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白月书窗

5、第 5 章

　　“为什么？”沈昭理解不了，这是什么奇怪的游戏？
　　“没有为什么。”
　　如果季君珩没有那么多所谓的修养，或者沈昭是个心智正常的人，他会拿全世界最难听的话把他骂走，让他从此以后只敢躲着自己走，甚至两人当场打个你死我活，都比现在好一些，可惜他偏偏不能。
　　季君珩不容置喙地说，“照做。”
　　“……哦。”
　　好吧，沈昭想，既然哥哥喜欢，就陪他玩这个好了，毕竟他今天特意在这里等自己，哥哥太好了，自己也不应该自私。
　　“那我可以偷偷来看你吗？”
　　沈昭仔细一想，这样的话，以后一天能就见到哥哥的时间就很少很少了……
　　“不能。”
　　事情进行得比季君珩想象的要顺利，沈昭没有死缠烂打，没有不识相地刨根问底，只是平静地超乎他的想象，让他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那我可以去你房间看图画书吗？”沈昭提出自己一直以来就想做的事情。
　　“不行。”
　　季君珩皱着眉，这条件怎么还得寸进尺了呢？
　　“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吃点心吗？”
　　“不能！”
　　怎么一个都不同意？沈昭有点失落，小声嘀咕，“我还是想来看你，偷偷的不行吗……”
　　任他这样问下去，没完没了，季君珩要上课，也没闲工夫搭理他了，“随便吧，总之不要让我看见你。”
　　“啪!”不薄不厚的一本作业本扇到桌子上，发出不小的响声。
　　陈亦弛正稳稳沉睡在梦乡，被季君珩这一动静一搞，吓得要跳起来，脱口而出，“靠，你有病吧？”
　　“我没有跟你说过吗？”季君珩没心情跟他斗嘴开玩笑，“为什么这么做？”
　　“怎么？不就使唤他一下吗？多大点事。”陈亦弛有点心虚，气也消了不少，“行了行了，我以后不叫他了。”
　　季君珩依然冷冷地睨着他。
　　“别这么看我，”陈亦弛揪揪头发，心虚地不敢看他，“要不我给你道歉？吃什么玩什么你随便挑。”
　　陈亦弛想着，小事。
　　“你说的？”季君珩眼睛一转，一个坏主意计上心头，“别反悔。”
　　“嗯。”陈亦弛对将到来的事情一无所觉。
　　一中放学普遍晚一点，五点左右，十几分钟后，几人就在陈亦弛家门口碰头。
　　“去开车库。”季君珩指挥他，“随便开出一辆什么来，出去玩。”
　　“？”陈亦弛指了指自己，“我？”
　　“大哥你清醒点，我这算无证驾驶。”
　　季君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避开大路，没事。”
　　“避开……不，那得多偏的地方？”陈亦弛不大乐意去犯这个险，“要不我们玩游戏吧，最新款的游戏机，超强兼容，全界畅玩，我妈妈从欧洲寄过来的。”
　　“不。”
　　陈亦弛已经知道错了，“我这技术，一去人多的地方就跟打保龄球似的，你饶了我吧。”
　　“怂包。”季君珩说。
　　“？”陈亦弛不高兴地为自己辩解，“老陈最近盯我可紧，要知道了估计得把我吊起来打，要不你上，反正你家长又不管你。”
　　“呵，”季君珩不受他的激，“我年轻，还不准备去找死。”
　　“要不……我来吧。”他们吵得热烈，角落里的裴启听不下去了，默默举手，他扶了扶黑框眼镜，“不过我……刚拿的驾照，开的不好。”
　　周子骞倒是惊讶，拍着他的肩膀，“可以啊小裴，我现在对你是刮目相看，看来这个级没白留。”
　　这话听起来真不知是夸还是贬，裴启默默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
　　陈亦弛惜命，拽着安全带，问季君珩，“我们去哪儿？”
　　“这家酒吧。”季君珩调出导航，又回头跟陈亦弛确定，“不会小气吧？”
　　陈亦弛摇摇头。
　　这倒不会，家里从不限制他花钱，几张卡从来随便刷要星星要月亮也没人敢说，只是季君珩，他隐隐预感这人不安好心。
　　他们到的时候时间还早，人也不多，一般这种地方都要入夜才热闹起来，现在才开场，有点冷清了，不过陈亦弛没来过，还挺新奇。
　　季君珩订了个卡座，沙发台几很宽敞，陈亦弛问，“没有包厢吗？坐大厅？”
　　话里话外有点嫌弃的意思。
　　季君珩和周子骞眼神交汇，默契地笑出了声，“少爷，你不懂，这种地方人多才好玩。”
　　“等会儿吧。”
　　裴启默默拿出了作业本。
　　“不是小裴，你干什么呢？”周子骞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我们不是出来玩的吗？”
　　“这不是还没开始吗？我……我先把作业写完，不然……晚上……晚上回家还要补的。”他弱弱地解释说。
　　“不是吧……”周子骞着实理解不了这种行为，戳戳季君珩，“老季，你看他。”
　　“裴哥，收起来呗，不然，我作业借你抄好了。”
　　裴启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其实按年龄来说，裴启是他们四个人中最大的，不过他脾气又软，性格又木，像个书呆子的样子，却偏偏是没天分的类型，长相天赋性格样样不出挑，自然而然成为了小团体中的那个透明的小尾巴。
　　周子骞更加不理解了，直言如快刀，“何必呢，你自己写又写不对。”
　　他沉默了，似乎有点受伤。
　　“那个……”陈亦弛一直没说话，其实也不认为这有什么好争的，他自己成绩摆烂也没必要妨碍别人进步，何况现在也没事做，不过让他写作业那是万万不能的，于是开口问，“你不用没关系，能帮我抄吗？”
　　裴启沉默，还当他在开玩笑，直到对上陈亦弛真诚的眼神。
　　“替我写作业的小工刚刚被……”他似有若无地瞥了季君珩一眼，不过没多久前才吃了一个教训，又自知理亏，于是把没说出口的抱怨又咽了下去，“反正你自己做完了也还要再抄一遍正确答案的。”
　　裴启一言不发，抱着自己的书本挪到了个小角落，默默把三个人冷处理。
　　陈亦弛还一无所觉，看看周子骞又看看季君珩，“我得罪他了吗？”
　　周子骞也不解释，“算了，别管他。”
　　“点酒吗？”季君珩似乎还觉得不够，扬扬手里的酒水单，“没有一起玩的女生吗？”
　　凭着对季君珩多年的了解，陈亦弛确信他非常恶意。
　　不过还没等弄清楚是对谁，他就没心思继续关注这些了。
　　“这音乐能小点声吗？吵得我耳朵疼。”陈亦弛只觉得脑袋里一团浆糊，好像能听见自己耳膜鼓动的声音，像住了一群夏夜湿草丛里咕咕叫的青蛙。
　　“什么？”周子骞坐在一群莺莺燕燕中间，被哄得魂都丢了，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音乐!吵……算了。”
　　陈亦弛看着琥珀色的酒液，并不怎么好喝的样子，他试探地抿了一小口，辣得吐舌头，拍一张，“好难喝。”换一种，嘬一口，挤眉弄眼的。
　　“帅哥，喝一杯吗？”看他自己一个人坐着，有人上来搭讪。
　　陈亦弛一看她手里的杯子，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女孩讨了个没趣，走了。
　　陈亦弛四顾无人在意，蹑手蹑脚地溜出去，一出门，空气清新，耳朵也解放了。
　　这一片商业区很热闹，陈亦弛还饿着呢，于是找了个餐厅去吃东西，一边看消息。
　　“酒吗？”
　　陈亦弛刚要回复，又停住，思考了一下怎么维护自己的形象，还没等他回复，对面又补充了一句，“这个确实不好喝。”
　　“对吧！”陈亦弛简直找到了知音，不自觉倾心吐腑，“酒吧也好吵，人也好乱，不明白他们在开心什么。”
　　“不过我偷偷跑出来了，”陈亦弛得意地说，“等他们快结束的时候再回去。”
　　“嗯，很聪明。”
　　陈亦弛这个人，狗肚子里藏不住半两香油，随便被夸一句就上头。更何况是喜欢的人，一下子就飘得找不着北了。
　　“猜猜这是什么？”
　　这餐厅也不知道是什么怪毛病，上了一个小鱼缸，五寸大小，冰透的玻璃，他一个一个数给她听，“水里有小金鱼，小海藻，小石头，小王八……”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在骂人呢，她纠正道，“是小乌龟。”
　　“好吧，小乌龟。”
　　她问，“是菜吗？”
　　陈亦弛觉得自己的小女朋友很聪明，完全忘记这是多简单幼稚的问题，“对，是甜点。”
　　“喝起来有点像荔枝水，”陈亦弛尝了一口，“以后有机会带你来吃。”
　　“骗人。”她说，“还说不玩游戏也喜欢我，结果一天没有理我。”
　　有点委屈，陈亦弛刚想解释自己的情况，就看到下一句，“不开心。”
　　陈亦弛心软成一片，什么原因也来不及在意，直接道歉，“对不起。”
　　“小狗，”她说，“你是小狗。”
　　语气委屈巴巴的，像是撒娇，陈亦弛觉得很可爱，“那——汪汪。”
　　他说，“原谅小狗吧。”
　　“好吧。”
　　陈亦弛松了口气，就看见她说，“那你可以亲亲我的脸。”
　　……天。
　　陈亦弛闭上双眼，努力控制才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没出息，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场正在经历的兵荒马乱，暧昧上头，心脏躁动，整个人像一个漫长又湿热的梅子季，雨花斑驳的玻璃窗，空气中都是氤氲弥漫的水汽……
　　“服务员，你们店里的空调温度开得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