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白月光》辄青

2、小高冷（已修）

　　至于是什么意外，代亦青没说，夏延也并不好奇。

　　他现在最想的是闪现到二人身边，看看姜空脑袋里的浆糊，那一句话在嘴里嚼了又嚼，最后也没嚼碎：“你个傻X。”

　　“这是一个正常人能想出来的馊主意吗？！你自己去微博看都骂成啥样了！邢流声的工作室都让粉丝冲了，都质问是不是压迫他。”

　　夏延觉得头疼，也知道自己刚刚情绪有些激动，他打开窗户通通风，借着新鲜空气冷静冷静自己：“其实完全可以打个电话，约一顿饭就解决了。”

　　“流声说那太草率了，”代亦青接过，身为对方发小的他对此最有话语权，“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不清楚。”

　　“而且真打了这个电话，你也未必接吧。”

　　“你闭嘴。”

　　姜空噤声。

　　“其实不一定会那么尴尬，”代亦青接着发言，“相信你自己，相信他，也相信你现在的男朋友。毕竟人有了第二春，就不会看着前任尴尬。”

　　这算是他们四人里唯一经历过的人的经验之谈。某人微不可闻地啧了一声。

　　夏延揣着不可名状的心情挂断电话，不由得思考自己是否真的过度紧张。他重新翻到短视频平台，毫无遮挡地看完了邢流声获奖的全过程，又刷了几段他的采访。

　　空出的手轻轻捂在心口，确认自己看得毫无波澜。

　　“邢哥他就是一个看上去比较高冷的前辈，但是人真的很好。”这是一段与邢流声合作过的演员采访cut，都是他在圈内收获的口碑。

　　但夏延却敏锐地抓到“高冷”二字，蓦地想起自己了已经网恋一年的男友，手下的心跳终于有了变化。

　　恰逢此时，叮的一声，手机提示音响起，备注“小高冷”的企鹅列表发了这样一句私信。

　　“今天吃晚饭了吗？”

　　夏延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四十二分。

　　怎么会有正常人这个时间问对方有没有吃饭。

　　他正吐槽，突然一拍脑门赶紧跑到厨房，与桌上的泡面面面相觑。

　　泡发的面条铺在厚厚的红油上，弯曲的波浪好像嘴巴一张一合，无声谴责着他的遗忘。

　　夏延拿叉子搅了搅，一上一下都能拽起油块。紧接着，泡面进了微波炉，而他脸不红，心不跳，毫不心虚地回：

　　【吃了。】

　　【吃的什么？】

　　【大餐，红烧肉还炖了牛肉。】

　　小高冷：【红烧牛肉面没放菜包。】

　　“嘿。”

　　夏延在微波炉加热的嗡嗡声里啧了一下，对他毫不留情地拆穿有些不满。

　　【我今天放菜包了。】

　　【那你今天是有时间把胡萝卜都挑出来了。】

　　夏延：“……”

　　【你越界了男人，我们只是网友！】

　　他噙着笑打出这句话，戏精上身想要演一场大型连续剧，结果被回复打了个措手不及。

　　小高冷：【我只是在关心男朋友。】

　　夏延：“……”

　　这是犯规。每次看见“男朋友”等字眼都会脸热的人控诉道。

　　但有一点好处，一看见这种字眼就害羞的人可不止他一个。夏延大手一挥，靠在碗柜上噼里啪啦地回：

　　【哦，好吧，亲爱的男朋友。】

　　这下手机上面开始不断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又是两分钟没等到一个字，夏延想象到对方面红耳赤的手足无措，又联想到某人平时高冷寡言的性子。

　　心满意足的人打开微波炉，拿出那碗喷香的泡面当做战利品，正打算吹吹享用，却在扭头时瞧见了不远处没被打开的粉料包。

　　“……”

　　今夜被接二连三给予致命打击的人欲哭无泪，想要狠撸一口面条，结果后者因为太软一碰就断，只能拿叉子小心地扒拉。

　　在面条第九次断开时，越吃越气的夏延转手不小心点到了外卖软件，又不小心点进了烧烤。

　　他在这里疯狂下单，也没忘有人因为自己的挑逗风中凌乱，抬眼便看到对方终于回了消息，唯有四字控诉：

　　【恃强凌弱。】

　　小高冷在说他恃强凌弱？

　　夏延呼吸一短，用手捏上自己上扬的嘴角，眉毛一挑，他怎么看出了点委屈的意思。

　　不知为何止不住暗爽的人直接多点了两串昂贵的鸡翅。

　　等他再退回聊天软件时，发现小高冷刚刚又给他发了一张取件码的图片。

　　夏延惊讶：【你怎么又买东西过来了。】

　　【前天你说最喜欢的咖啡杯碎了。】

　　看着这个消息，夏延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他们当初网恋的时候说的也只是试试，还是小高冷喝醉稀里糊涂地表白，他稀里糊涂地答应。

　　所以夏延从一开始就没有对这段感情抱有任何期待。

　　网恋吗，是真是假，孰是孰非，谁又能探得到真相。

　　成年人彼此取暖，互相哄得对方开心就行——他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可能不对，但他不想再做一个主动的，却依旧爱而不得的人。

　　只是他没有做渣男的天分，所以一开始就定了个无厘头的三不原则：不爆音，不爆照，不奔现。活像见不得光。

　　夏延清楚自己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也想借此吓退对方，但小高冷并不介意，甚至很是赞同。

　　原来天底下有人和他一样见不得光，不愧是自邢流声以后能撬开他水泥心的人。

　　除了他并不想见人以外，“三不”原则诞生的原因还有一个：

　　小高冷是他偷摸潜入到读者群里拐到的书粉。

　　阴差阳错就把男性朋友处成了男朋友。

　　其实青年本想窥屏几天就撤，结果命运就如此弄拙成巧，让他在那里认识了小高冷。后者会在一旁很认真地听他讲话，然后在关键时刻为他补上零星的字眼。

　　舒服的相处方式让双方进入了彼此列表。长久的闲聊让他发现其实对方是一个比较高冷但没有架子的人，“小高冷”这个称呼也由此而来。

　　夏延脸皮薄，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他一个作者假扮读者，也不想崩塌自己多年来经营的高冷人设。

　　因此在这稀里糊涂的一年里，他紧紧裹着马甲，生怕让小高冷看出端倪。

　　但人都或多或少的会有些恶趣味，夏延有时会去想象，如果自己有一天爆马甲能不能吓死他？把那副高冷的面具吓得三分五裂。

　　但同理，也只是想想。

　　人都是有秘密的生命体，所以哪怕作家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小高冷在刻意瞒着自己一些事，夏延也觉得无所谓。

　　毕竟俩人半斤八两，彼此彼此，谁也别苛责谁。

　　但这也就导致，瞒来瞒去的人有很多话不能跟对方说，再碰上工作繁忙，两个人一天其实也说不上几句话，一直这么维持着似熟非熟的状态。

　　所以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们依旧会为对方一句“男朋友”、一声“亲爱的”而觉得羞赧。

　　当事人偶尔会在半夜觉得不可思议，感慨这都能让他俩谈上一年。

　　姜空听说后像看见了什么绝顶的傻子，留下一句：“这谈的什么一无所知的路人恋爱，大街上随便抓俩人可能都比你俩亲。”

　　夏延嘴上不说，心里却觉得姜空没品。

　　这分明叫灵魂契合，最纯洁的柏拉图式爱情，连外貌这个条件都不存在。

　　虽然这么想，但在多方努力之下，两个月前成了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他们的亲密程度终于有了质的飞跃——彼此交换了收货地址。

　　自那以后小高冷总是时不时邮来一些东西，而夏延每次也会估算价值，不日回礼。

　　【我过一段时间要出门一趟，也许不能按时不回礼了。】

　　夏延尝试着打出这句话，却在发送时停了动作。

　　常年码字的手让青年打字的速度快于常人，因此在小高冷说出其他话之前，他又把这句话删除重新打了一句。

　　【我出门，顺手给你买些特产吧。】

　　删掉。

　　【就算你今天没有给我送东西，我也是要买给你的。】

　　还是删掉。

　　夏延在这边删删减减，对自己的措辞怎么都不满意。

　　小高冷：【我也要出差，收不到你的回礼。】

　　青年的手一顿，好半晌没再敲出一个字。

　　又过了一阵儿。

　　【抱歉，可以等我三个月左右再寄吗。】

　　见此，夏延的心更堵了。

　　脑中的姜空仿佛都要化成实体，不停地拿着小锤，骂骂咧咧地敲打他的脑仁：“你处对象不能这样啊，你这样他会觉得很生疏，太客气，会难过的。你不能真像路人一样，他送什么你都‘谢谢’，‘我会回礼’。”

　　他觉得姜空说的有道理，但他改不掉这个毛病。

　　夏延盯着聊天界面盯了许久，这才懵懵地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道谢，但对方似乎也不想要。可他必须说点什么，否则上面那个显示正在输入的地方都要闪坏。

　　【好巧啊，你也出差。】

　　苍天，他到底说了什么东西。

　　小高冷当然知道他要出门，这是他半个月前就跟他说过的行程，甚至是明天——哦不，现在过了凌晨，应该是今天下午的航班。

　　【我的意思是，你好不好奇我去哪儿？】

　　【不知道。】

　　啊……真是连猜都懒得猜。

　　青年回到卧室瘫倒在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微微出神，眼神游走于上方，最后定在那发着柔和橘黄色光芒的海螺型吊灯。

　　提示音再次亮起，是小高冷换了话题：【你对邢流声要出演楚拒的事，感觉怎么样？】

　　楚拒就是《糖葫芦》里的四番。

　　夏延最先愣怔两秒，第一反应是小高冷将他“抓奸”在网，现任开始质问“前任”。

　　当然你最好。他脑子一癫就蹦出这么一句话。

　　【他也就那样吧，谁知道能不能演好，我要求很高的。】

　　夏延心虚地打错了几次字。

　　【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接这个戏啊。】

　　说到这个，夏延没有半点迟疑地回道：【因为他脑子抽风。】

　　“对方正在输入”不断在上面闪，直觉告诉他刚刚的发言把小高冷的话都憋了回去。

　　【你……不是他的粉丝吧？】

　　【不是。】

　　夏延松了一口气，就看到小高冷继续道：【可能是因为风禾老师这本书写得好。】

　　再好的剧本那也是个小网剧。

　　夏延在心里默默吐槽，他一个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人都知道，网剧和电影根本天壤之别。

　　【哎，你看上去也像是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人，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小高冷：【……】

　　【没事，不知者无罪！】青年发了个拍拍安抚的表情包。

　　其实他有些心不在焉。

　　虽然是意外，但从现任口中听到自己“初恋”的名字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夏延刚认识小高冷的时候还没有彻底走出那段情伤，所以对方是知道他有那么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而他刻意回避，也从不去跟小高冷聊邢流声的事，除了认为没有必要以外，就怕某人会多想。

　　然而过于刻意地规避有时会更加可疑。夏延一直拿捏不准，此时此刻却触景生情，忽然很想跟小高冷讲一讲邢流声的事。

　　只以一种分享故事的口吻，不为其他。

　　夏延提了一口气，将自己之前发送过的消息重新引用回复。

　　——【我的意思是，你好不好奇我去哪儿？】

　　【我要去见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