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再不见那场雨

4、秋游

　　“我们班同学到齐了没有，大家看看前后左右的同学谁还没来的？”老白站在最前面大声到。

　　四周都是喧闹声，大家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好不容易集体活动不用穿校服那肯定得打扮的好看一些，毕竟早恋的小情侣也不是没有。讨论声不绝于耳，以防有漏下的同学，老白又点了一下名，确认无误后才让他们排着队上了大巴车。

　　今天天气确实不错，不同于前两天的阴天，太阳早早出来了，沈季和江阮今天都穿了件黑色冲锋衣，配了个深色工装裤，是徐薇准备的，显得人又高又帅。沈季还带了个遮阳帽，远远看去只看得见白皙的下巴。沈季一般都是穿着校服，乍一换，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更何况他们两个显眼的还站在了一块。

　　沈季没注意，他被太阳晒的有点躁，听见老白说可以上车了才松了口气。

　　江阮在旁边面无表情的站着，仅仅是因为他没睡醒。听了这话让旁边的大少爷先上了车。

　　大巴车摇摇晃晃开始启程。

　　张舜是个话唠，他又带着钱鑫坐到了江阮的前面，他转过头看向他们，很兴奋：“你们俩今天怎么穿得一样啊，跟情侣装似的！不过确实帅啊。”

　　江阮看向他：“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一道女声幽幽传来：“你真以为是衣服的原因吗？”是和江阮隔了条过道的副班长陈梦欣，张舜性格外向，和谁都能聊两句，高一熟悉之后却没想到看着文文静静的陈梦欣比他还能聊。

　　张舜道：“副班，你这话说的扎心了，说不定我和老钱穿上也帅。”

　　钱鑫嘲笑道：“这种不自量力的话题别拉上我。”

　　张舜：……

　　沈季很少参与他们的话题，只偶尔应一两声，那双不笑也带三分情的狐狸眼略微眯了眯，嘴边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陈梦欣旁边的女孩子冉茉眼神一直偏向那边，看得这一幕她愣了愣。

　　江阮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沈季，他只好靠着靠背打起瞌睡。

　　路途差不多两个小时，一开始的兴奋慢慢淡去，大多数同学都闭上了眼睛，少数的同学还在讨论着去完旗山再去附近走一走……

　　老白笑眯眯的看向这一张张还带着稚嫩的面容，觉得自己也回忆起了青春……

　　在要到达目的地时，老白叫醒了车上昏睡的同学：“同学们，带好自己的东西准备下车了，我们今天的目标是爬到山顶看日落！”

　　“好！”

　　最开始大家都还兴致盎然，也跟着自己班的队伍前进，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就有人受不了了：“不行，我得休息会儿，好累……”

　　三班的班主任道：“你们这些小孩子就是缺乏运动，走两步就喘，休息的同学不要脱离大部队啊。”

　　一共十几个班级，有老师在最后，也不怕人走丢。

　　江阮虽说没到累得大喘气的地步，但额头也出了一层薄汗，他把外套脱了下来系在腰上。看向沈季也泛了浅粉的脸颊好笑道：“热就先把外套脱了呗。”

　　谁知沈季摇摇头，表情不甚明媚：“有太阳。”

　　江阮服了：“你是小公主吗？晒不了一点太阳。”其实路上大多都在树荫底下，石梯两旁都是些粗壮的大树，还有阵阵风吹过，只偶尔会有太阳照到身上，不像七八月份的太阳那么毒。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从背包拿出了一包湿巾纸，抽了几张递过去：“擦一下，会凉快点。”沈季慢吞吞的擦掉脸上的汗，风吹过来凉快了不少。

　　后面的人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哇，江阮你还会随身带湿巾纸啊，能给我两张吗？”

　　是陈梦欣，江阮把手伸过去，示意她自己拿，陈梦欣抽了两张，笑道：“谢谢。”又转身给了旁边的冉茉一张。

　　张舜也爬了个大红脸，在旁边气喘吁吁道：“这算什么，老江那背包里指不定还有一堆让你惊讶的玩意儿呢。”钱鑫也笑嘻嘻的说：“老江的包不是包，是哆啦A梦的百宝袋。”

　　江阮没解释，这些都是徐薇和钟柔准备的，毕竟有个娇贵的少爷。他又打开了一瓶水递给沈季，沈季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接过就喝了起来。

　　直到旁边或直视或偷瞄的都愣了，眼神都露出：他们不是关系不好吗？！为什么一个打开的随意，一个接的自然？

　　其实江阮从没避讳过他和沈季的关系，在初中的时候班里几乎人人都知道他俩好的跟亲兄弟似的，初上高中时他们也是形影不离，但两人第一次打架运气不好，被校领导和一众老师遇见了，后果就是在全校通报批评。到后来时不时的小摩擦被传来传去好像就成了水深火热的关系。其中也有初中同学听过传言，对这种说法并不信服，毕竟江阮那护犊子的样他们是亲眼目睹的。

　　张舜眯了眯眼，难得没有像平时那样大嘴巴，只道：“好兄弟这样不正常吗？”

　　陈梦欣：……

　　钱鑫：……

　　是很正常吧……才怪！

　　他只是想起初二那次期中考。

　　临近放学，班里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江阮被他叫去楼下打球了，沈季一个人在教室订正那些错题集。

　　直到天都黑了，沈季还没下来，电话手表也没人接，江阮便去教室找人，他们几个打篮球的也跟着一起去了，谁知教室空空荡荡，沈季的书包被扔在了地上，校服外套也皱皱巴巴的塞在课桌，江阮慌了神，于是他们几个人连忙在教学楼找人。

　　最后人在放体育器材的小房间找到了，张舜只记得江阮眼底一片阴沉，那时候沈季还不似现在这般冷漠，从小养尊处优的长大却没什么恶劣的脾气，哪怕他们只是经常跟江阮一起玩也很喜欢这个带着些骄矜的小学霸。

　　那是在他印象中沈季最狼狈的一天，洁白的衬衫染上了灰层，皱皱巴巴的贴在身上，电话手表也被摔在地上，脸上还带着些迷茫和愤怒，直到看见江阮眼眶才红了起来，在他的世界压根没想到这世界还有这种无缘无故的恶，江阮把他的衣服拍了拍，安慰道：“好了，没事了，我们回家。”

　　在沈季看不见的角度江阮拳头都快捏碎了，他把沈季哄上了车又借口忘记拿东西折了回去。江阮直奔附近的黑网吧，张舜他们面面相觑，他们看见沈季那个样子心里都不好受更何况江阮，怕出什么事连忙跟着一起去了。

　　江阮在门口墙角抽了个木棍，看到了他要找的人一声不吭直接就招呼了上去，江阮下了死手，没几下那木棍就断成了两截，那人原本还破口大骂，直到看得江阮的脸才开始心虚，见他没准备停手，那人也怒了奋起反抗，“江阮，我操.你.妈！有病是吧！”

　　江阮干净利落的扔掉木棍，一拳一拳砸在那男生的脸上，没挨几下那男生就受不了了，求饶道：“我没动他！我就想吓吓他！是他自己，他自己摔了一跤！”那男生一起的人也反应过来动起手，张舜他们怕江阮吃亏连忙一哄而上，闹的闹吵的吵，最后不知道是谁报了警，警察来了才消停了下来。

　　江阮对着那张看不出人样的脸，阴森森道：“你最好保佑沈季没事。”

　　事情被闹大了，可归根结底原因竟然只是因为看不惯，看不惯沈季成绩好长得帅，看不惯上下学豪车接送，看不惯他像个小王子一样众星捧月。于是几人一合计趁着江阮没在把人强行关到了那个小房间。

　　事后张舜问过他，怎么确定是那伙人，江阮只回答，“校牌掉了。”其实这个回答有些漏洞，比如江阮怎么知道谁是谁，毕竟他不是个会主动认识别人的人，又或者他怎么知道人家一定去了网吧。后来张舜大概猜出来了，不管是谁，只要接近沈季的人江阮总会第一时间发现，那群人在前两天还老是教室外面晃，看向沈季的眼神带着不怀好意，连他都看出来了，更何况是江阮。江阮连着好几天都在懊悔，为什么不带着沈季一起，从那之后江阮还去学了两年的泰拳。

　　“嘿！”直到钱鑫推了他一把，张舜才回过神来，他心想：没骗你们，真是好兄弟。

　　又过来差不多半个小时，队伍里高高壮壮的男生问：“老白，到底还有多久啊！”

　　老白还是那句话：“快了快了。”

　　同学们：……我信你个鬼！这话都说三遍了！

　　“哎——早知道不来了，去年还是坐缆车观光呢，今年怎么就成了爬山啊！”白国明听见这样的话没说什么，只激励他们道：“加油啊，同学们，胜利就在眼前！”

　　哦，不想听。

　　直到江阮都在反思自己是有什么毛病来参加这什么破比秋游时，在前面的几个班主任才大声道：“好了，同学们，到顶了。”

　　面前是个很宽敞的平板石坡，往里看有一排近代建设的餐饮店，在左右两侧各有一个瞭望塔。

　　一听这话，大家也不在意脏不脏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都累的够呛。

　　副校长抬了抬手示意，拿了个大喇叭道：“学校在里面已经提前定好了餐，饿了的同学可以先去就餐，下午就在山上自由活动，不要往围栏外面走，活动范围控制在已开发区！”
　　大家休息了一会儿，已经有人缓过来了，抬脚往里走去，“爬了一上午，真是又饿又累。”

　　沈季找了个凉快处才把衣服和帽子都脱了下来，额头留下了一条红痕，他也有些后悔：“还不如呆家里呢。”

　　江阮哼笑道:“你不是想来吗？这下好玩吧。”

　　沈季白了他一眼，钱鑫过来道：“走了，先吃饭，饿死了。”

　　伙食意外的不错，不过转念一想一中一向阔绰，大概是因为有不少有钱人都往里塞孩子。

　　一群少年人吃了个撑才纷纷满足。

　　陈梦欣挎着个小背篓，和冉茉有说有笑的经过。

　　“嘿，欣姐，干啥去啊！”张舜远远看见，扯着嗓子问道。

　　陈梦欣看见他们四个大男生，回答：“刚刚吃饭的时候老板娘说后山那里有蘑菇，正好无聊我和茉茉一起去看看。”目光在江阮和沈季身上顿了一下又笑嘻嘻问道：“你们要不要一起？”冉茉快速瞄了一眼沈季就低下了头。

　　沈季目光扫过面前两个女孩，他对陈梦欣还算熟悉，因为他是挂名班长，很多班里的事情老白都会扔给他们，旁边看着有点内向害羞的冉茉他没什么印象。

　　钱鑫开口道：“走呗，一起，”他看向沈季：“班长也一起吧？”不知不觉他把沈季也算进了这个小团体里。

　　沈季点点头，反正江阮会去。

　　张舜和钱鑫也兴冲冲的去找老板拿了两个小背篓，还分给了江阮一个：“你和班长用一个。”

　　陈梦欣看着张舜露出来的手臂道：“你最好穿个外套，应该会有很多虫。”

　　他们又纷纷去把外套穿上，反正山上也凉快。

　　后山是一大片松树林，掉落的松针铺在地上，有些小蘑菇便隐匿在底下。沈季蹲下身戳了戳那朵红红的蘑菇，看向江阮：“这个能吃吗？”

　　江阮看了一眼道：“管他呢，带回去让老板看看，不能吃再扔。”

　　沈季：……

　　他看着周围专心找菌子的几个人开口：“你们分得清有毒没毒吗？”

　　听了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讲话，过了一会儿冉茉才轻声道：“我只认识几种，你手里那个应该是红菌，能吃的。”

　　沈季哦了一声，拾起来扔在了江阮的背篓里。看见他这样冉茉又害怕说错：“我也不确定的，最好回去给饭店老板看看……”

　　陈梦欣也道：“先装好回去让老板分一分不就好了吗。”

　　六个人开始还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慢慢的就两个一组走散了。

　　沈季的视力很好，捡到了不少菌子，江阮就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他拿起一朵跟手臂差不多粗的蘑菇给江阮看，虽然没说话，但江阮莫名其妙的看到了他眼里的骄傲，于是道：“这肯定是我们今天捡的最大的一朵。”

　　果然，听了这话沈季有些高兴的点了点头。气氛不错，可下一秒豆大的雨滴便砸了下来，不过几秒钟整个天都暗了下来，哪怕有树掩着也打湿了泥土。

　　江阮连忙把沈季拉起来，把帽子盖在头上说，“走，回去！”他一边走一边大声呼喊张舜和钱鑫的名字，这雨来的突然，谁也没有防备，没过一会两人就淋成了落汤鸡，偏偏没有躲雨的屋檐，还好两人的衣裤防水，不至于贴在身上。

　　“老江！陈梦欣！喂！”

　　沈季道：“是张舜的声音。”江阮连忙应了一声，张舜和钱鑫整个人都被淋湿了，他们四目相对，“陈梦欣和冉茉呢？”

　　钱鑫带着焦急，“我去，没看见人，也没听见声音啊！”沈季冷静道：“你和张舜先回去，看看路上会不会遇见她们，没有的话先回去，找白老师他们帮忙，我和江阮先去里面看看。”

　　钱鑫下意识想拒绝，“你先回去吧，我们仨去找。”

　　沈季摇头，“我和江阮的衣服防水，就按我说的做。”

　　钱鑫看了看江阮没有拒绝的意思，不敢耽搁，连忙和张舜按着原路返回。

　　毕竟这雨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两个女孩子遇见危险的几率更大。

　　江阮心下是想让沈季回去的，但眼下说这些也没用了，他皱着眉道：“跟在我身后。”沈季这次没听他的，反而走在他前面，道：“去这边，刚刚他们从那边过来没人。”

　　江阮顿了一下跟了上去，偏偏手机也没了信号，两人只能大喊她们的名字，直到快走到一个斜坡，沈季才道：“等一下！地上有人走过。”

　　是一条踩滑的痕迹，江阮喊道：“陈梦欣！能听见吗！”

　　底下传来女孩的声音，“江阮！我们在这里！茉茉她脚受伤了，我们掉到这个坑里出不去！”

　　江阮和沈季顺着声音走去，才发现那是个两米深的大坑，两个女孩子浑身都沾了污泥，无助的坐在旁边，冉茉的小腿还划了一道伤痕，在不停的往外冒血。

　　江阮快速看了看四周，找到了一根手腕粗的树根，对沈季道：“我下去，等一下你在上面接应一下她们。”没等沈季回答，他就顺着坑边滑了下去。江阮大致扫了一眼，除了冉茉腿上的血痕应该没什么其他更严重的伤。

　　“我托着你先上去，等一下你和沈季一起把冉茉拉上去。”江阮冷静的口吻让两个慌乱的女孩也平静了下来，陈梦欣深吸一口气，应好。江阮让她踩着自己，上面沈季再伸手把她拉了上去。

　　江阮看向冉茉：“还能站吗？”冉茉点点头，在他的借力下站了起来，沈季心里恼火，这人又不听自己的一声不吭跳下去，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把那根树枝给他，慢慢的把他拉了上来，江阮感觉自己的腰腹被什么东西狠狠刮了一下，但他咬着牙没说话。

　　江阮和沈季把外套给了两个女孩子，他对着沈季道，“你和陈梦欣走前面，看看舜子他们带人来没，我来背她。”

　　沈季没同意，他直接蹲了下来示意冉茉上来，见此江阮头疼又没办法，他道：“没力气就换我。”

　　江阮走在最后，谁也没注意到顺着他体恤衫掉落在地上雨水带了些殷红。好在走了五分钟白老师就带着人来了，连忙从沈季的背上接过冉茉。

　　江阮那口气才松了下来，他才后知后觉的觉得腰腹发痛。沈季一直关注着他，见状直接走过去挠起了江阮的衣服下摆，渗血的伤痕几乎横在左腰上，沈季咬牙切齿的看向他：“江！阮！”

　　连后面的钱鑫和张舜都被吓了一跳，白老师问道怎么了，江阮夺过自己的衣服，道：“没什么，”又对沈季道：“先回去再说。”

　　沈季只想把他那张嘴缝上，“上来，我背你回去。”

　　江阮想拒绝，但看得沈季那快要冒火的眼神他还是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妥协的趴在了他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