教室，站在讲台上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欸，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班的化学老师，我姓甘。大家以后有什么化学上的疑问就来问我。好，现在我们开始上课。”
　　甘霄斌转过身就点开PPT开始讲课，根本没有给班长喊“起立”的时间。
　　“这节课我们进入有机选修的学习，你们这次的半期试卷留到晚自习来讲。”
　　甘霄斌讲课从来是不管别人听没听懂，先进行一通的输出。而且讲起课来语气没有波澜，始终是同一个频率，听得景闲昏昏欲睡。
　　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体验。
　　困，是真的困。
　　他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已经打了无数次的架了，最后他实在是忍不住低着头浅浅“休息”了几分钟。再抬头时，甘霄斌已经从乙烯讲到了有机物的系统命名。
　　他看了一眼时钟，距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
　　真是度秒如年。
　　最后十多分钟，景闲不知道是凭借怎样的意志才坚持过来，只觉得下课时用广播通知今天不做大课间的老师格外温柔。
　　今天由于初中年级进行半期考试，所以不用上大课间。任晓玮拉上景闲往学校超市走，边走边吐槽甘霄斌上课。
　　“卧槽我从没这么怀念过老艾。”任晓玮神情恍惚。
　　景闲点头：“我快疯了，我人生中第一次上化学课睡着。”
　　任晓玮说：“我看你同桌一直在记笔记，他真的，牛逼。”
　　景闲摇了摇头：“没关注，我只知道自己根本睁不开眼睛。”
　　两人从超市里买了两袋薯片回到教室，卫晞见到景闲想来找他借一下化学笔记，景闲眨眨眼：“根本没记，睡着了。”
　　卫晞使劲点头：“我也！”
　　最后她还是去找那个原11班然后被分到13班的朋友借了笔记。那个女生叫陈韵，早就适应了甘霄斌的物理攻击。
　　陈韵语重心长地告诉卫晞：“习惯就好。”
　　大课间有三十分钟的时间，足够大家好好休息一下。
　　在上课前的十分钟，一个个子稍矮的女老师进入了教室，她把正在睡觉的同学都叫醒，然后开始自我介绍：“同学们大家好，我叫晋扬，是你们的生物老师。今天我提前几分钟过来，先跟你们讲讲生物课的规矩，免得待会儿占上课的时间。”
　　“首先，我们生物是一个以背书为基础的学科，那么我的上课方式就是在每节课开始的五分钟进行上节课学习内容的抽背。这个抽背呢，按照开火车的方式进行。”
　　“然后在上课的时候，请同学们最好准备好一个生物笔记本，有些必要的笔记需要你们记录。课后我会按照当天内容布置相应的作业，作业的量不多，更多的是给你们留时间去过教材。”
　　“待会儿的课我要评讲这次的半期的试卷，请同学们先做好课前准备。”
　　景闲一听到开火车起来回答问题就头大，回忆起初中英语课“whose turn”的折磨。他想着这节课是评讲卷子，至少是老师在讲，可当晋扬从他这列的第一个开始要求往后轮流回答问题后，他感觉他的心脏似乎骤停了。
　　晋扬请人回答问题绝对不局限于题目本身，而是要进一步拓展。到景闲这里，晋扬从PPT里调出一张图。
　　这道题本身只是一道关于减数分裂的细胞图示，然后根据选项的说法判断哪一个是正确的。晋扬这张PPT上显示的是减数分裂过程中的五个与染色体数、核DNA数、染色单体数相关的柱状图。
　　“来下一个，分别说出这五张图所代表的时期。”
　　景闲原本高速运转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他紧张地站起身：“额……第一个是……正常细胞。”
　　晋扬提醒：“以精原细胞为例。”
　　景闲嘴唇颤抖：“第一个……额，精原细胞，然后第二个是减Ⅰ时期……”
　　晋扬追问：“减Ⅰ那个时期？”
　　景闲连忙摇头：“哦，不，是间期。第三张是……减Ⅰ……不对不对，第二张是间期和减Ⅰ整个时期，第三张是减Ⅱ前中期，第四张是减Ⅱ后末期，最后一张是精细胞时期。”
　　晋扬紧皱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
　　“看来同学们对减数分裂的过程还是不熟，你先坐，我再跟大家复习一遍减数分裂。”
　　景闲如释重负，迅速坐下。
　　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
　　细胞分裂这一部分是在开学时学的，当时景闲突发急性肠炎，在家休息了几天才回校。减数分裂就是在他缺课那段时间上的，他回校后只是看了一遍生物书，发现和有丝分裂大差不差，所以也没放在心上。之后遇到的题他稍微推一推还是能做出来的。只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就是熟练的运用。
　　如果他能够熟练掌握，那么他回答问题是是不是会更自信并且更快一些？景闲趁着晋扬讲解时在草稿纸上草草抄下黑板上的图，边听边批注，想着等下课后重新整理一下。
　　虽然她课前的那番话让人感觉到她是个严厉的人，但通过这一节课，景闲对晋扬的态度发生了改变。他能感受到晋扬的良苦用心，而且晋扬的课上得比之前的生物老师好得多！
　　景闲被化学背刺的心又在生物找了回来。
　　第五节课是数学，新换的罗飒老师也跟前面两位新换的老师一样做了个简短的介绍，规规矩矩地上了一节数学课。
　　罗飒把课上完，把作业布置了，离下课正好还有十秒钟。
　　任晓玮在景闲背后小声咳嗽，景闲回了个“OK”的手势，从文具盒里抓出一支笔夹在数学练习册里，铃声一响他便和任晓玮冲在抢饭的前线。
　　吃了饭，任晓玮先回去洗澡，景闲来到一楼的QBK买了个鸡肉卷继续吃。
　　下午第一节是英语课，英语韩潇祝上了一节朴实无华的评讲试卷课后，迎来新的物理老师隋臻宏，一个穿着西装的五十岁老头。
　　“额……大家好，我是你们新的物理老师，我姓隋，隋朝的隋，接下来同学们的物理教学就有我来负责……今天我们评讲物理的半期试卷。”
　　景闲从隋臻宏开口讲第一句话开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慢，语速是真的慢。但，这个老师怎么说两个字就要停顿一下啊！！！对方时不时的停顿，拉长语音让景闲原本想学物理的那颗火热的心彻底被浇灭，课前才调动起来的活跃的大脑一下就平息下来。
　　中午不是睡了觉的吗？
　　景闲打了个哈欠。
　　怎么开始困了呢？
　　本来物理的学习就枯燥，再加上这种平淡的讲课方式。
　　有一种要死不活的美。
　　一节物理课下来，景闲根本没听懂多少内容。他转身去找任晓玮：“你听得懂他在讲什么吗？”
　　任晓玮抬起头：“我感觉他讲的还行，挺细致的。不过没有邓姐讲得好。”
　　景闲有点绝望。
　　邓姐讲的太快他跟不上，隋臻宏讲的太慢他又听不懂。这破物理还要怎么学？！
　　九中最大的优点，就是自习课居多，一天九节课，上七节，剩下两节课全是自习课。
　　景闲歘欻欻把数学、化学、生物作业做了，语文写了一半，吃过晚饭后早早回来把剩下另一半做了，第一节晚自习正好开始。
　　甘霄斌拿着水杯和卷子走进教室：“诶，大家把化学半期试卷拿出来一下，这节晚自习我们把这套卷子评讲一下。”
　　催眠开始。
　　景闲凭着顽强的意志力挺过了这节长达一个小时的一晚。剩下的晚自习全是自习，他在二晚下课前就完成了除物理以外的其他作业，于是剩下的时间他打算分出一个小时来学物理，十五分钟来整理今天生物课上讲的内容，然后开始他的创作。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物理学习能力，一个小时过去，他只完成了作业的一半。
　　景闲盯着还剩有的两道物理大题陷入沉思。
　　动能与动量，一生之敌。
　　等他写完物理，又花了半个多小时整理完生物，已经没有多少的时间给他写小说了。他干脆拿出语文练习册往后翻了一页，把明天的内容提前做了一部分，就放学回寝洗澡洗漱，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