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教室六》梦里烟花易冷

5、第 5 章

　　第九章
　　宴会的一系列流程走完后是舞会时间。教授被几个当年很器重关系亲近的学生带去餐厅吃饭。其余人大多在满足味蕾和人情交际中选择了后者。商业气息掺杂着美酒的芳香在一首首舞曲中四散。
　　林目森挑选了一位女伴漫不经心地跳了开场舞。女伴不是别人，是当年很多人的梦中女神也是家境殷实的某公司千金夏蔓莺。
　　当年也向林目森表白过，但很遗憾和别人一样没有获得本人的青睐。
　　林目森搂着她的腰，裙子是丝质的，很凉。因为距离很近，林目森的目光避无可避。女伴的妆很浓很厚，不是自然通透的白。眼睛很大，假睫毛卷翘的不自然。口红是大方端庄的颜色，但在林目森眼里，都是红色。香水味儿很浓，一支舞足够让林目森的衣服沾染上不属于他的味道。
　　舞曲到了尾声，林目森便礼貌退了场。
　　助理递上紧急要处理的事件，语气微弱，怕他不高兴。林目森对公司事务的感兴趣程度可要比这一场宴会大的多。他大有躲清静的意思，助理背着电脑和文件，跟着他很迅速地离场。两人坐电梯到了无人打扰的顶楼。
　　林目森原本打算去咖啡厅处理事务。但他在助理推门之际目光看见了不远处花房里很显眼的一团白色身影。
　　林目森直觉会是宋醒。他摆手让助理先进去，自己顾自朝前走去。果不其然，宋醒趴在花房里的一张白色小圆桌上，在弥漫的花香中睡着了。脸埋在臂弯里，侧着，能看见闭着的眼睛和微抿的唇。很乖巧的睡颜。
　　倒真是有缘，在此又遇到。林目森没有停留，折返回咖啡厅朝服务员要了一张小毛毯。他帮宋醒披上，动作很小。宋醒睡得很熟，毫无反应。
　　之后，林目森回到咖啡厅和助理安静高效率地处理紧急工作。他们坐在靠边的位置，透过玻璃可以完整地看见宋醒所在的位置。期间，林目森不露痕迹地投去过两次目光。人一直睡着没醒。
　　助理由衷佩服林目森的专注高效与工作能力，他并不知道，林目森可以一边和他快速交谈，一边目光落在别处，思绪游离。
　　大概一个小时，林目森签好文件让助理送回公司。
　　宋醒是被一点人说话的声响吵醒的。他睁开眼，朦胧中看见不远处站着林目森。是梦吗？这么美好的梦，竟然梦到长大后穿西装打领带更成熟的林目森。
　　直到那个人挂了电话，走近。
　　“吵醒你了？”林目森在对面坐下，看着很懵的宋醒开口。
　　宋醒反应很慢，他坐起身，身上的毯子向下滑落。他将毯子放在膝上，看向林目森。又揉了把自己的头发，终于意识到，这一切不是梦。
　　“毯子是你放的？”宋醒开口，声音很糯。
　　“不然呢？这里还有第二个人？”林目森反问。“这么晚在楼顶吹冷风还睡觉，真不怕感冒。”
　　“我本来想趴一会儿，没想到会睡着。”宋醒解释。他翻出口袋的手机，已经九点多了。但没有收到教授的电话。暗松一口气，要是宴会结束教授给自己打电话没听到又找不到人，肯定会着急。
　　“学校的事情很多？”
　　“嗯？还好。”宋醒这次总算接上他的信号，“是我自己的原因，比较嗜睡。”
　　林目森看他单薄瘦弱的体型，想来也是精力不多的人。
　　两人之间简短交谈便没了话题。宋醒因为刚睡醒的原因反应迟钝，紧张感也少了很多。林目森眼神扫了一遍花房的花，有很多他都不认识。
　　“你吃过晚餐了吗？”林目森从下午忙到现在，期间只饮了几杯酒水，倒不饿，但胃不舒服。
　　“吃过了。”宋醒努力在林目森面前多讲几句话，“吃了火锅，味道很好。”
　　“火锅？”林目森念了一遍，他回国后还没有吃过国内这些接地气的餐食。
　　“你呢？吃过晚餐了吗？”宋醒接话。
　　林目森如实摇头。
　　宋醒很温吞地表示自己的关心，“你要不要赶紧去吃饭？晚餐不吃，对胃不好。”
　　林目森接受了他的关心，“我去咖啡厅点一些吃的。你要一起吃点吗？”
　　宋醒虽然很想和林目森一起吃饭，那是他以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可他今天确实吃得很饱，还是不要浪费为好。
　　所以，他拒绝了林目森，人生中第一次。
　　可是宋醒很快发现自己后悔了。林目森不在，他一直抠弄自己的手，这是他懊恼的表现。
　　林目森很快回来了，没多久，两位服务生端着托盘走过来。
　　“慕斯蛋糕和橙汁是这位先生的。”林目森指着宋醒对服务员说。
　　宋醒很诧异，自己说了不要，林目森还是为自己点了一点吃的。不管林目森是怎样想的，宋醒很感谢他，还是圆了自己一个年少时期的美梦。
　　“用餐愉快。”
　　“谢谢。”
　　服务生退下后，林目森没有客套，拿起刀叉开始切盘中的牛排。
　　“一起吃点吧。蛋糕是他们店里的招牌。”林目森不了解他的喜好，点餐时问了服务员，应该会符合宋醒的口味。
　　宋醒拿起金属质感很沉重的叉子小口吃着蛋糕。很顺滑的口感，甜度刚好。但他其实并不在意味道，不时偷瞄对面的林目森。
　　大学时期，林目森吃饭也常有人围在身边。餐厅四个人的塑料桌椅，他对面旁边总坐着人。欢声笑语不断，宋醒很羡慕，不是羡慕热闹，只是想和林目森有独处的机会。
　　现在，面对面，宋醒不再是故事的旁观者。
　　“怎么样，味道如何？”林目森问。
　　“挺好吃的，谢谢。”宋醒很满足地朝林目森笑了笑。他又喝了一口橙汁，不苦，是鲜甜的。更惊喜地，橙汁是温热的，宋醒的手握在杯沿，有了些热意。
　　“这个橙汁比楼下的甜很多，一点都不苦。”宋醒主动开口。
　　“那就好。”林目森点头。他不会告诉宋醒，点餐前他问过咖啡店橙汁苦不苦，他甚至要求店员把橙汁热一遍。虽然营养会流失，但吹了这么久的凉风，还是喝热饮比较好。
　　第十章
　　林目森吃饭时不喜欢言语，他切盘子中的牛排，动作熟练，没有很刺耳的刀划过瓷盘的刺啦声。这一切，在宋醒眼中，优雅高贵又从容不迫，林目森的每一个动作都合他的意。
　　宋醒克制地看林目森，不敢明目张胆地偷看，只能一眼一眼地瞟。从他的头发到下颌再到手指，来回往复，乐此不疲。原本失去的某些记忆和细节在宋醒对面前之人的描摹中逐渐清晰。
　　林目森很久后告诉宋醒，第一次两人共餐，在很短的时间里，宋醒偷看他超过十秒的次数高达二十三次。这一切让他无法视而不见。
　　宋醒以前坐在阶梯教室六偷看林目森的次数多到数不清，而林目森一次都没有发现。所以宋醒理所当然地以为，林木森是注意不到别人的目光的。
　　可事实并不如此，一切落在林目森身上的目光，他想注意，就一定会发现。
　　简餐结束，服务员撤下餐盘。林目森问宋醒认不认识这里的花。宋醒说不怎么认识。于是，两个人绕着花房散步赏花说闲话。
　　他们的共同话题不多，难免提及过往。
　　“教刑法的杨老师还在吗？”
　　“不在了，前年调到本部法学院去了。”宋醒和杨教授关系也很好，“杨教授不愿意去，和学校吵了很久。张教授也不高兴。杨教授走了，他又少了一个下棋的对手。”
　　“杨教授很有意思。”林目森忆起往事，“他的张三李四非常有趣。”
　　“嗯。”宋醒有共鸣，“但他的期末考试很难。”
　　“确实。期末复习功课时我很头疼。”林目森很大方地承认不足，耸耸肩道“要记忆的东西太多，我记不住。”
　　宋醒忍不住偷笑。他知道林目森说的是实话。以前复习时如果要背很多内容，林目森翻课本教材的声音总是格外大。那是他烦躁的体现，宋醒注意的次数多了，分析后大概知道他不喜欢死记硬背。不过，有点不高兴时候的林目森很有生气，让宋醒觉得更容易接近。
　　林目森看见宋醒轻松的笑容，知晓他状态有所松弛。“你以前成绩很好？是不是很擅长背书。”
　　“没有。”宋醒摇头，如实说，“我平时一个人事情很少，无聊时就翻书看。看很多次，自然记住了。”
　　如此坦诚地承认自己枯燥孤单的过往，宋醒是真的习惯一个人。
　　“难怪不擅长社交。”林目森若有所思道。
　　“嗯。”宋醒没反驳，认同地点头。“所以很枯燥，不太会说话。可能有点笨。”
　　林目森想他是会错自己的意思了，“不擅长社交不是缺点。不要自我否定。”
　　“不是缺点吗？”宋醒懵懂不解地看林目森。
　　林目森很迅速地回答，“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我一直想认识安静的朋友，但很可惜一直没有。”
　　“为什么会没有？”宋醒脑子有点热，他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像一个迫切想吃到糖的孩童。
　　林目森认为这个问题自己无法回答，那涉及到他内在很隐秘的一些想法。于是，林目森聪明地略歪头倾身答，“不算没有，现在身边不正有一位吗？”
　　言外之意，他喜欢宋醒的性格，已经将他当做自己的朋友。
　　多么标准的答案，但敷衍搪塞的假话。
　　可宋醒喜欢他，他这么说了，宋醒就如此相信了。多么仗势欺人。
　　宋醒开始雀跃，他因为林目森一句话脸颊逐渐红起来。身体好像也没有那么冷，血液里一些冷了很久的因子有复苏的迹象。抛却林目森喜不喜欢他这个因素，能得到他对自己性格的认可已经足够让宋醒变得自信快乐很多。
　　“谢谢。”宋醒小声却格外真诚地说。“我一直以为大家都不喜欢我这种性格，也一直没什么朋友。”
　　林目森点头说“不用谢”。他突然有些懊恼刚才那句不过脑的话。宋醒太单纯真诚了，这让林目森的欺骗变得格外卑劣。
　　于是，林目森补偿似地说道，“不管是老同学，还是新朋友，留个联系方式吧。”
　　宋醒眼睛都亮了一个度。难以置信，他能有和林目森成为朋友的一天。他拿出手机，手都在颤。
　　林目森看着宋醒，思绪又开始游离。他在想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应该告诉宋醒，因为人声鼎沸，他被淹没在簇拥者的潮水中。所以他看不见角落里安静的那些人。与此同时，十八岁骄傲的林目森并不知道主动找寻一个朋友会不会带来伤害。所以怯懦的他缩在自己的舒适圈里，站在原地被人选择，而不是选择别人。
　　或者，林目森可以如实说，“抱歉，不太方便说。”相信宋醒不会责怪他，毕竟两人只是不熟才见过两面的人。
　　可林目森偏偏选择了最圆滑世故最潦草客套的回答，而且答的那样自然。
　　宋醒给了林目森无条件的相信与认可，一切只因为他喜欢林目森。
　　可他得到了什么？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