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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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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达成,王先生留下地址兴致冲冲的离开了。赵锦惦记着占点便宜,尾巴似的跟在王先生身后嘴都快笑烂了,邀请人家去北平最有名的茶楼喝茶谈心,临走之前还让柳园抓紧帮柳如絮把细软送回酒店去,既然柳如絮现在已经不是江凛名义上的妻子,再住在这里难免落人口舌,他这个当哥哥的各方面都得为他考虑到了。
天空灰蒙蒙的,大雪鹅毛纷飞,旋转着落在地砖上化为雪水,柳如絮抱着汤婆子暖手,白色雪狐毛大氅上也落满了大大小小的霜雪,柳园打着伞过来接他,一边叨叨着赵锦总指使他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一边将他头上肩上的雪拂落,陀螺似的转着圈地忙活,就在柳园弯腰的时候,柳如絮注意到了右侧回廊尽头走过的两道身影。
雪不要命似的下,顾北祺不喜欢裹着臃肿的大衣活动,熊瞎子似的弯个腰都费劲,以至于现在的他只穿着件高领的毛衣走在外面,冷不丁脱离了煤炭燃烧带来的温暖,冻得也有点狼狈。他加快脚步走在前头,终于看到了地牢入口,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廊檐下避免毛衣湿透,结果他那个表哥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慢慢悠悠地晃着四方步跟在后头,愣是在冰天雪地里走出了四季如春的气势,顾北祺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何必与婚姻状态为离异的单身男人计较。
一股子闷风扑面而来,厚重羊绒大衣罩在顾北祺的头上,他褪了一层皮的表哥有点不适应外边的温度,拢了拢大衣的前襟侧身露出身后的扇形入口,说话都冒着哈气:“开门。”
亲情的温床只能滋生出江凛这个懒货,顾北祺懒得废话,一脚踹在地牢的门上,纹丝未动。
震感从门上通过靴子作为介质传到大腿,顾北祺遇到了自己的滑铁卢,他小时候被柳如絮和江凛带着下来的时,这里采用的还是前朝简单的修筑工艺,十岁以后的他一脚下去外围的墙壁都要抖三抖,罪魁祸首显而易见,顾北祺转头用眼神询问,结果江凛根本不接招,避开他的眼神贱嗖嗖地启动机关,石壁轰隆抬起,露出阴森幽长的甬道,一马当先地走在前头。
地牢内暗无天日,就连日光都只能通过石砌墙壁的缝隙中渗透一丝进来,地面铺满干枯的杂草,下面阴暗潮湿,无数说不清楚的蛇虫鼠蚁在下面游走,由于其间工匠的特殊设计,过道内常有对冲形成的穿堂风,偶尔踩到一两块散乱的尸骨发出声响,更添阴冷。
牢房门外传来交谈的声音,林秀婉艰难地睁开双眼,下一秒铁链的声音响起,两双干净整洁的黑色军靴踩着扔在地上的皮鞭走了过来,林秀婉几乎马上就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她行刺失败的任务对象,江凛。
林秀婉不知多久粒米未进,还能苟活着估计是要谢谢江凛交代不许给她断水的原因,被吊起来的身体只靠一根粗绳支撑,全身上下的感官都集中在被磨损出血的手腕处,目前林秀婉浑身上下的伤口也只有这一处,再无其它。
但林秀婉没有食物支撑身体机能运作依旧虚弱,她用几乎听不到的气声轻嗤,嗓音沙哑得都比不上生锈的破锣,前不久被兜头浇了一桶冷水,身体内外温度相差太大,冰冷的水被同化成体温的温度,一两滴水顺着凌乱的发丝滑落,流进眼睛,模糊住林秀婉的视线,但她仍旧能感觉到站在面前两个人的气场,一个笑面狐狸,另一个冷面阎罗。
她不屑,啐了一口:“真应该炸死你们,咱同归于尽.”
顾北祺只来了一趟,就被林秀婉记恨上了,不过记恨是最没用的东西,比这恶毒千百倍的诅咒他听得不少,不过在他手里诅咒他的,最小的现在大概也已经也有三个月了。
江凛没有顾北祺大条,某种程度上来说,江凛绝对拥有史诗级脆弱的心灵,别说是指名道姓的骂他,就算是他走在路上听到有谁吐了一口痰都能让他通过颜色和浓淡判断那人对他的态度究竟如何,精神完美主义就是这样,如果你让他的精神上出现了小虫子一样大的污点,就算扒掉自己一层皮也要将污点铲除,这方面顾北祺和江凛殊途同归,简而言之,林秀婉活不久了,无论是站在谁的角度来说。
林秀婉不怕死,她要的就是江凛被激怒,没能完成任务是她的失职,她没脸活着。
弥漫着死气的大牢,走两步都会踩到的人骨,时常响起的惨叫,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林秀婉知道自己没机会再走出这座牢笼,很多时候她失神地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人体零件,她假扮护士行刺,其实也有自己学医的原因,她了解人体的每块构造,也知道刀子插在江凛的哪个部位让他绝无生还可能,可惜的是她失手了,现在的她只能被吊着双臂任人宰割,她在脑海里将地上的零件拼凑,却没有一具完整的全尸,反而得出了葬身于此的惊人数量。
“真冷”,江凛只呆了一会儿,手指都弯曲不得,一瞬间,他无趣似的招了招手,叫来了门口把手的士兵,“水不要断,饭不要给,不许让她睡觉,睡了就用冷水泼醒,这么漂亮的眼睛,可惜了。”
铁门打开,大片幽蓝色的光倾注进来,下一秒就又被彻底隔绝,门里门外,注定是两个世界。
她想死,死亡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但她没有那个勇气,或者说是她尚有一丝希冀,期待着她心里的那个人能够从天而降,杀了江凛,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为自己报仇。
日落月升,又照亮了谁的梦。
“林秀婉留着没用。”
路上,顾北祺说,“你也知道她不会出卖那个人,不如杀了,看着糟心。”
守住秘密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死人,另一种就是心里没有自己的人。
林秀婉就是典型的例子,她愿意为了她心里的人去死,所以她不会开口。
江凛知道顾北祺什么意思,他对林秀婉背后的人也没什么太大兴趣,仇人太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躲在女人背后的人,他打心眼里瞧不起。也不怕他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要是真死在这种人手里,他江凛坟都不用掘,没脸见自己祖宗。
远远的瞧见戚然像是在找谁,见到他们时和身边人说了什么,朝着他们过来,江凛掐着时候,在戚然距离他们还有几步路的时候语重心长:“哥知道那林秀婉确实是漂亮了些,不过看身手就是专门受过训练的,你为她求情,别怪哥说你,戚然知道了多伤心。”
顾北祺莫名其妙,不知道江凛又抽哪股邪风,他的意思是林秀婉半死不活的看着糟心,杀了大家心里都舒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何乐而不为,但是江凛在顾北祺的眼里已经是个打上脑子有病四个字章的直立行走动物,和他解释约等于对牛弹琴,于是顾北祺水灵灵地错过了最佳解释时机,只稍一偏头看到了岔路走过来的戚然,刚想拉着人说两句热乎话,结果一伸手就捞了个空。
顾北祺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阴损的哥,飞来的锅,无情的老婆,破碎的他。
成功搅得人鸡犬不宁然后自己美美脱身,江凛重新变成陈伤未愈的虚弱样子,走一步晃三晃地朝着柳如絮的房间走去,因为戏做得过于逼真,导致比平日里多花了至少三倍时间,雪飘飘洒洒地积了大概没过脚踝那么厚,院子里的小厮正拿着扫帚扫雪,江凛踩着清过的地砖来到柳如絮门前,却发现房间根本没有亮灯。
嘻嘻的脸色变得不再嘻嘻,他叫来柳如絮院子里的小厮,小厮说柳如絮下午的时候就带着细软离开了,是赵锦亲自开车来接的,知道江凛不在,所以找来他传话。
“柳先生说,既然离了婚,总不好再住在这里。”小厮说得小心翼翼,谁知道他听到柳如絮说这话时候的心情,惊天大秘密从天而降,柳如絮离开之后,他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院门,既想赶紧完成烫手的任务,又不敢去触江凛的霉头,现在说出来,整个人轻松了不知道多少,果然,上位者的心腹不是谁都能做的。
汽车刹车声响亮刺耳,轮胎与地面产生巨大摩擦,听声音停得很急。
蔚敦穿过拱门,走过小路,利落地汇报了和平大饭店发生枪击事件的消息。
几乎大部分邀请来的宾客都在那里下榻,为了避免新仇旧恨一起结算的场面,江凛让蔚敦好说好商量地下了他们的枪,都是为了大部分人的安全,除了极个别不信任江凛的选择去了别的酒店之外,留下的手里都没有热武器。
承蒙大家的信任,江凛也加派了人手负责酒店的安保工作,都是上过军校的精锐,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只是那伙人明显是预谋已久,对饭店的构造了如指掌,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已经逃之夭夭。
江凛左右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听到蔚敦说时更是不屑:“大炮打蚊子,白瞎了老子的精锐。”
蔚敦通过后视镜看了眼神态舒适的江凛,犹豫了片刻道:“据现场的情况来看,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少夫人。”
夜幕深沉,间隔着闪烁的霓虹灯鲜亮的颜色透过车窗,江凛的神色在椅背的遮挡下晦暗不明,只有手指不停地在膝盖上敲击,蔚敦补充,“少夫人差一点就被掳走,是他们其中一伙人消息灵通,知道少夫人和您离婚了之后商量了一阵,才被我们的人钻了空子。”
所以柳如絮因为和他江凛离婚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