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设计》Zespri

38、第 38 章

　　艺术展如期举行，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人头攒动。赵源也跟着赵漠来了，他穿着白色羽绒服和牛仔裤，戴着一顶针织帽，活像一个小糯米团子。路过的人纷纷看他逗他，他绷着一张小脸，直到看见谢桥，这才露出笑脸，张开双臂要谢桥抱。
　　“赵漠说你做了一朵云，在哪里，我想看看。”赵源趴在谢桥耳边说悄悄话，谢桥笑着看了一眼赵漠，然后带赵源去副馆。
　　心情云放在副馆的主位，蒋思哲一直在他们作品旁帮助游客体验，见谢桥抱着一个小孩过来，赵漠也跟在后面，停下讲解迎上来。
　　“来体验的人好多啊，”谢桥看见有人排队，高兴道。“是啊，挺有成就感的。”蒋思哲哈哈一笑。
　　“小桥哥哥，我要给你投一票。”赵源不知从哪摸出来的贴纸，举在谢桥眼前晃。每个进来参观的游客人手一张贴纸，贴在喜欢的作品旁。谢桥问道：“你不看看其他的吗？说不定有更喜欢的呢？”
　　“就要给你。”赵源理直气壮地说，这是小朋友展现偏爱的方式，他得意道：“赵漠的那张也被我拿来了，都给你。”
　　正在谈笑间，谢桥的电话响了，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见是小武，对赵漠说：“学长，我的朋友来了，我去接他们。”
　　“好，”赵漠从他手中接过赵源，赵源不想被赵漠抱着，自己下来站着。
　　谢桥到门口去接，看见小武和隋绛站在门口，有个女生在和隋绛说话。小武见谢桥来了，给谢桥使眼色，走到一边，笑道：“有妹子找隋绛要微信。”
　　隋绛余光看见谢桥过来了，三两句结束话题便要走，女生羞涩地跑回在远处等她的朋友身边，发出一阵哄笑。
　　小武和谢桥作为隋绛的朋友，则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两人的眼睛在黑夜里亮得发光。“兄弟——可以啊。”小武调侃道，“到哪儿都有桃花。”
　　隋绛装作不在意瞥了一眼谢桥，见谢桥也是一副八卦的表情，心里不是滋味，说道：“萍水相逢，性格品行都不了解，不用太当真。”
　　“不是吧，你要求这么高？兄弟你玩柏拉图啊。”小武上下打量隋绛，仿佛和前些天在饭桌上承认自己419的是两个人。
　　谢桥在一旁不说话，小武抬头环顾精致明亮的场馆道：“你们这儿人还挺多的，准备很久吧？”
　　“是的，一楼重新装修过。”谢桥回答道。
　　小武接过工作人员发的贴纸，说道：“我们也来感受下艺术的熏陶。”
　　场馆各个地方人都很多，谢桥便带着二人直奔自己的作品。人头攒动，直到靠近心情云附近，谢桥才发现赵源依然没有离开，并且他们的展板上多了两排贴纸。
　　赵源见谢桥回来，两眼一弯，拉起谢桥的手，他看见谢桥身后紧紧跟着两个人，警觉地问道：“他们是你的朋友？”
　　谢桥蹲下给赵源介绍小武和隋绛二人，赵源点点头，小大人似的说道：“大哥哥你们好，我叫赵源。”
　　小武新奇道：“你好你好，小兄弟，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是我学长的弟弟，”谢桥解释道，一听到学长两个字，隋绛脑里警铃大作，认真打量起赵源来。见赵漠不在，谢桥问赵源：“学长呢？”
　　“他说他一会儿过来。”赵源感受到隋绛的目光，坦然地看回去，脸上丝毫没有见到陌生人的羞怯和不安，然后淡淡地将视线挪回到谢桥脸上。
　　隋绛早就察觉到赵源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联想到谢桥品质显著提升的穿着以及送出的价值不菲的球鞋，一个猜测在他心中慢慢成型，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起来。馆里人声嘈杂，小武、谢桥和蒋思哲在说些什么，他全都听不到。
　　直到赵漠，谢桥口中那个学长走过来，隋绛由晃神立即进入战斗状态，像一只在捍卫自己领地的狼，警惕地盯着入侵者。
　　赵漠从远处走来时，就已看到隋绛，个子很高，和谢桥挨得很近，近得有些碍眼。作为情敌，两人在对上视线的一霎那就感受到不友善，无形的硝烟四起，赵漠先发制人，他把缠着谢桥的赵源拉到自己身边，自然地将手虚搭在谢桥腰上，笑问众人道：“玩得还开心？”
　　虽然是在问在场的四个人，话却是对着谢桥说的，蒋思哲早已习惯，喜道：“我们的作品拿了不少票呢。”
　　隋绛看着谢桥，看着那只轻浮的手，谢桥毫无察觉似的，笑道：“源源刚才教我们，怎么判断马的心情，源源好厉害呀。”
　　赵漠说道：“上周你没去马场，赵源上完课不知道遛哪去了，整个马场的人一顿好找，最后在马厩里找到他，一问才知道在陪你的马说话呢。”
　　“啊——”谢桥带着满脸歉意和疼爱看向赵源，赵源装作不在意地说：“我在教他动作，怕他忘记了。”
　　除了隋绛，其他几人被赵源的童真感染，纷纷笑起来。
　　展会结束后，谢桥和蒋思哲还要留下收尾，小武和隋绛先行离开了，谢桥披着外套，执意要出去送，小武便没有拒绝。走出场馆，小武问道：“炀哥没来吗？”
　　谢桥说道：“他忙。”
　　小武点头道：“确实，不过忙点好。”
　　小武和隋绛都感受到，谢桥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此的体会却是大有不同。小武感叹谢炀终于熬出了头，学业事业取得巨大成功，还带着谢桥一起过上了好生活。谢桥不仅比以往更加自信，还结识了不少优秀的朋友，所处的圈子已经超过他们高中的大多数同学。
　　隋绛则满脑子都是赵漠说的话，如同宣誓主权一样昭告天下他和谢桥关系不一般，张口闭口都是他不了解的谢桥的过往，明明他和谢桥相识更久。隋绛心里升起一丝怨怼，赵漠对谢桥的占有欲已经写在脸上，为什么谢桥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个人的好，却将他拒之门外？
　　“你现在有对象吗？”隋绛问道，小武一听，也很好奇，看向谢桥，谢桥摇摇头。“喜欢的人也没有吗？”小武追问，谢桥依旧摇头。
　　隋绛冷笑，看向谢桥的眼神幽暗，心想他和赵漠不过都是谢桥的狗，被谢桥精致的皮囊蛊惑，然后落入他单纯温柔的陷阱，最后眼睁睁看着他和下一条狗暧昧不清。他们自以为可以得到谢桥的喜欢，却都被他耍得团团转。隋绛内心变得有些扭曲，却又痛快起来，他要做一条恶犬，叼住谢桥的脖子，让他知道，得不到爱的狗是会咬人的。

　　艺术展结束时，夜已经深了，刚才还热闹拥挤的场馆，一下变得冷清许多。赵源在赵漠怀里开始打瞌睡，强撑着和谢桥告别后才合上眼。
　　谢桥和蒋思哲的展板上贴满了贴纸。蒋思哲做主将心情云送给了赵源，独把展板留下了。见他执意要将展板带回去，谢桥打电话叫司机将车开来，送蒋思哲回寝室。
　　蒋思哲珍重地将展板放进后备箱，和谢桥一同钻进车后座，车厢随着路灯和树影的变换忽明忽暗，在安静的车厢内，蒋思哲从过度兴奋平静下来，转而被一股巨大的空虚裹挟，此刻他手上没有作品和展板可抱，只能搭在座椅上。
　　蒋思哲比以往沉默许多，谢桥偏头望向他，发现他脸上似乎挂着亮晶晶的东西，细看之下，蒋思哲竟哭了！谢桥惊道：“你怎么了？”
　　蒋思哲转过头去，用手抹了把脸，不说话。等车开到寝室楼下，他去后备箱取了展板，就要回去。谢桥担忧地跟在他身后，不肯离开，两人走了几步，蒋思哲停下来，对谢桥说道：“你觉得我以后能出头吗？我没背景没资源，其实挺难的。”
　　谢桥呆住，他没想到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蒋思哲，心里竟承受着这样的压力。夜里的北风一吹，谢桥的脑袋也清醒不少，自打进入美院，他从没考虑过这些问题，因为他没打算靠画画谋生，仅仅是为了讨母亲欢心。
　　蒋思哲热爱艺术，并打算在这个领域功成名就，他投入了不少精力和期待。正因如此，他遇到的质疑和困难显得尤为沉重。谢桥不禁想到自己，如果当时坚持了教育专业，初心会不会消磨在数不清的繁琐当中。
　　“很难很难，但你要坚持下去！”谢桥的声音格外洪亮，他红了眼眶，身体颤抖，不知是在安慰蒋思哲，还是他自己，“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两人站在冷风中，双眼含泪，相顾无言，蒋思哲先破涕为笑道：“我们好傻啊，但我以后会一直记得我们俩对着哭的场景。”谢桥被蒋思哲逗笑，两人道别后，谢桥坐上车回公馆。
　　公馆给谢桥亮着灯，但傅承宇并不在家，谢桥想，说不定大哥开窍，出去过平安夜了。想着，他走到画室，一开门，就看见傅承宇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他前几天画的风景画。
　　“回来了？”傅承宇把画放回画架上，丝毫没有闯入谢桥私人领域被发现的慌乱，反而像这房间主人。不过他本来就是公馆的主人，谢桥心想。
　　“哥，你怎么来了？”谢桥站在门口，好奇问道。
　　傅承宇出人意料道：“我常来。”
　　谢桥瞪大眼睛，傅承宇笑道：“骗你的。”
　　“喜欢画风景？会画人吗？”傅承宇随口一问，谢桥张口道：“会啊，不过不爱画人。”
　　“为什么？”
　　“因为很难画得像，就算五官很接近了，神态也不一样。”谢桥看了一眼傅承宇身旁的柜子，那里面放了一沓谢炀的画像。
　　傅承宇没有察觉到谢桥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看谢桥那张完成了一半的风景画，颜色还没上完，像打了马赛克。
　　“要接着画吗？”傅承宇问道。
　　谢桥摇摇头，“我过来看一眼。”蒋思哲的真情流露给他带来很大的触动，他一开始或许没那么喜欢画画，但投入的时间和精力多了，也就说不清自己有没有喜欢上画画。来画室，或许可以找到一点答案。
　　他将晚上发生的事同傅承宇讲了，靠在门框上，眼波流转：“其实一开始他把作品送人，唯独把展板留下的时候，我不太理解他。展板上的贴纸只是大家的评价，作品才是他投入心血创作出来的。可是当我看他坚定的眼神，突然很羡慕，因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要功成名就，那他就带走展板。”
　　“除了好好念书，我在很多事情上都不太坚定，瞻前顾后，十分犹豫。我以为坚持自己想要却得不到的，会很痛苦。”谢桥自嘲道：“但是慢慢地，我发现，我都还没坚持呢，怎么就开始怕了？不如什么都别想。”
　　谢桥怕自己词不达意，笑道：“说得乱七八糟的。”
　　傅承宇没有嘲笑他，反而很认真地听完了，他没有任何评价，只说：“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相同的话傅承宇很早就说过，当时谢桥不懂，如今经历不同、心境不同，才明白了傅承宇这句话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