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欲辞》八月熹光

44、第四十四章

　　“这个要让伤心的姑娘回头，大人只怕真要用上这苦肉计才行！”庞奇正接过杜睿递过来的花生，扔进口中咀嚼两下后说道。

　　“依师爷说，杜睿该如何做才好！”杜睿一听，这庞师爷还真是高人，平时不显山露水。

　　庞奇正朝杜睿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杜睿听得眉头紧皱，不一会又笑着不断点头。

　　隔日他便把九文叫来，再次坐上马车去陈府。

　　陈府恰好只剩陈乐荷一人，杜睿不由得佩服庞奇正，对九文感叹说道：“庞师爷果真高人，神机妙算！”

　　九文不明所以，还以为杜睿夸赞庞奇正公务上熟练，附和道：“师爷是很厉害！”

　　也多亏了庞奇正，他们才能在县衙里站稳脚跟。

　　陈乐荷为了给父亲准备生辰礼，这几日都是在房中跟着小莲学打络子，父亲身上戴着的那块玉佩打的络子颜色淡了，那还是她年幼时做的，缠得歪歪扭扭，多年没有做过，一时生疏，做了两日拆了又重新打，今日看起来才有些像样。

　　“小姐打得真好看！”小莲夸赞完，门口的小丫鬟进来禀报说杜睿来了。

　　陈乐荷今日心情好，也想问杜睿那树雕如何了，便让人请他进来。

　　杜睿一进来就看见昨日的男子在陈乐荷的院子里裁剪花木，他心口咯噔一下，脸上浮现的笑意凝固，那男子也看见了杜睿，朝他低头弯腰抱拳行礼。

　　杜睿忍不住问道引他进屋的小丫鬟：“你家小姐这里怎么有男子？”

　　“沐大哥是老爷夫人派来保护小姐的，当然是不能离小姐太远。”小丫鬟天真烂漫说道，自从陈沐过来，可给她们帮了不少的忙，那些重活都有人做了。

　　“嗯！”这么说来杜睿想起了那个王藴和，点点头，陈乐荷身边确实需要有人护着，如今灾情刚过，街上不少偷奸耍滑的，世态不平。

　　杜睿一进来，只见陈乐荷坐在矮凳上，手指灵活的翻着几条彩线。

　　“你那个树雕做成了吗？”陈乐荷听见杜睿进来，才放下手中的丝线。

　　“差不多，就只是这树上要不要再做个虫雕？”杜睿让九文把箱子放下，示意他和小莲离开。

　　这是要送给父亲的生辰礼，越少人看见越好，陈乐荷朝小莲点点头。

　　杜睿伸出手去打开箱子，陈乐荷这才看见他手上缠着白布，是两只手都有，若不是白布上斑驳的血迹，陈乐荷还以为是今年时兴这么穿戴。

　　“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划破。”杜睿把箱子打开后就把手藏到身后。
　　“雕刀划的？还有血渗出来，你没有上药吗？”

　　“小伤，过两日就好！”
　　“打开我看看！”这是为了给父亲送礼才受的伤，陈乐荷不想再承他的情，声音拔高。

　　陈沐啪一声从门外进来，焦急问：“小姐！”
　　“我没事，你去拿金疮药来。”

　　“这人倒是忠心耿耿，寸步不离。”杜睿不知怎么心里有些不舒服，这个男子离陈乐荷这么近，还能不被召唤就闯进来。

　　“他是一根筋，母亲叫他护着我。”陈乐荷想起母亲的话，可惜她能接受他在自己身旁，却不能把他当成丈夫般的看待。

　　“一根筋也有好处。”杜睿按耐下心口的酸意，把手上的白布一圈圈打开。

　　赫然出现的是杜睿双手错乱的划痕，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在渗血。

　　“你怎能将自己伤成这样？”陈乐荷看得心惊肉跳，要是再雕刻几日，这双手怕是得废掉。
　　“技艺不熟。”杜睿难为情的说道。

　　“陈沐，陈沐！”陈乐荷转身朝门口喊道，一个青灰色身影瞬间就出现在门口。
　　“小姐有何吩咐？”

　　“去找些金疮药，给他敷上。”

　　“是，小姐。”陈沐低头不敢看陈乐荷，听她这么说微微抬头望一眼杜睿后便出去。
　　不一会就拿着药过来，速度之快让杜睿以为他早已经知道了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提前把药放门口。

　　“我自己来吧！”杜睿小小的叹气，还以为庞师爷说的苦肉计，自己正好有这两手伤口，多少试一下看有没有用，原本也没奢求陈乐荷会给自己上药。

　　“你还有四只手不成，还是想让我亲自给你上药？”陈乐荷似笑非笑，像是看出杜睿此行的目的。

　　“不必，不必，那就麻烦陈沐兄弟了！”
　　陈沐虽少言少语，手上动作飞快，杜睿只觉一片刺疼，两手都已经上药好了被包扎的严严实实。

　　陈沐看起来不像一般的下人，他再次打量了他。

　　“你若得空就雕了虫子上去，不然这样也挺好看。”陈乐荷在他们上药的时候端详起杜睿雕刻的蜡树。

　　“行！”杜睿一口应下，伤也包扎好，树雕也看了，他也不好意思再留下，便起身告辞。
　　“陈沐，帮我送杜大人！”

　　杜睿坐这一会功夫，陈乐荷什么事几乎都是交代这个陈沐，他疑惑的看向陈沐，后者仍旧恭敬的低头等他先行，看不出什么端倪，他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刚出门口就遇见了杜英娘：“睿儿，今日过来怎么没有提前说下，你姑丈去赴宴席了。”

　　杜英娘正好看见杜睿和陈沐，她不喜男人宴席上的酒气就先回来，心里暗道真是太巧，选日不如撞日，今日就问问杜睿。

　　“姑母，今日恰好路过，便来拜访。”
　　“你来的正好，姑母有事和你说。”杜英娘拉着杜睿去了前厅，屏退了下人。

　　“姑母要和睿儿说什么？”这般看起来好像是大事，杜睿心里有些发毛，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压压惊。

　　“你看小小也回来了一段时间了，你也正当年少，日后还有大半辈子，总不能这样一人孤苦伶仃，现在我和你姑丈都健在，日后两腿一蹬，剩她一个女人家家的也不好过。”杜英娘喝了口茶缓缓道出。

　　杜睿有种难耐的欣喜，莫不是，他正了正身子，脸上真诚而又期待说：“姑母说的是，姑母的意思？”

　　“我也就直说了，我想给小小找一个，你们那合离书还没呈上官府吧，你若得了空托你父亲走一趟，也好让你母亲宽心，日后帮你相看个门当户对的。”

　　“姑母这是什么意思？”杜睿疑心自己听岔了。
　　“你和小小也都已经过去了，日后会有各自的生活。”杜英娘说罢停歇了片刻，瞧杜睿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继续说道：“再说你母亲也不喜小小，这样对你们对你母亲都好！”

　　“不是这样，我与小小是拜过了天地，与母亲喜好无关。姑母这是您的意思还是小小的意思？”杜睿咬紧后槽牙才没能让自己软倒在椅子上。

　　“我是有这打算，小小也知会她了！”
　　“那她可愿意？”
　　“这可是关系她后半辈子的大事，不再是以前的小女孩了，意气用事！”

　　杜睿听罢也不知是如何的走出陈府，九文看他如同失了魂，连叫他几句都没应，正想冲进去问问他家公子是怎么回事，杜睿叫住了他。

　　“九文，我们快些回去！”一时的心烦意乱，杜睿突然福至心灵，这应该也是姑母提点他。

　　“啊，公子你没事了？”
　　“快走，不然要出大事！”再耽误下去，妻子真的要变成别人的，到时候他上哪哭去。

　　庞师爷正在整理案宗，杜睿小跑着进来，一进来就喊道：“师爷大事不好了！”

　　庞奇正还以为是县上出了何事，背上一紧，听清杜睿的大事，这才松下肩膀，笑道：“大人不也猜出了陈夫人的意思？”

　　“她是想说我若是不要自然有人要，对不对？”

　　“非也，非也！”庞奇正给杜睿端上热茶后摇摇头：“这陈夫人的意思只怕是连给陈小姐选的人也物色好了，如今只等你一句话，哦，不，只等你将合离书呈上官府！”

　　“师爷您怎知人也物色好了？那我该怎么办？”

　　“此事只能先拖着，然后尽早挽回陈小姐的心意！”
　　“若是她直接去找我父亲，依我父亲行事，应该会应允！”杜睿满腹忧心。

　　“大人可以先写信嘱咐，先下手为强！”
　　“对对对！”母亲不喜陈乐荷，可父亲一直当她是杜家儿媳。

　　杜睿连忙提起笔，给父亲去信，交代了九文赶紧送出后又凑到喝茶的庞奇正身边：“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能挽回她心意的法子我都试了！”

　　“这种事也只能三分靠人，七分看天！”
　　“大人该做的都做了，若还是不成就是你们缘分已尽！”

　　“是啊，我最怕自己这样又再次伤了她！你说的对！”杜睿说罢长叹一声，若陈乐荷后半生能找到比他很好的人，他也能安心的祝福他们。

　　他突然间释怀，望着桌上的木箱，里面的树雕还未完工。

　　送走了庞奇正，杜睿打开了箱子，又慢慢雕刻起来，在树枝上雕了一只小小的蜡虫。

　　陈远山半辈子和蜡虫打交道，先有蜡虫后有蜡树，树上没有蜡虫就没有那般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