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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这天到很晚关安都没上来,谢栖也没去喊他,估计是又睡得不想起来了。

      褚青兴致勃勃的下厨,炒了两个菜,一个芹菜炒豆干,一个青椒炒蛋。他很开心,挥锅铲的时候都在哼歌。

      谢栖洗了点小番茄,走过去塞进他嘴里一个,“乐什么呢?”

      褚青腮帮子都撑的鼓起来了,也不说话,扭过脸朝他哥笑笑。

      谢栖捏了捏他的脸,“你喜欢你们张老师吗?”

      “喜欢。”

      “那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温柔,还很认真。”

      两人在餐桌上面对面坐下,褚青忍不住问道:“哥哥,张老师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呀?”

      “她和谢叔认识吗?”

      谢栖咬着筷子,他也想不通这一点,“不认识,她才来连港没多久,将近一个月吧。”

      “那阵子我们班刚好有个老师请假,她就来带了我们班一段时间,后来又去带你们了。”

      “哦······那可能就是她人好呢?”

      “可能。”

      三个月前的谢栖可能还会天真的相信这个解释,但自从谢准走了之后······

      他能全心全意的相信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就算大部分人都是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但也难免有张强那样的。

      他以前还以为只有大人会精于算计,看人下菜碟,但张强又给了他一个教训,哪怕是小学生也会。

      关安还没回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小孩,手里握着一笔赔偿金,从前都是跟在父母身后过日子,也不知道物价,什么东西多少钱,怎么买才划算。

      他最经常去街头那家代销店买东西,包括家里的生活用品,米面粮油等等。

      买菜也是就在那几个认熟了的小摊上。

      后来关安回来了,他随口问了句今天买的鸡蛋多少钱,被谢栖说的价格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在那些人眼里,谢家这俩孩子恐怕跟送上门的肥羊没什么区别,人人都想宰一口。

      他冷笑着骂了句:“一群混蛋玩意。”

      谢栖还没明白,问他怎么了,他顾着褚青也在,没说穿,只道:“以后我去买这些东西吧,你们俩小孩懂什么,先好好上学。”

      谢栖那个时候就不怎么去学校了。

      其实最开始他不是不想去。

      谢准和李秀的后事处理好之后,他隔天就跟褚青一块去上学了。

      只不过顶着两个黑眼圈,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班主任赵老师和校长包括年级主任,挨个找了他一遍,语重心长地跟他谈话,都是些安慰勉励的话,他耳朵听的都起茧子了,到最后实在没耐心了,回到教室趴下头就睡。

      他算是明白孙悟空被念紧箍咒什么感觉了,全都是废话,颠来倒去的说,刚开始他还能跟着附和两句,到最后他烦的就差摔门出去了。

      一天下来他一节课都没上,最后硬忍到放学,把褚青接着一块回家了。

      第二天他还是去了,他发现同学都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都不敢跟他说话。

      上课的时候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注意力只在老师的板书或者课本上了,他眼前频频浮现出海难那天的暴风雨和被抬上担架的谢准。

      那场雨还在下,即使是连港初夏的高温也驱除不走那股迎面吹来的阴冷的风。

      谢栖终于回过神,强迫自己握住笔写练习题,但那股寒意窜上心头,他浑身一抖。

      他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窗外。

      阳光炙烤着水泥地,空气都被烫的扭曲了。光太刺眼了,他只看了一会儿就把头转回来了。

      他余光瞥到身旁的同桌出了很多汗,有的顺着下巴往下滴,都洇湿了衣领。

      他抬手探向额头,也有汗,却是冷的。

      练习册上原本对于他来说最简单的题他也写不下去,他没法再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在那一行行文字和符号上。

      他一旦愣神,脑海里又会被风雨声侵占。

      一整天下来,他身上的短袖都被浸湿透了。

      听到放学铃声的时候,谢栖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只要回到家就好了,陪着褚青,听他说话,喊自己哥哥,就好了。

      一切就能暂时的······好起来了。

      这天正好轮到他值日,但上万最后一节课的化学老师却在临走的时候叫了另外两个学生的名字,让他们帮谢栖把活干了。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谢栖有点烦,本来就没多少活,还兴师动众的麻烦其他两个人,平时还都跟他不熟。

      “别逞强,你家里出了那样的事,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力所能及的帮助你是应该的······”

      化学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姓刘。每天上课都端着一个搪瓷杯,里面泡着茶叶,讲两句话就要喝一口,再吐一口茶叶。

      坐在前排的同学每天上课都要挨几口唾沫星子。

      他上课的时候很少站着,一整节课下来都是坐在讲台后,上新课就照着书上念,讲练习题就喊学生起来回答。

      没多少学生真心喜欢他,但他是副校长,手里攥着每学期三好学生和很多奖项的名额,据说这跟他腰上那一大串钥匙有脱不开的关系。

      “值日是我分内的事,不用其他同学帮我。”谢栖说着就走向墙角,拿起一个扫帚。

      但一只脚都迈出门框了的刘长今见状呵斥了一声道:“谢栖!”

      他表情变得很严厉:“你双亲先后去世,还带着个异父异母的弟弟,你是班级的一份子,不用客气,更不用逞强。”

      他这话一出,教室里,包括走廊上的学生的眼神都纷纷看向谢栖,他低下头,一手紧紧攥着扫帚,手背上的青筋都绷了出来。

      谢栖咬着后槽牙,脸上一阵青白。

      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内心的感受,像是被人一遍遍拆开包扎好的伤口,被迫在太阳下暴晒,还有人非要在尚未愈合的地方撒一把盐。

      谢栖拎着书包转身就走了。

      那阵子褚青时不时还会做噩梦,半夜喊着妈妈,在谢栖怀里挣扎。

      谢栖知道他这个动作代表着什么,海难那天他死死抱住了褚青,还捂着他的眼睛,没让他再多看见李秀一眼。

      谢栖被他的呓语吵醒,一手揽着他的后背,轻轻的从上往下顺着拍。

      直到褚青再熟睡为止。

      这还是谢准从前跟他说的方法,说他小时候很能折腾人,必须有人拍着哄着才能睡着,不然就哭,蹬着腿闹。

      还说他出生的时候头发就很黑,是产房六七个孩子里最黑的,黑得发亮,还很茂密。说如果是个女孩子的话以后长大了头发肯定特漂亮。

      在无数个这样难眠的夜晚,谢栖都是一边拍着怀里的褚青一边想着谢准生前的话打发时间的。

      他开始去打工,因为发现在干活的时候很难有力气去想什么,干了一天的活回家更是累的动都不想动了,还能快点睡着。

      挣的钱还能补贴他和褚青的生活。

      这样一连干了几个月到现在,他才终于猛然回过神。

      如果他真的就这样去中考,谢准知道了能气活过来抡他。

      洗完澡,谢栖先坐到了书桌后,翻开张静安给他的那沓试卷,他想看看自己现在做难题的能力。

      他认真起来就跟入定了似的,褚青什么时候端着盘西瓜过来的他都不知道。

      应该是关安上午买的,褚青切成了块,还插了个叉子,动作很轻的把碟子放在谢栖手边。

      谢栖写完最后一笔才注意到他,叉起一块塞进嘴里,顺手又摸了摸褚青的头说:“真甜。”

      褚青一只手攥成拳头在胸口比划着道:“哥哥加油!”

      “嗯······”谢栖跟他说着,眼已经开始看下一题了,“我先刷点题找找手感,你要是作业写完了就先睡。”

      “好,哥哥,那你明天要去上学吗?”

      “不去。”谢栖转过头朝他一笑,扬了扬眉道:“到时候让他们知道,就算我不去学校,他们也考不过我。”

      “好!”褚青也笑了,“我相信哥哥!”

      夜色渐浓,风凉了下来。

      教师公寓背面是朝着后山的,张静安喜欢睡前坐在窗前点着台灯翻几页书,今天她看的是诗集。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她正念到这一面书的末尾,走廊上就响起了她的名字,说是有电话打来找她。

      张静安心中一凛,应了声来了,放下书就往外走,门都没关严。

      听筒那边很安静,没人说话。

      张静安等了等,还是先开口道:“喂,是谢栖吗?”

      “你如果想让他活得好好的,就别多管闲事。”听筒里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像是在刻意压着嗓音。

      “也奉劝你一句,一个外来人,本本分分教你的书就行了。”

      “离谢家那小子远一点。”

      他说完就挂了。

      听着嘟嘟嘟的余音,张静安后背一凉,她下意识的抬起头朝四周张望,但空荡荡的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她握着听筒的手有些颤抖,久久没回过神来。

      桌子上的那本诗集被夜风吹的翻动起来到了下一面。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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