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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提炼爱情(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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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
“辛苦了,辛苦了。”
又一场戏结束,江林瑜出了戏,心安理得地听周围人说他辛苦,随后径直走向休息的地方,像大爷一样坐在那里,一群人围着端茶倒水,补妆擦汗——虽然一滴没有。
演技太,嫩了。
夏延在心里换了个委婉的措辞。
江林瑜饰演的是以姜空为原型的男主江枫,刚刚是一场埋头苦学的戏份,他却演得活脱脱像一个没有文化的地痞流氓。
夏延凑到摄像机前看回放,发现黄导的眉头也能夹死蚊子,很快就抓起剧本去找人。
夏延深知自己不必多说什么,江林瑜这纯是演技问题,不是角色理解,导演去讲更为专业。
不过抱着一颗学习的心,他还是去听了听黄导怎么说。
“江枫现在是学习瓶颈期啊,你做题一定要演出来那种烦躁,不要总想着对镜头展示你的脸,凹你的造型,懂不?情绪再自然一点点。”
后续又讲了很多,夏延始终在一旁聆听学习,此时也不得不佩服起黄导讲戏的能力,确实是有些本领的,就连他都感觉学会很多,仿佛马上就能上镜头演一场。
只可惜,他一个外行人都听懂的东西,某个又连续NG几次的大明星可能领悟不到。
夏延不得不认真思考起他莫非是个文盲?
“你要不想想以前上学做题的时候呢?”
几次过后,对做题同样有过痛苦经历的青年如此建议,也尝试着帮他找找感觉。
许是因为一段戏始终过不了,江林瑜烦躁地对夏延低声吼道:“没上过学,行了吧!”
周围突然就不嘈杂了,似乎都没想过他会爆发,会对夏延来这么一句伤敌为零自损一千的气话。
江林瑜的经纪人连忙朝他们这边走来,想要开口替他道歉,但夏延抬手制止,气定神闲地松一口气。
“看出来了。”他淡淡怼道。
九漏鱼的文盲。
“早说你没上过学啊。”说罢,他用一种同情的目光扫他一眼,很是遗憾地叹气离开。
开工第一天,夏延到底没说什么难听的话怼他。
趁江林瑜愣在原地,黄导抓紧道:“你就把你现在的烦躁劲儿代进去吧。”
最后这段戏还是过了,情绪非常到位,完全不像演的,就是有些用力过猛。
夏延背着手转过身,望向白炽的灯光,心里一片悲凉。
“怎么了?”
听见声音,青年抬头,发现是邢流声早早收工到A组等待。
夏延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看还在拍戏的江林瑜,他二十几年的生涯里头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天壤之别。
他最后低头,沉痛地拍了拍邢流声的肩膀,长叹一口气,好似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临终遗言:“这戏播出来,如果姜空要杀我,你一定要替我收尸。”
这还不如姜空自己来演呢……正好外形条件也不差。夏延在心里不停叨咕。
苍天,这还只是江林瑜自己。他不得不开始忧心起男二和男三。
“好。”
“嗯。嗯?”
沉浸在自我戏码里的夏延猛地抬头,与比他高了几厘米的人直视,正好将邢流声眼里的笑意全都收了进去:“好什么好,你得拦着。”
“你憋着坏,姜空斗不过你。”
许是那份笑意太过温柔,温泉水般地悄悄流淌过心脏,夏延难以招架,赶紧从他身边撤出一小段的距离,目光迅速去寻了剧场。
他想借看戏快速冷却自己有些加快的心跳。其实这本是常事,按理他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前天和小高冷的聊天——
【这个工作干不好,怕我朋友宰了我,到时候燕先生你得替我赛博收尸。】
【好。】
【?】
【好什么好,你得赛博拦着他!】
【你会憋坏,他应该斗不过你。】
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充斥在耳边脑海,导致夏延现在再想起这段聊天,幻想着中的小高冷都是以邢流声的脸和声音说出这些。
混蛋啊邢流声,怎么跟小高冷说一样的话,而且为什么要这么笑啊——
夏延开始担心另一件事了,他猛甩脑袋,想要把那些跳马的想象都抛出去。
这才开工第一天。
他的脑子越想越乱,就像春日校园里因风而起的柳絮。那一瞬间他几乎什么都想到了,未来担心的、现在想要的、过去发生的。
所以为什么——
夏延的眸子微微睁大。
风忽然停了。
他想起那年艳阳高照,酷暑烈夏,自己趴在桌上。不知不觉,邢流声凑他凑得很近,仅仅一拳。冰凉的手指抚过自己高温的额头,风又从窗缝轻轻吹来,将彼此交织的呼吸送到无人可知的角落。
邢流声在高二时和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的夏延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深邃的黑眸,扫过他长密的睫毛与高挺的鼻梁,脸颊是分不清发烧还是心动的滚烫。
差一点点,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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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夏延躲了邢流声两天。
他开始思考自己和他是否相处得太过亲密。破镜的好友一朝重圆,似乎一时间找不到分寸。
夏延认为邢流声一个铁血直男肯定是感觉不出什么,可自己毕竟对他心怀不轨过,为了确认自己是否太敏感,他思虑再三,还是打通了万年不变的“热线电话”。
“喂——您好,你所拨打的用户正忙。”
姜空的声音模模糊糊,嘴里似乎正叼着什么东西,不用想都知道是大翻译家的笔。
夏延蹲在墙角薅草:“你那圆珠笔外壳上全是牙印。”
“我自己用又不丢人。”
“跟狗似的。”他吐槽他。
姜空吐了笔:“谢谢你朋友,我和代亦青就是狗狗一家。”
夏延拔出一根狗尾巴草,在手里揉了又揉,最后心一横:“你会觉得代亦青和邢流声的相处过于……亲密吗?”
这两天他几乎是仿照他俩的相处方式,因此问这个是为了曲线救国。
那边的翻书声停了,甚至姜空的呼吸都被放大,应该是凑近了手机,氛围诡异地安静两秒。
姜空不可置信:“你大中午的打电话过来,就是问这个?”
“嗯,啊。”青年含糊其辞。
“我的大学霸,您发烧烧迷糊了吧。”
“我没病。”
随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爆笑,听得夏延直握紧拳头,额角突突,但他很快噙上一抹笑,温声和他讲道:“你再笑下去说不定姜叔就过来了哦。”
姜空马上噤声。
此时夏延也不免对发小有了一丝丝的心疼,毕竟两人恋爱多年竟然还在玩地下恋。
过了半晌,夏延果然听见了关门和锁门声。
他静静等对方戴上耳机,姜空清了清嗓子。
“其实吧……”他故作神秘地吟了一会儿,“其实我有时候也挺纳闷他们两个的,我感觉怪怪的。”
夏延眼角一跳。
要不是这么多年交情下来的百分百信任,网文作家的脑子一定已经写好了一部几十万字的狗血长文。
“就比如代亦青他也有点东西瞒着我,一问就说是邢流声的事,不太方便告诉我,”他顿,“咱们家亦青的性子你也了解,对朋友那是说一不二的仗义,邢流声让他瞒什么事,那肯定实打实的。”
夏延用来在地上画圈圈的石子断了,只好从一旁拿了一根枯枝,因着在和姜空通话,他开始画起小狗。
“什么事那么神秘,连你都不能说。”
“我也纳闷儿呢,”姜空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我跟你说,这事我都憋好几年了,终于能跟你说道说道了,可憋死我了。”
“就比如前几年,我和亦青还在沪城上学的时候,有一天他突然逃课飞去京都了,我下课看见他消息的时候人都要落地了。”
夏延画画的手一顿,忍不住问:“去找邢流声了…?”
“对,我那时候又是翻日历又是问人的,发现确实不是啥特殊的日子,但是代亦青他真就说飞就飞过去了,一个月的伙食费都搭进去了,后来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就只说是邢流声有点事。”
“没有具体的了?”
他想了一会儿:“没了。”
姜空在电话另一头心虚目移,所幸夏延也看不见:“后来我也特意去看了邢流声,发现确实啥事没有,我就一直挺纳闷的。”
夏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有些可疑:“你没对着代亦青一直刨根问底?不像你性格啊。”
“嘿呀,”电话那头似乎不太认同地感慨一声,“老夫老夫了看那么严干什么,迟早会说的。”
夏延还是觉得哪里怪,但他没继续问下去,只是站起来活动一下发麻的双腿还有他的陈年老腰。
“你今天这么问,是发生什么了吗?”
听着姜空的问题,夏延环顾一周又继续缩在墙角面壁:“就是,就是在想自己对邢流声是不是太亲密了,毕竟我现在也是个有对象的人。”
“噗嗤。”
“憋回去。”
姜空倒是没再放肆地笑出声,就是很明显地在憋着乐:“那你好好说说,我给你分析下。”
“算了吧,挂了。”
夏延骂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来问他这种问题。
“诶!”只听他大喊一声,“你不跟我说难道要去问代亦青吗?”
“……”
有时候成年人的世界真的只有两个选项。
夏延一边把这几天发生的事讲给他,一边活动好后又蹲下去薅草,最后姜空沉思片刻,给他下了定论:“确实是你想多了。”
“但是我那时候看着他脸红。”
姜空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这么帅一个人对你笑,谁都脸红,怎么,还能因为一张脸就彻头彻尾又爱上了?”
夏延否定:“那确实没有,也不能。”
他又道:“听过森莉弗拉的一句话吗,‘友谊是一个崇高的名字,是经过提炼的爱情’。你俩,嗯,你对他的爱情提炼完了,当然就剩友谊了。”
“……这话是这么解释的吗?”
“我说是就是,”姜空强硬道,“我是做翻译的,听我的。”
“那你和——”
“我和代亦青这辈子都提炼不完的,你放心吧。”
“夏延?”
一声突兀的呼唤在夏延背后乍起,把偷偷说小话的人惊得一个激灵,狗尾巴草也从手中掉了下来。
慌乱转身时夏延连忙用脚扒了扒软土,想把画的小狗图案遮挡个七七八八,又将手机迅速息屏。
心虚的人还没挂上笑和邢流声打个假模假样的招呼,姜空被放大的声音就传遍了整个墙角。
“最坏也就是又爱上我们声哥了。”
夏延:“……”
邢流声:“……”
南大优秀毕业生夏延、知名网络畅销作家风禾,刚刚不小心点到了免提。
很不幸,周围没有能容纳他的地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