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白月书窗

3、第 3 章

　　“讲讲。”陈亦弛平时绝对不会对这种八卦的东西感兴趣，但他现在无聊的很，只要不学习，什么东西都能让他兴致勃勃。
　　“不记得了。”季君珩发了个摊手的表情包，“就一打眼的感觉，一眼过后就没了。”
　　“你再一细问，更想不起来了。”
　　“你特么……”这不摆明了吊人胃口，陈亦弛有点生气。
　　季君珩脾气不小，故意气他，“好，现在想起来也不告诉你了。”
　　哈？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陈亦弛丝毫不在意他什么心思，直接切了消息框，换了错别字满篇的盲打方式，手指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今天也要上班？”
　　“陈同学，休息时间结束了，”何沈言一边帮他摆好桌上的纸笔，一边开口，“现在我们来做下一套题目。”
　　陈亦弛压根不准备配合他，散漫地躺成一个“大”字，盯着手机上毫无回应的消息，连头也没抬，问，“我爸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何沈言不解其意，犹豫片刻还是照实回答，“八千。”
　　陈亦弛腾出右手，也没看他，隔空一点，十分阔气地开口，“抽屉里有一万，拿走。”
　　他摆摆手，“哪凉快哪待着去。”
　　何沈言见多了不配合的学生，也不生气，一脸认真地解释，“辅导你的学习是我的工作，不可能收你的钱，还有，如果你一直这样不配合的话，我就要采取特殊手段了。”
　　何沈言长相就乖，声音也温声温语的，一看就是老师最喜欢的那种学生，成绩好，性格内敛，不挑事，现在一本正经的说着没什么杀伤力的威胁的话，陈亦弛压根不觉得害怕，反而坐起来，好笑地放下了手机，“比如呢？说出来我听听。”
　　“比如先找你友好谈话，再继续思想教育，实在不行去你爸爸那里打小报告，哭诉我学艺不精教不了了，这一套流程下来，你要还是这样，那我也就没办法了。”
　　陈亦弛对这一系列操作耳熟能详，颇为得意地摇着食指，笑，“不是吧？告状就输了呢，而且我学校的老师都过这一套，没用。”
　　何沈言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那我就只好跳过前几项，直接看你撒泼耍赖吧。”
　　“？”陈亦弛听他像在编排自己，不高兴地说，“我哪里耍赖了？”
　　“难道不是吗？”何沈言微微笑，“你道理说不过，又不愿意听，只好赖皮了。”
　　“像……学前班的小朋友。”
　　他表情坦然，一副理当如此的样子。
　　但这样的神色落在陈亦弛眼睛里，仿佛自己受到了不小的轻视，激得他气愤填膺，“我怎么会跟小屁孩一样？”
　　“还说我赖皮？”
　　人活一口气，他决心不能被何沈言看扁了，气昂昂地回到书桌前，把纸页合得呼呼生风，“我今天，还就老实坐在这儿了。”
　　何沈言得逞似的，又怕他反悔，连忙殷勤地翻开一页，“那，开始写吧。”
　　陈亦弛这才反应过来，“靠，被骗了！”但又不好意思食言而肥，一般哀怨地动起了笔。
　　一上午下来，陈亦弛仿佛脱了一层皮，眼见陈茂典一点没有回来的意思，咬着笔尖一遍一遍去看计时器上的时间。
　　十一点了，是不是该吃点水果点心休息一下？
　　十一点半，是不是该结束了？
　　四十了，他怎么还不说下课？
　　四十二分，怎么才过去两分钟？
　　陈亦弛只觉得一分一秒都很难熬，十一点五十左右，何沈言似乎见他实在可怜，大发慈悲地结束了上午的课。
　　“楼下黄花菜都放凉了，”陈亦弛小声抱怨着表示不满，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不可思议地问，“我不会要跟你一起吃午餐吧？”
　　这跟守着一张试卷有什么区别？简直让人食不下咽。
　　“不会，”何沈言看了一下时间，“一点半继续可以吗？”
　　“不可以，”陈亦弛讨价还价，“三点半可以吗？然后你五点按时走人。”
　　“也可以，不过这样的话，我就要按学时走人了，或者免费多给你上两小时的课。”何沈言微笑着说，“怎么样？”
　　陈亦弛吃了个闷亏，“我就多余开口。”
　　午饭后没多久，何沈言按时出现在他的房门前，何沈言还时不时夸奖他一句，“这一部分就做的很好啊，你很聪明”之类的，陈亦弛如坐针毡，总怀疑他是不是在阴阳自己，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一直挨到一天的课程结束。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我留的习题你记得做，下次课我要讲的。”何沈言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正下楼时，陈茂典才回来，又跟他汇报了一下今天的情况才离开。
　　他前脚刚走，陈亦弛下一秒就急不可耐地去告状，“爸，那个何沈言，你能不能开了他。”
　　他就像个披着小羊皮的狼，温温柔柔地挖了个坑等着他跳，今天他不就着了他的道了？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蒙住了不知道多少人，可偏偏这些家长就喜欢吃他这一套。
　　“为什么？”陈茂典笑眯眯的，看来非常满意。
　　“他……课讲得不好。”陈亦弛随便扯了个理由，总不能直言不讳自己威逼利诱失败这件事，“我觉得还是我们学校老师水平高。”
　　“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还是你想要捣鬼啊？”陈茂典但凡有点脑子，都看得出来这副说辞不可信，更何况他对自己儿子的性格算是了如指掌，“你这点小心思是瞒不过爸爸的。”
　　“我倒是觉得这个小何老师很好，你看，今天我不在，他把你管的服服帖帖的，说明他有本事治你，我满意，不能换，你要换，等你成绩不要他继续补习了，我就给你换。”
　　陈茂典虽然宠陈亦弛，但并不是一味地溺爱，这番话一出，陈亦弛也明白了，这件事情是轻易不能转圜的了，出气似的哼了一声就往楼上跑。
　　这两个人是一条绳上的，合起伙来折腾他!
　　“哎，又是这样，一不如意就翻脸，”陈茂典也不怕他生气，毕竟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在楼下喊他一声，“你不吃晚饭了？周姨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酒酿圆子。”
　　“不吃!”陈亦弛一时意气上头，仔细一想又觉得吃亏，气坏了自己不值当，“给我端上来!”
　　听他这么说，那就是没事了。陈茂典招招手，吩咐周姨给他多盛点菜送上去。
　　陈亦弛关了房门，查看了手机消息，才发现置顶有几分钟前的一条。
　　——“对啊。”
　　陈亦弛看着好不容易等来的两个字，不满的一声“啧”，什么破公司周末还要上班？真会压榨人。
　　“那你现在呢？还忙？”
　　“没呀。”
　　“现在在跟你聊天，肯定有很多时间的。”
　　陈亦弛盯着这两句话傻乐，高兴得不行，又读了一遍，还没来得及回复，就看见她问，“要不要一起玩？”
　　陈亦弛看着这句话，心中五味杂陈，我看起来真的只会打游戏吗？以至于他都忘记了一开始只是为了找个搭子。
　　他略带卑微地问，“不能陪我聊天？”
　　“当然可以啦。”
　　她似乎有些犹豫，沉默良久后才开口，“其实我最近觉得你有点奇怪，但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
　　“？”陈亦弛莫名有点紧张，是一种他没有体会过的感觉，如果非要类比的话，就像普通学生上课突然被老师点名一样，他不禁开始打量起自己。
　　“就比如，你每天都会给我发消息，但说是更黏人吧，每次又都是一句两句，很有分寸，也不多问，只等我回答，等多久也不烦，并不让我为难。”
　　陈亦弛略微松了口气，自己并没有让她讨厌，反而有种被夸奖的感觉，甚至让他骄傲起来，静静等着她说下去。
　　“我又想，或者是遣词造句更加柔和？也不像。还是一贯的言简意赅，不会多打一个没用的字。”
　　陈亦弛看着这句话，不免要问，“我说话很直接吗？很简略？”
　　“是有一点，不过像西部片里的牛仔一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而来，见义勇为打抱不平，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就像我们最初认识的缘由一样，很酷。”
　　陈亦弛压抑不住上扬的嘴角，难得谦虚一次，“只是看不惯他们欺负新人而已。”
　　“对呀，你开口维护我，还一直带我玩，很细心的教我，你对我零零碎碎的好，我都记得。”
　　陈亦弛似乎能够听明白她的意思了，像一只蜗牛一样，慢慢探出触角，一点一点摸索着，是一种柔软的、黏连的、温湿的感觉，陌生，忐忑，无法拒绝，甚至无法控制地去期待。
　　“你之前问我，什么时候答复你，是不是？”
　　“我在犹豫，不是在想怎样拒绝你，而是在思考如何接受你。”
　　“也许在相识之后的时间里，我的心早就偏向你。”
　　陈亦弛在她开口前略做了一些准备，结果还是被这一句返璞归真的话砸得晕晕乎乎的，心脏快得要跳出来，“什么？”
　　“我答应你。不过……”
　　“不过什么？”陈亦弛还没来得及高兴，一口气提在嗓子眼。
　　“不过太快了，我们给彼此留一点空间，好不好？先不要急着见面？暂时保持一点距离。”
　　这有什么难的？陈亦弛一口答应下来，放下手机，像打了一场胜仗的将军，喜不自禁，坐立不定，甚至想去花园里跑两圈热热身，也顺便昭告了季君珩，甚至恨不得拿着大喇叭在他耳边喊。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嘛!
　　这人没好气地说，“敬谢垂询，还以为你把我拉黑了呢。”
　　等他听完陈亦弛天花乱坠地在自己耳边讲他多么好的“女朋友”，不禁在心里感叹，“呵，高手。”
　　绝对的高手，没几句话就把陈亦弛哄成了傻子，简直像条为了逗主人开心绕着尾巴转的狗。
　　“别蹬鼻子上脸哦，拿你当兄弟才告诉你，”陈亦弛得意劲还没过，这时候扫兴的都要拖进小黑屋。
　　“别了，并没有很好奇。”他虽然并不看好，也知道不该在这时泼他凉水，于是换了个话题，“不过你要是求求我，我可以告诉你个秘密，我想起来你这个小老师是谁了。”